更有傳聞,若被放逐到永淪之地,你的時間將被停止,永生永世流浪于無邊無際的黑暗。至于思想,相信那個時候,沒有人愿意清醒著。因為永生永世的黑暗,等同永生永世的煎熬,那是世間最殘酷的刑罰,沒有之一。
“瞳瞳!”
種種傳聞和恐怖,還有那道縫隙里透露出來的死寂氣息,三者融匯,在蘇伏心里劇烈交織。他想也未想,奮起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縱身一躍,一頭扎進了裂縫之中。
在連吞兩人之后,那裂縫才終于愈合。
“蘇兄!”杜挽傾大驚。
“哇哦,哇哦,”李元佑撫掌而笑,“好一個父女情深。早知如此,何必打得那么辛苦。——云淡清,你做得很好,來,還有幾個,一并收拾了。”
“唔!”云淡清收到指令時悶哼一聲,眼球的轉速幾乎抵達極限,兩個漩渦逐漸染上了血紅的顏色。
不止是眼睛,耳鼻口也跟著滲出血跡,本是暗綠色的臉變成了血 紅色,好像全身的氣血都涌到了頭部一樣。
方才那種怪異的感覺又出現了。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智慧明凈,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就在這時,一直被忽略的諸葛小樓突然從懷中取出一物擲了出去,其外狀有別于八卦鏡,像戒尺一樣,卻和銅鏡般照射出清亮的光芒。
這是“神心尺”,是天機閣的獨門法術。首先需要合適的媒介,施法前還需要大量的時間來準備。
本已對準杜挽傾二人施法的云淡清動作一頓,臉上露出掙扎的神色。
“敢壞本尊好事?”
李元佑滿面陰沉,突然一個虎撲,右手爪直取諸葛小樓的后頸。
雖然諸葛小樓近日破了境,已脫離抱虛行列,踏入靈臺境。可是,李元佑的手爪有著不下于海獸一次甩尾的力量,輕易就能撕裂堅鋼,何況她那細弱的頸脖。
然而就在手爪堪堪觸及她時,在二人之間斗然出現一道虛空裂縫。
李元佑大驚失色,慌忙抽身而退。那裂縫好似饕餮之口,狠狠咬斷了他的右臂。覆滿了鱗片的手臂竟不能抵抗分毫。直退到裂縫的吸力范圍之外,他才停下來,咬著牙。
此次裂縫比前次更快消失,而云淡清在裂縫消失后,哼也沒哼一聲,從空中摔落,干脆的暈了過去。
這個時候,場面情形真可謂是無比的慘烈。
“好,好,好…”李元佑咬牙切齒,連喊了三聲好,盯著諸葛小樓的眼神,已如九幽地獄般冰寒徹骨。
他一步一步走向諸葛小樓,腦中閃過千百種折磨人的方法:“本尊要讓你后悔出生在這世上!”
“小樓,快走!”杜挽傾忽然重重一拍地面,借著這微薄的反彈之力,他的身體躍了起來,撲向李元佑。
“滾開!”李元佑雖重傷在前,又斷了一臂,可有著強大的自愈能力,又不像杜挽傾那樣身中劇毒,自然恢復更快。
完好的左手一甩,杜挽傾就被一道幾近透明的幽火擊飛。
“我要把你的肉一寸一寸割下來…”李元佑死死盯著綿羊般無助的諸葛小樓,“我要讓你看著自己的肉被一寸一寸割下來…我的魔元擁有強大的治愈力,到最后,我會把你的腦袋割下來,用魔元維持你的生機,讓你看看你全身沒肉的丑陋樣子…”
“我,我不怕你…”諸葛小樓貝齒緊咬,努力想要站起身來,可全身的血液都像凍結了一樣,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
“是嗎?”李元佑露齒森白的牙齒,“待會你若是發出一聲慘叫,我就先殺了杜挽傾!”
他終于走到了她的身前,一把攥住她的胸襟,將她拎了起來:“要是到最后,你都能忍住一聲不吭,我就放過杜挽傾…”
他像個惡魔一樣笑著,可立刻就有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笑。
“嘿,我勸你放開她。”
李元佑循聲望去,只見九命一手一個拎著兩個黑袍人的腳,倒拖著從竹林中走出來,滿臉都是小人得志的笑,十分的猖狂。
在他的身旁,是一左一右攙扶著趙云的林青和小白。
時光稍稍回退,震動數百丈方圓的斗法余波逐漸消散。
在一片廣曠的新天地中央,趙云渾身破破爛爛,氣喘吁吁地拄槍而立。回憶著冥府破碎時的情景,他仍然心有余悸。
趙天刀的刀,生來就是為了粉碎他人心中驕傲;而且,無論你修的是什么道,都能一刀破之。
事實上,趙云的槍之道早在拱月會場被他的刀粉碎了。也是直到那時,他那馳聘沙場遺留下來的,刻在骨子里的將魂之道終于轉成了鬼神之道。
數十年前,他從一個將士變為修士;數十年后,他從一道英魂變為了鬼神。在這漫長的時光里面,成長的不只是修為,心態的轉變尤為重要。所以,原本困擾他的瓶頸,就此不復存在。
“魂歸…”他掐了個訣,從他身上散逸出多道鬼魂一樣的虛影。
這些都是冥府的冥衛,最次都是妖帥初境,是在攻破妖神宮的戰役中積累下來的寶貴財富。也是因為他們,他才能撐住這一擊。
“是我輸了。”他神情淡淡,向趙天刀的無頭軀干走了過去。
趙天刀沒有說話,只是將刀緩緩歸鞘。這或許是他最后一次拔刀,所以他的動作很慢,過程就無限漫長。
刀身和刀鞘摩擦的聲音非常刺耳,好像無聲的諷刺。
趙云一點也不在意,道:“你的刀,還缺點東西,來我的冥府一起探討。”
“你想讓我當你的傀儡?”趙天刀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像它們一樣。”
“好過死。”趙云坦然道。
頓了頓,又道:“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拱月會場被你擊敗的時候,我就隱隱察覺到了地仙后面的境界。可是擋在我面前的是一扇門,需要鑰匙,你就是鑰匙,非要不可。而現在的你,并不能反抗我。”
鬼修最高境界是地仙,乃是公認的事實。趙云似乎并不同意這一點。
“何必說那么多?”趙天刀的語氣如舊。
“大多數的人喜歡追逐美的事物,”趙云道,“我并不討厭。你的刀就很美,堪稱瑰寶,應該獲得對等的尊重。”
刀,終于還是回鞘了。
過了會兒,趙天刀將刀遞給了趙云,縱然絕頂的刀客,也有不舍的東西。
對趙天刀而言,不能揮刀的事實,才是他最不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