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
豫郡開陽城,一道半弧形刀光乘風破浪一般,犁開一切障礙,攜惶惶之威沖向離城半里左右的蕭問寒等人。
“散開!”說時遲那時快,蕭問寒暴喝聲未落,刀光已然近在咫尺,他閃電般探手向虛空握住本來不存在卻因他手而存在的墨玉色劍柄,只及橫于前胸,瞳孔驟然一凝,后足猛然用力抓地。
“咻咻咻——”
刀光與劍碰撞,因此四處濺射,與此同時,蕭問寒身后數個攻城小隊化光四散。
然而刀光來勢兇猛,蕭問寒只擋了兩息,身形便被刀光往后推動,其速愈來愈快,他的腳下土石完全無法承受,被犁出深深的坑道,并且隨著速度加快,坑道愈來愈深,在推出數十丈長度的坑道后,一聲劇烈爆響,將蕭問寒整個人吞噬。
“首座!”
賈士道心中大驚,正要前去查探。不想那爆裂突地被一道更劇烈的爆裂沖開,但見蕭問寒周身環繞一層淡藍色劍罡,所有爆裂沖擊都被擋在外頭。
所謂劍罡,乃是劍修獨有的抵御手段,唯有領悟劍光分化方能施展。在劍修的體系里,劍光分化已經屬于神境,哪怕你領悟劍意,也不一定就能晉入這一境界。
蘇伏在浮生界用來抵御神愿洗禮的劍光,只是劍光的粗淺運用而已,與劍光分化有本質區別。
蕭問寒斜握墨玉劍柄,面無表情地踱步,待出深坑,微微瞇眼遠眺,開陽城城樓的烽火臺上,孑然一個人。此人單手駐刀而立,身周魔氣繚繞,隨其眸中熾熱戰意蒸騰而起,使得單薄衣衫發出獵獵響聲。
但見那刀,將將四尺長度,刀身通體銀白,寬約半指,有一點弧度。
“刀名飲雪!”
此人正是留守開陽城的趙屠夫,他拔起銀刀,遙指蕭問寒,冷漠開口:“某乃東都趙雷,早便想借劍齋高人印證修行,今日便讓趙某看看,到底是劍道的劍意強,還是趙某獨創的解體刀法橫!”
語罷不待蕭問寒說話,身形倏然躍起至半空,揮出解體刀法第一式,銀刀在曦耀下反射刺目光芒,與其身上蒸騰而起的灰黑魔氣形成強烈的對比。
“劍齋蕭問寒,劍名南離!”
蕭問寒手中墨玉飛劍,正是當年青華夫人煉制的南離劍,今已祭煉三十七重禁制。
其話音未落,身形便已來到半空,腳下倏然出現一層劍罡,鐺地一聲刀劍相擊,淺藍劍罡與灰黑魔氣平分秋色,余波向四周激烈沖突。
這時飲雪刀驀然光芒大盛,吐出數道暴烈的刀光。
蕭問寒腳下劍罡張開,將兩人碰撞余波盡數包裹,同時略退數丈,刀光自他兩頰劈過,劈入劍罡里,直接消失無蹤。
劍罡,乃是虛空亂流組成的。如此大范圍的一片劍罡域,虛空不斷被劍光撕裂,永遠處于被劍光填充的狀態,才形成劍罡,想做到這一點,非第二境大成不可。
“你等速速攻城!”蕭問寒百忙中不忘沖看呆了的攻城小隊喝道。
賈士道與劉元宇對視一眼,紛紛祭出飛劍,帶著眾人沖入城中。
“殺!”
不想城中早有布置,便見數十上百個魔修自隱蔽處一涌而出,鋪天蓋地的魔氣強壓過來,幾乎令人色變。
開陽城竟有如此布置,必是大陣的重中之重。賈士道與劉元宇同時想到這一點,心緒大是振奮。
“散!”
然而魔氣勢強,只得暫避鋒芒。
就在此時,賈士道小隊中排眾而出一個人,一個長得頗是清麗冷艷的女劍修,正是宮月衣。
她腳踩飛劍,手中忽然現出一巴掌大令牌,自其內涌出一股可怕劍意。
劉元宇微微一怔,馬上明白她的意圖,遂喜道:“天威令,沒想到在她手中,大有可為,沖!”
賈士道點點頭,有天威令開路,這程度的魔修來再多也無用。
“上法器!”他沉沉喝了一聲,眾小隊皆取一臂弩狀法器綁于手臂。
天威令的劍意非常可怕,城中沖出來的魔修并非不怕死,前頭十來個魔修嚇得魔氣潰亂,法器失去依托紛紛落下。
城中因此下了一場法器雨,此景蔚為壯觀。還有數個魔修因心神紊亂而栽落下去,所幸并不算很高,否則很可能成為東都所有魔修的笑柄。
魔修來勢一滯,攻城小隊取出暴雨梨花針便是一頓猛射,數息間又有十數個魔修中針而亡。余者終于學了個聰明,紛紛四處散開,各展神通手段,一時間劍氣魔氣亂舞,法器靈光相互碰撞,一陣陣噼里啪啦好不熱鬧。
宮月衣并不以此而喜,她的神情仍舊淡漠,左手擎令引而不發,右手倏然間并指為劍,竟于半空之中擺了起劍式,緩緩舞動起來。
這一幕莫說魔修,便連劉元宇等人都不由一愣。但緊接著眾人眼中便倒映出非常美麗的景象。只見以宮月衣的劍指為基,虛空突然溢出點點晶瑩透亮的粉塵,隨著劍指而舞動,如同一條彩帶一樣。
“啊!”
一個魔修突然發出一聲慘叫栽落,循聲望去,才知其雙腿竟被無聲無息出現的劍氣齊齊削斷。
“先殺她!”眾魔修目露兇光,獰笑著撲向宮月衣。
宮月衣宛如天女下凡一樣,彩帶從一條變成兩條,從兩條變成四條,很快形成一幕令人幾乎永生難忘的絕美景象。
賈士道呆呆望著這一幕,他并不知道,此劍訣只是《星蘊》的雛形而已。
“啊啊啊——”
接下來慘叫聲此起彼伏,《星蘊》雛形無法控制,就連宮月衣也不知道下一個擊中的會是誰,只要劍舞不停,一定會有人中招。
攻城小隊的眾修這才知道,這位加入劍齋只有很短時日的姑娘,是個不能招惹的存在。
但不論如何,己方士氣高漲,劍氣靈光節節壓過魔修,形勢因此一片大好,。
“好一個劍光分化!”趙屠夫似乎并不關心城中形勢,他打量了一會劍罡域,“雖然祝祖死于你們設計之下,但你們的任何掙扎都是徒勞的,東都必將獲得最終勝利!”
蕭問寒輕抖飛劍,劍鳴微嘯,仿似諷刺一樣,他淡淡說道:“本座以為拿刀的廢話不多!”
趙屠夫不以為意,微微一笑:“解體刀第二式,剔骨…你接好了!”
他忽然做了一個非常怪異的姿勢,左腳踏前一步,扎了一個非常標準的馬步,左手封掌于前,飲雪作開弓狀于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飲雪刀倏然往前刺去,然而刺出尚未近半,突然多出數十上百道殘影。
蕭問寒微微一怔,這不是劍術中,基本招式刺劍么?
他的雙眸暴漲精芒,雜亂無章的殘影在他眼中被排列,他精準地揮劍,將一道道殘影擊飛,聽似緩慢,實則奇快無比。
若此時有人于劍罡外,便會見著蕭問寒揮劍的手幾乎只有殘影,一連串激烈的金石交擊聲源源不斷響起,然而看似游刃有余,精神卻無法在如此高強度的集中下維持劍罡,被擊飛的殘影宛如一道道流星撞向劍罡,不兩息就被破開。
數百道殘影擊破劍罡,卻并未消散,其沿虛空一個盤繞,復又拐回,在蕭問寒的眼中,這些殘影乃是對方刀意實體化的產物,面對黑壓壓的一片殘影,他的眉頭忽然皺起,手中卻不停揮舞。
殘影被擊飛無用,仍舊會拐回來,并且一次比一次刁鉆,一次比一次狠毒。
終于有一道殘影沖破了密不透風的劍勢,蕭問寒危急之中只及側身避讓,殘影沒入左臂,竟沒有傷口。
然而下一息,他的眉頭皺得更厲害,因為左臂骨從上至下沒有任何征兆地碎裂,左臂因此而廢,若非反應迅疾,立即將其驅除,恐怕全身骨骼都無法幸存。
這便是解體刀第二式,剔骨么,果然可怕,不過…
蕭問寒眸中一寒,驀然發出一聲暴喝:“天劍!”
虛空陡然一震,數百道殘影竟被震碎,其身涌出劇烈的水藍浪潮,遂于虛空形成三柄約十丈高的水藍巨劍。
此正是蕭問寒劍意‘天’。在他的核心本我之中,以天規法度律己律人,視為神圣,故其劍意便以‘天’為本。
三柄天劍各據一方,將趙屠夫圍在中間。劍身噴吐可怕劍氣,隱隱相互纏繞,形成一道比之劍罡還要可怕的劍域。
第二式剔骨被破去,趙屠夫明顯受到反噬,臉色略有些蒼白,他抹去嘴角血跡:“單以刀法而論,趙某并不輸你。不過勝負已分,趙某會記著蕭首座名字,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蕭問寒以‘天’為意,一顆劍心早已穩如磐石,根本不可能因為對方的任何話語而動容,他淡淡說道:“趙先生一手解體刀法足以問鼎開山大宗師,可惜魔意刀意,二者不能相融,趙先生如此秉性,卻身在東都,真是可惜了…”
東都不會允許趙屠夫再開一門,因為刀意走的是本我自我歸一的修行路,與魔道專修自我的大自在天魔道有著根本上的沖突,趙屠夫若是出去,以后也與東都沒有干系,二者關系還可能惡化。
修士之間斗爭,除開福地外,爭的便是修法了。
所以蕭問寒覺得可惜。而這也正是解體刀法找不到傳人的緣故。
趙屠夫微微一笑:“若非戰時,當要浮一大白,可惜了!”
“請首座接趙某解體刀第三式,噬命!”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