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曦城的另外一個角落也有一處奢華別院,都屬于修行洞府,類似紫城的“小福地”。(最穩定)
莫羽冠滿目陰沉,緩緩收回法力。
房中激蕩的氣流平息下來,但因他難看的臉色,倒更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
死了那么多徒弟,使莫羽冠很是長了教訓,為防萬一,他利用“無相天魔道”攫取劉能一絲識念,縱然死去,也能借此重聚靈魂,雖說修為不存,但轉世重修時,生前的記憶保留下來,反而是一種機緣。
這法門如此奇妙,代價自然非同小可。
然而,復活卻失敗了。因為劉能的靈魂若是由“真實”的層面來看,已是灰飛煙滅,重新融入天地的運轉。此前不曾有過此例,莫羽冠自然是搞不清楚的,但卻不妨他想起一些事,比如劉能死的時候,蘇伏口中念的“經文”。
只是他無法確定,到底是用的方法不對,還是經文的原因。
“師傅,這對于劉能來說,也許是件好事。”他的另一親傳弟子孔文舉神情平淡,劉能的死在他看來,只是一件早或晚的事。
“我不止一∴次告訴他,若想要活著,當心存敬畏。”
“放肆!”莫羽冠冷冷看他,“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本座?”
孔文舉略帶鋒芒的眉頭微微一軒:“他活著,想的無非是討好你,往上爬。終有一日,他站到頂點,就會發覺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你不是他,不要說這種屁話!”
莫羽冠說完,冷冷望向出現在窗門外的一個影子:“還有你,劉能之所以會死,還不是你指使本座做些多余的事?”
門外的影子沒有說話。
莫羽冠望了望孔文舉,后者神情淡漠,推門離去。
“比起追究我的責任,你更應該反省自己,今日若不是我及時補救,云本初又恰好在日曦城,你險些就釀成大錯,相比起這個責任來,毀了世尊的計劃,只怕你還擔當不起。”
影子的語氣如流水一樣沒有起伏,甚至沒有情緒波動。
莫羽冠雙目圓睜,直如冷面修羅:“本座警告你,這樣的話最好不要說第二次,你要記住,本座不是你的從屬,更不是你的部下,再敢對本座這樣說話,小心你的腦袋!”
燭光頓時搖擺不定,把他的影子撕扯來去。
“哼!”
過了片刻,莫羽冠冷冷說道:“葉璇璣顯然認得‘永劫’,本座有一半心神落在她身上,那樣的境況,都察覺不到劫劍意的波動,只能說你們的擔心是多余的。區區一個劫劍意,縱然強,也不過一擊之力,何至于讓你等如此忌憚?”
“你不懂,我也不懂。我們的區別在于,我聽從命令行事,而你,還搞不清楚做主的人到底是誰。”
影子平靜的語氣里,不乏爭鋒相對的意味:“東都做主的是靈欲,你可不要忘記這一點,為防你再按捺不住性子,請你馬上回煉幽山,大會結束前不得踏入日曦城半步。”
頓了頓,他淡淡補充:“這是命令!”
晁景仁躲避追殺,誤打誤撞躲到蘇伏父女的別院。魔念入體,對他來說,實在不亞于晴天霹靂。所謂“一知半解”甚于毒藥,正因為陷入這種恐慌,反而提供給魔念養分,使它有了復蘇的征兆。
他靜坐許久,都無法從這種恐慌中自拔,只覺昨日的萬丈雄心,在今日看來都只是一個笑話。他卻不知道,此類念頭也如毒藥,修士擁有超脫凡俗的力量,如不能擁有駕馭力量的強大心靈,就會遭到反噬。
他親手筑起夢想的高臺,但此時,他卻主動從臺上一躍而下,還道高臺已然倒塌。然而倒塌的不是夢想本身,而是他追逐夢想的心,這豈非最悲哀之事?
“對了,瞳瞳…”他忽然想到蘇瞳,心間頓時注入一股神秘力量。他把蘇瞳贈予的小瓷瓶握在手中,只覺有一股莫名的溫暖,使得光華的觸感變得溫軟,就好像握住了她的手,狂風暴雨的心靈似乎也得到救贖。
不覺間,她已成為他的心靈港灣。但這不是解脫自我,不是突破自我,這是逃避,不愿意面對自我。往往逃避和,僅僅只有一發之隔。
耳邊傳來腳步聲以及一道又脆又亮的聲音,那是他的魂牽夢縈。
他既驚又喜,慌忙起身,想要去找她問個清楚,圖個心安。可才露出了頭,就見蘇瞳的小手拉著蘇伏的大手,一前一后從門洞外走進來。
她看起來快活得像只百靈鳥,無憂無慮。臉上的神態,帶著七分的嬌憨,兩分的依戀,緊緊拉住的手,到了家門口也不愿分開。
莫名的猶豫和酸楚使他又坐了回去,有婢女點亮了主臥的燈,微光透過來,照出了他的影子。
“她不屬于你,她不屬于你…”腦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呢喃,聲聲如致命迷毒,使他的方寸靈臺逐漸渾沌不清。
他不由用力攥住瓷瓶,希冀從上面汲取一絲溫度。
這時耳旁傳來一道讓他如遭雷擊的話語,心神失守,手上驟然加力,瓷瓶“啪嗒”一聲碎了開來。
碎裂聲驚動了蘇伏,同時也使他短暫清醒,他驚慌失措地翻過院墻逃跑,逃到了大街上。他不敢去看身后,無論是否有人追來,他都不敢去看,無論是何種答案,對他而言,都非常殘酷。
他的胸中如壓了一塊巨石,若是往常,定然只想大哭一場。但在多個方面的促使下,魔念已然復蘇,覷見其道心空當,頓時反客為主,占據方寸靈臺。
“她明明是我的,她明明是我的…”魔念滋生,使他痛苦不堪。
他開始在大街上瘋狂奔跑,撞倒了無數的人,撞翻了無數的攤位,在一片交織著各種臟話的罵聲中,突然只覺撞在一面山壁上,霎時把他撞了個鼻青臉腫。
“小雜碎,出門不長眼睛,找死啊?”
他勉強睜眼一看,是個滿臉橫肉的昂藏大漢。此刻他只覺胸腔沸騰,方寸靈臺的心魔已開始無限繁殖,處于無法自控的狀態。
所以他怒吼一聲,便撲了過去。
“找死!”大漢本就受了一肚子的氣沒地發泄,這時已是怒極反笑,平平一拳擊去,要將這不知死活的小子轟成肉渣。
“哥!”
“父親手下留情!”
人群中傳來兩個慌亂的聲音,大漢聽出來了,其中一個是他愛女的聲音,這一拳本直取晁景仁的門面,因為這一猶豫,下移至肚臍。
饒是如此,晁景仁的小腹仍是發出一聲悶響并飛退數丈,圍觀的人眼見他飛過來,紛紛向后退卻,其中卻有兩個擠出人群,驚慌失措地接住了他。
晁景仁的身體劇烈顫抖,忽然捂住小腹,慘叫一聲:“我的道基廢了,我的修為沒了…”
大漢自是侯玉尊。他與眾商定了各項事宜,張道遠又不理會他的挑釁,自顧自回去了,留下生一肚子悶氣的他。
不想從清微園出來,回府途中,被個不長眼的東西撞了一下,頓時點燃了怒火。縱是往常,被人如此冒犯,他也是會殺人的,何況是滿腔怒火之時。
這可說是晁景仁的不幸,也可說是他的幸運。
侯玉尊這一擊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道,便將他氣海擊破,使道基破損。氣海被擊破,靈氣涓滴不存;道基破損,他的修為也隨之化為流水。但也得益于此,他反而感受不到心魔,任魔念肆虐,也已然影響不到他。
凡人無力供養魔頭。
本要入魔的劫數,被動的用這一種暴烈又痛苦的方式終結。可若是沒有這份痛苦,憑他的道心,又無法擺脫劫數。所謂禍福,無非取舍之道,他一步步走到這境地,卻又無法細究,到底是誰的錯。
侯楚楚領著晁雪松在城中玩耍,兩個年紀相近的人,很快就變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對于她來說,世界非常的小,就只有侯府到清微園的距離,她的內心也非常的小,獨獨裝著一個李世玉。
晁雪松無異于為她打開了另外一扇大門,雖然他的見聞一樣乏善可陳,卻讓侯楚楚多了一種新鮮的感覺。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送侯楚楚回家的路上,正好撞見這一幕。
此時半抱著晁景仁,臉上滿是惶恐與茫然:“發,發生了什么?”
“父親,您…!”侯楚楚心中氣憤,但因平日的教養讓她無法說出難聽的話,更何況是生她養她的侯玉尊。
“小雜碎膽敢冒犯我,饒他性命,已是開恩,還不快滾?”侯玉尊瞪著一雙怒目,如銅鈴一樣駭人。
晁雪松慌忙抱起晁景仁沖入人群里。
“雪松!”侯楚楚大是著急,不由跺了跺腳。“父親,您,您太過分了!雪松他們初來日曦城,什么也不懂,您就不能體諒一二?”
侯玉尊臉色一沉:“你跟他是什么關系?老子不是說過,不許你跟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雪松是我的朋友…”若是往常,侯楚楚定然害怕得不敢出聲,但此時卻鼓起了勇氣反駁,“他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他救了險些被玷污的我!”
“什么?”侯玉尊勃然,在日曦城居然還有人敢犯到他頭上,還待細問,侯楚楚卻小跑著走遠了。
“楚楚,你還要去哪里?天那么晚了,快隨我回去!”
“我去找世玉哥…”侯楚楚頭也不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