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個照面就將其頭顱拿下,九命沒有任何欣喜,心中反而一寒。正待抽身而退時,腳下泥土突然拱起,一只體表顏色和腐泥一模一樣的蜥蜴破土而出,兇猛地朝他咬來。
“幻術?”他向后一個倒縱,避開蜥蜴的撲咬,不想落地時,那蜥蜴已然消失不見。
“你猜呀。”已然恢復原狀的別亦難嬌聲笑道。
“哼,故弄玄虛,老子可不怕你!”九命雙足一曲,頓時沖天而起,半空便取了一支匕在手。
那匕原本平凡無奇,但在他身上紅光的浸染下,猶如飲血開刃,刀鋒乍起的藍芒竟將他的臉面照得纖毫畢現。
“飲血,風暴雷霆!”
隨著一聲暴喝,他的身子猶如梭子一樣迅轉動,一股沛然旋力由此生,方圓十丈的氣流被這旋力猛然卷動,夾雜著匕上的藍芒,就好像平地刮起一場雷霆風暴,呼嘯奔馳。
別亦難美眸微帶驚訝,將撐開的傘往前一擋。
那傘名叫“幽云天”,已祭煉三十四層禁制,乃契合她功法的法器,就好像劍修的飛劍一樣。
真界以神通為主,法器為輔。法器并不難找,難的是合適與否。相對來說,除開劍修以外,大部分修士都無法擁有一件與功法相輔相成的法器。
所以法器的祭煉層數并非越高越好,而是越適合越好。
就拿別亦難來說,她的修為還遠遠不到能撐開勢氣領域的地步。因幽云天的輔助,實現了別人無法做到的事,其間助力,足以讓人眼紅。
而這也是劍修號稱同階最強的緣由之一。
幽云天往前一擋,這可不只是普普通通地抵擋,而是將勢氣領域凝縮到了法器里,可見九命這一擊,她還是十分在意的。
說時遲那時快,雷霆風暴轟然撞擊在傘上,原本有如狂瀾的風暴居然一碰就碎,倒是微弱如風中火燭的藍芒,在這時卻猛然爆開來。
就見藍芒如同銀河傾倒,與幽云天的傘面的一層玄光激烈交鋒。
“呲——”
藍的和黑的如同水與火的碰撞,出雷電交擊的聲音;又如水花迸濺,每一絲余波都好似利刺,十丈方圓內的泥沼頓時千瘡百孔。
不知過去多久,迸濺的余波逐漸斂沒,九命突然撤刀而退,落地之后,卻沒有急著動作。
別亦難見他臉色極為蒼白,心間閃過一絲狐疑,面上卻笑著說:“哎呀呀,我這烏龜殼好硬的,閻帥受累了。”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九命喘了幾口粗氣,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別亦難動作優雅地將傘架在細弱的香肩上,嬌聲說:“這是奴家的法器‘幽云天’,完全撐開時,可以制造擬化的‘地獄道’。
她捂嘴吃吃而笑:“閻帥察覺了罷?在此地消耗的靈氣,是普通界域的兩倍,陷入其中越久,實力下降越厲害;而越是消耗靈氣,就越容易成為奴家的傀儡。”
“閻帥是否感覺身體很重?”
九命這一聽,果然察覺頭有點沉,進而是身,進而是腿,似乎全身的肌體都不聽使喚了。他驚恐地睜大眼睛:“你對我做了什么?”
別亦難笑嘻嘻地說:“你的妖氣有一半以上被地獄道吸收了,所以你現在是奴家的傀儡,要聽話哦。咱們現在去找你的主人,看到你平安無事,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不知第幾回合的交鋒,蘇伏與屠狂雙雙拉開了距離,相互對峙著。
“這么多年以來,你可知我為何一直沒有找你完成未完的決斗?”屠狂目中閃爍赤芒,不待蘇伏應聲,便自顧自地說:“因為我沒有信心,我害怕輸給你。”
“沒有自信,本身就輸了一半。”蘇伏淡淡說。
“不錯。”屠狂咧嘴一笑:“越是怕輸,就越會輸。今日打過之后我才知曉,執著于勝負的人,往往就會失敗,這話你同意嗎?”
“有點道理。”蘇伏道。
“可我仍然執著于勝負,不是我個人的勝負,而是門派的勝負。”屠狂雙拳交擊,火光一閃而逝:“今天不是你死我活,爭的只是利益。很無奈,這利益恰恰是我們所缺少的,雖然和你打得很痛快,但對不住了!”
“寡人也有不能輸的理由,豈不是也要向你們道歉?”蘇伏淡淡一笑:“何須如此,寡人更好奇,你們會怎樣對付寡人。”
“你馬上就知道了。”
屠狂話音方落,周遭黑霧霎時退去,腐蝕泥沼的莫名氣場也跟著收縮。遺憾的是,那些生機綠意短時間內卻無法恢復。
也從側面向九命印證,這并非幻術。
隨著地獄道的收縮,屠狂先是吐氣。他的吐氣與眾不同,如同一只蒼古荒獸的呼吸,沉重之中帶著無盡的狂躁。跟著他的雙目凝成豎狀,吐氣就變為咆哮;跟著他的全身顫抖,壓抑低沉的咆哮就化為驚天的怒吼。
整個天地都受到影響,居然開始劇烈顫動起來。進而波及整個幻境,進而天搖地晃,如同世界末日。
最后,屠狂的腳下裂開,無盡的地火如涌泉一樣汩汩而出,方圓數十丈內很快變為熔巖地獄。
與此同時,在蘇伏的左右兩面,八寶極樂世界和收縮至十丈方圓的地獄道一起靠了過來,同熔巖地獄一起形成犄角之勢,將蘇伏圍了起來。
蘇伏望了望左右,一面是鎖困了趙云的八寶極樂世界;一面是控制了九命的地獄道。這從他們的姿勢以及言語就可以看出來。
九命不斷在嚷嚷:“老爺小心啊,我被這壞女人控制了,若是不小心傷了您,千萬不能怪我啊…”
“這站位有點意思。”蘇伏沒有理他,伸手一握,便將曼珠沙華握在手中。“但寡人以為,你們恐怕失算了。”
“失算?”別亦難嬌聲笑道:“你是想說,我們三人聯手,也不是你的對手?”
屠狂冷哼一聲:“狂妄!”
蘇伏笑著搖了搖頭:“還未打過,我怎知道結果。”
“那你的意思是?”玉溪生眉頭微蹙,想不到什么地方失算了。
“寡人若是告訴你等,那還有什么意思?”
隨著話音落下,曼珠沙華微顫,出久違的悅耳劍鳴,接連數聲,明月、湖泊、玉樓憑空而現,劍域次出現在觀眾眼前。
玉樓震動,劍氣開始蔓延,與三人的勢氣領域交鋒著。
蘇伏的髻散開,無風自動,向后獵獵飄揚;臉龐依然俊秀,但再不復從前的卑微,透著生殺予奪的威嚴。而平靜淡泊的雙目,恰好與此相反,使他看起來愈的深沉、神秘,讓人忍不住想要探個究竟;明月灑落清輝,更將裸露上身的肌體線條勾勒得一清二楚,使外面那些懷春的大家閨秀尖叫捂臉,卻又從指縫偷看出去。
“這就是傳說中的劍域?”玉溪生心神搖曳,目光閃爍不定。
“哈哈哈,我知道你們在怕什么,”九命不屑地出嘲笑,“不就是老爺的第三式至圣之劍么?放心,對付你們,還用不著!”
三人站位,各自相距數十丈,為的便是不給蘇伏一擊必殺的機會。
“赤炎…”屠狂已經有些不耐,探手一招,身下熔巖便源源附上了他的身體。非止附體,還從其周身毛孔里滲入其體內,使其法身從內到外全然變為了熔巖。
而在這過程里,他的身量自然而然高漲,很快就像一座火山一樣俯瞰蘇伏:“這場斗法,到此為止了!”
“那就如你所愿。”蘇伏如此說道,卻沒有動彈的意思。
屠狂身體踩在熔巖鋪出的路線,像高戰車一樣突進,如流星隕石一樣的拳頭帶著狂暴的火行元氣轟然砸落。
與此同時,八寶極樂和地獄道分別透出一道幽光,在半空中交匯,旋即融合為一支離馳的利箭。
那是苦與樂的交融,生與死的匯集。絕無半點狂暴,卻讓觀眾的頭皮隱隱麻。
然而蘇伏仍是不躲不閃不動作。
在他身上產生了難以想象的爆裂,靈識中,三人分明察知蘇伏的身體四分五裂,不由疑竇叢生。
若說他心知不是三人聯手的對手,也不至于不做反抗罷?
這個疑問方才浮起,耳中就傳來九命的獰笑:“老爺是想告訴你們,失算的是你們九命大爺,想控制大爺,哪有那么容易?”
“哼!”跟著就是一聲輕哼,似乎是趙云的聲音。
別亦難俏臉猛然一變:“‘天狐幻月法’?你不是狐族,怎有如此造詣…難怪方才你的妖氣…”
話未說完,屠狂慘叫一聲飛退,熔巖盡散,胸口正中插著她和玉溪生聯手施放的箭支,在苦撐數息后,終是抵受不住,化光而去。
“如此說來,趙帥也…”玉溪生猛然望向趙云,迎面而來的卻是猶如蛟龍出海般的槍影。
“真是…”他苦笑一聲,話未說完,就被戳成了篩子。
別亦難幽幽一嘆:“明明是閻帥壞到了骨子里,卻罵奴家壞女人…”
寒光一閃,她的頭顱沖天而起,此次再無僥幸。
能如此輕易,也是因屠狂的一拳毀滅了他們的本源,已是強弩之末。
蘇伏只是放出曼珠沙華,就結束了斗法,堪稱大會開始以來最經典的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