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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錐心之鎖,形念之爭(下)

  亡城。

  孫仲謀臥房外,游廊上的房梁。南宮雨同魯惇便藏在上面,雙雙放出靈覺以及靈識探查著。

  李長風面無表情地開口:“師弟,在嗎。”

  “在,師兄稍候片刻。”

  臥房內,蘇伏聽見李長風的聲音,便起身。侍女服侍著蘇伏穿衣,隨后簡單套了些衣物,就去開了門。

  李長風進來,侍女向他行了一禮,羞澀地望了蘇伏一眼:“孫爺,有需要隨時可以召喚人家。”說罷便帶上門離去。

  蘇伏整理好著裝,從隔間出來,奇道:“這么晚了,師兄找我有事?”

  李長風皺了皺眉,呵斥道:“師弟,道途難求,以你的資質早該長生,就是耽誤在女色上,難道你長這么大,都還不知欲如水,不遏則滔天的道理?”

  蘇伏苦笑一聲,這倒是無從解釋。但心里卻又是一動,李長風明知道他早已“不近女色”,怎還有這般說詞?

  “師兄說得是,小弟定會引以為戒。”他微微一笑,接上了話頭。

  李長風落座,徑自倒了杯水,隨后用手指沾水,在桌上輕輕寫了兩個字,卻又馬上抹去。

  同時冷冷道:“戒?我看你也只是口頭上說說,否則不然,十六年前,你怎會鼓動師尊弒殺風越長老。讓你在外反省,倒是越來越不將師門長輩放在眼里了,方才就敢誹謗魯長老,這以下犯上的罪責你認是不認?”

  雖然李長風寫得快,抹得也快,蘇伏還是看清楚了那兩個字,一個是“敵”,一個是“三”。

  他雖不甚解其意,卻冷笑一聲:“哦?原來師兄是來問罪的。卻不知師兄幾時掌了門內刑罰了?”

  “我是問你認不認。”李長風雙目微寒。

  “縱然你掌了刑罰,”蘇伏冷嘲著說,“我早已不是北邙弟子,你憑什么責罰我?”

  “憑我是你師兄!”李長風的衣袍莫名涌動,勢氣微涌。

  “一個想對我不利的師兄,不要也罷!”蘇伏突然厲喝一聲,舉掌就往前拍去,竟是要先下手為強,充分表現出了一個惡狼一般心性的修士。

  “找死!”豈料李長風后發先至,迅如風雷般的勢氣將蘇伏撞飛,從窗門的位置撞出去,摔落在庭院中。

  “連長生都沒踏入,也妄想對抗我?”李長風踱步來到他身前,抬起了手掌。

  “且慢!我幾時得罪了你,你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蘇伏佯作憤怒道。

  “你不曾得罪我。”李長風道。

  “那為何要取我性命?”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李長風說著,掌內聚攏陰冥之氣,便即拍擊下來。

  蘇伏身形驟然化為漫天的骷髏頭,如水流一樣落到了屋頂上,重又聚合成形:“李長風,不要以為我怕了你,你想殺我可沒有那么容易!”

  此時他的位置正在魯惇兩人的頭頂上,他與南宮雨對視一眼,見他雙目透露出殺機,便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魯惇的性子較為謹慎,此時自然是個偷襲孫仲謀的好機會,但他認為李長風更難對付,所以要讓孫仲謀消耗一點他的力氣。

  “是么。”底下李長風譏諷一笑,“今日就讓為兄教教你,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踏前一步,人已來到屋頂上,虛空斗然出現近百道人影,從他們口中發出“嗚嗚咽咽”的鬼叫聲,再凝神一看,原來這些人影居然都長了一張可怖的鬼臉。

  有吐舌頭的、青面獠牙的、白面無臉的、半個頭的、頭顱與身體分家的、長翅膀的、人首蛇身的、鳥頭人身的…近百種妖魔鬼怪,盡都散發著恐怖的陰冥氣息,慘白的煙霧從他們兩旁生了出來,將李長風襯托得好像鬼王一樣陰森。

  果然完善了勢氣領域的渡劫宗師就是與眾不同,蘇伏心神微微震動,戲卻還要繼續演下去,他顫聲道:“這…這是什么?”

  “百鬼夜行,在冕下的指點下完善的。”李長風冷冷一笑。

  “李長風,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后會有期!”

  “想逃!”李長風厲聲喝道,“百鬼,給我撕了他!”

  嘩啦啦一聲涌動,百鬼沖擊的動靜,引屋頂下的兩個梁上君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看一眼。尤其是魯惇,他的勢氣領域老是不能成形,太需要借鑒借鑒了,否則不然,再如此下去只怕道基都會不穩。

  長生真人雖然與天地同壽,但真正以長生修為活一千年以上的人物卻是少之又少。一個便是道基,修行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是遲遲沒有進境,縱然有無限的壽數,也難擋道基的崩潰。反之,若是道基穩固,則心態不驕不躁,遲早會有進境之途。

  卻說南宮雨探出了腦袋,想要看看孫仲謀被追殺的狼狽模樣,冷不丁就見孫仲謀并沒有逃,而是隱了氣息留在了原地,并且沖自己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

  他心里咯噔一跳,剛想出聲警示,屋頂就被一只慘白的手戳破,精準地掐住了他身后魯惇的脖子。

  魯惇嚇了一跳,就見那慘白的手如同繩子一樣伸長,在他身上纏繞,體內涌動的靈氣驟然一滯,一股陰冥之氣勢如破竹地沖入他體內,喉頭一甜,一口心頭血便噴了出來。

  他亡魂直冒,不由驚恐喊道:“師弟救我!”

  “李長風,住手!”一聲驚喝從亡城另一個角落傳來,聲音前一刻還很微弱,下一刻就如同驚雷一樣響在眾人耳畔。虛空像似被撕裂開來,氣流向兩旁翻卷,就見一只粗壯的骷髏手臂探向了李長風。

  慘白的煙霧頓時彌漫過來,像泥沼一樣纏住那骷髏手,使之不能再進一步。

  李長風冷冷笑道:“魯惇,師尊好心留你一命,你竟敢伙同他們造反,先取你性命,以儆效尤!”

  驚恐的慘叫聲中,魯惇被那慘白的手提了起來,一個雙手長著利刃,頭上頂著禽類頭顱的鬼怪“哇啦啦”一聲怪叫,手起刀落,快刀斬亂麻般將魯惇給分了尸,碎尸被慘白色的煙霧溶解,一個長生真人就如此灰飛煙滅。

  蘇伏看見那骷髏手臂,終于恍然李長風寫那兩個字的意思是敵人有三個。

  “魯師兄!”那聲音雖然憤怒,卻沒有多少悲意。就見骷髏手臂消散無形,轉而出現一個中年男子,憤怒地瞪著李長風,“李長風,你知道你干了什么?終身囚禁蟲窟都不足以洗清你的罪責,我要代替掌座清理你這弒殺師長的孽畜!”

  “少廢話,有能耐就來。”李長風冷冷道。

  這中年男子正是風越一脈首座南玉陽,他與李長風斗過不知幾回,自然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燈,哪里敢讓南宮雨獨自出來。

  南宮雨很快從這驚變醒過神來,心里真是寒透了底,今日若非南玉陽在此,他的性命如何,也就顯而易見了。

  他不動聲色地繞到了南玉陽身旁,道:“李師兄既然早已打定主意與我們作對,卻為何不當場先殺了我?”

  但問出口之后,他馬上反應過來,父親定在暗中保護自己時,被他察覺了。所以他知道敵人有三個,便隱忍著,與孫仲謀合演了這么一出戲,殺死了相對他而言,實力更強一些的魯惇,就形成了二對二的局面。

  蘇伏這時也想到了,但他卻不明白為何會如此:“你們對付我就算了,為何還要對付長風師兄?”

  南玉陽如同毒蛇一樣陰冷地盯著蘇伏:“這是掌座的命令,你想知道就回去問她。”

  李長風微微瞇眼:“是師尊命令你們扣押長風一脈,你的意思是這樣么。”

  “不錯。”南宮雨微微笑了起來,“雨凌菲試圖對師尊不利,如今已被關押,師尊懷疑你是幕后指使人,為的是坐上掌座的位置。”

  雨凌菲要對朝夕月不利?

  蘇伏一愣,想不明白雨凌菲那么謹小慎微的人,怎么會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據說師尊傳了雨凌菲‘陰冥白骨道’,也算是核心弟子之一,雨凌菲有什么理由要害師尊?”

  “師尊?”南宮雨嘲諷道,“孫仲謀,別以為受到了師尊的召喚,就可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忘記師尊曾經說過的話了?你應該稱她為掌座才對。”

  李長風倒是顯得很平靜:“師弟,不要同他們廢話,拿下之后再拷問!”

  隨著蘇伏點頭,空氣中便像要凝固一樣,并且變得極為冰冷肅殺。

  “動手!”

  不知誰厲叱一聲,四人齊齊地化為了漫天小點。四人修煉的功法雖然不是全部相同,但“形念”這一門最基礎的法門,還是都很精通。

  這時就見森白的骷髏頭、黑沙礫、慘白的煙霧三方交纏在一起,各自都使出了渾身解數,要將對方置于死地。

  南宮雨所化黑沙礫首先承受不住兩個渡劫宗師的氣勢,率先從激斗中脫離出去。

  蘇伏怎么會放過他,當即追了過去。

  追不多久,卻見南宮雨落在一處屋頂上,揮了揮手,就見那屋子里魚貫涌出來好幾個人,修為都是抱虛以上,全是風越一脈的精英,把蘇伏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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