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沉寂的密室里,七個黑袍人分抵圓桌而坐。
宿當先發出沉沉聲音:“靈,二大門閥即要抵達,還不動手更待何時?而今你所言鑰匙便在城中,不若速速拿下她,否則不然,消息傳將出去,哪有我等好果子吃?”
他對面坐著是黑袍人火,此時卻開口道:“比起鑰匙,我更好奇靈前次還推說不知入口,怎么如此快便探出來,還教我等一起發力,將巫咒之力引出來,引得鑰匙主動入城。”
“諸位稍安勿躁!”
靈輕咳一聲,打斷了其余要發言者,道:“便是東西魔宮,抵此亦要足三日。大軍不好行進,非是真人獨來獨往。至于秘境入口,我有秘法可探知這巫咒之力。”
“我等發動,至少要等到三日后,這是為不引起鑰匙的疑心。否則不然,一切都將功虧一簣。”
巖冷哼一聲,道:“我等強要,她敢不給么?你到底在顧忌什么?二大門閥一到,我等謀算盡皆付諸流水…還是說,你聚起我等,不過是借我等之力引巫咒之力外流,形成所謂疫疾?”
“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陸風那虛偽的東西居然死了,我還道你便是陸風…”
靈淡淡瞥了他一眼:“巖,某是沒有所謂,不若列位將黑袍掀開,用著真面目說話如何?”
此言一出,密室登時沉默,這些人里,各各都有自己算計,才被靈拿捏地準,否則不然,黑袍會早已沒有存在必要。
“今日將列位聚來,乃因成事前尚有最后一個障礙!”
靈心底微微得意,語聲仍然低沉:“醫仙堂的護衛,那個蘇浮塵,是個多余之人,須想個法子除掉他。否則我等之事,大半要壞在他手里。”
宿不以為然,冷冷笑道:“不過一個小護衛,能翻天怎的?”
“料必不過凝竅,在座諸位,有誰低于凝竅么?”
靈冷哼一聲,道:“他或許是凝竅沒有錯,可他乃是受著重創,否則我等一齊出手,怕也不能奈何他。”
此言當是夸大,靈的用意很簡單,就是要引起眾人重視,將蘇浮塵除去。
“可笑!”
宿絲毫不信,道:“不過你既有此說,我倒可密地遣人除他。”
話語之中,是要包攬此事。
靈慎重道:“你一家怕是沒有奈何,我等皆遣人,密地相匯,而后圍而殺之,方才妥帖!”
眾皆懶得多言,便都依了。
火卻淡淡道:“此事我退出。”
魘意味莫名道:“哦?你退出的話,就不可參與秘境之事,可要考慮清楚。”
火聽出他話里不懷好意,冷冷笑著起身,道:“我不與你等同流合污。數日前引巫咒之力,全為靈一面之詞相欺,害得許多性命,而今又要無端去殺死一個人,恕我不奉陪了。”
他身上發出爆烈的氣息,只待其他黑袍人發難,就要一舉搶殺。
巖的手輕輕一擺,正欲動手。
“都住手罷!”靈卻忽而高聲道,“黑袍會出入皆乃自愿,事宜談不妥,不談便是,沒有動手的道理。火亦是老成員,你等大都是他后輩,怎么對前輩不敬?”
眾皆無言,靈向著火又道:“火,你當真是要退出么,倘無轉寰余地,按黑袍會規矩,你須退會,且不得泄露半點黑袍會之事。否則黑袍會將發出閻羅令,你與你有關之人統統要死。”
火不屑道:“就你們這些破事,我還不欲談。爾等不動手倒是聰明得很,否則怕有幾個要與我陪葬。”
語罷便揚長而去,留下一眾黑袍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值此關鍵時刻,火怎么卻要退出?
其實眾人對他身份都心知肚明,因其向來沒有怎么掩藏。當初加入,圖的卻是黑袍會可以發布珍寶懸賞的便宜而已。
“咳!”靈將眾人拉回神,道,“今就此事,今夜亥時,各遣高手聚一處,蘇浮塵行蹤便由我探聽,都散了罷。”
蘇伏與云素素密談許久,出來后,卻被一個天工坊藥堂的小廝請去了。
半日之后,一個消息不脛而走。醫仙堂護衛蘇浮塵因愛慕小醫仙,反對成婚之事被駁,遂遭趕出天工坊。蘇浮塵因此懷恨在心,揚言三日之后要搶婚,絕不會讓陸元昔如愿。
盡管此時城內之人十不存一,可因疫疾被解,加之青衣一張簡易藥方,便將疫疾之困徹底根除,是以城中留下之人大多感激青衣,一時竟自發聚起討伐蘇浮塵的呼聲。
更甚者,便簇于天工坊外隨時等候。一時之間,天工坊被占了個人山人海,全城剩余之人,有七成都聚到此處。一則可阻蘇浮塵,二則三日后直接參與婚宴,倒也相宜。
誰都沒有想到,當事者卻在天工坊,火老的藥堂里,成了座上賓。
“時事多變,老夫還曾欲收你做徒,顯是不自量力啊!”在藥堂廳室里,火老與蘇伏分賓主而坐,開口卻是慨嘆。
這話說得雖夸張,可按蘇伏目今在太淵城的影響力,倒也沒什么不對。
蘇伏拱手道:“豈敢豈敢!火老于丹道,乃宗師級神手。未能聆聽火老教誨,在下深憾。只因志不在丹道罷了,火老不要如此謙遜,倒教晚輩為難。”
“未知火老召見晚輩,有何事要囑么?”
火老是個直腸子,慨嘆一句也就罷了,便直言道:“有一些跳梁小丑,圖謀秘境,卻不敢將真面目示人。他們密地商議要除去你,對此,你有什么看法?”
蘇伏驚詫一瞬,旋即微微瞇眼,不將寒光爆露。遂輕描淡寫道:“他人對我執刀相向,自然沒有二話,殺了便是。”
“倘殺不過,又當如何?”
蘇伏道:“那便躲,直到有反擊之力為止。”
“躲不過呢?”
蘇伏愈發莫名,只得應道:“那是天要亡我,掙扎不過,便只能死去。不過,便是能將我殺死,也要付出莫大代價。”
火老道:“你是個明白人,那些要你性命的,都不是好相與的,修為最弱都有抱虛,你且逃去,莫枉自送了性命。”
蘇伏聞此,心底暗忖:只要不是長生真人,又有何妨?
他漸漸聽明白了一些東西,當即道:“敢問火老,可是黑袍會?”
在城中,修為最弱的都是抱虛,那就只有黑袍會這個組織。這幾日青衣曾細細與他講過,言談之中,也有著顧忌。其中代號‘火’的黑袍人,很可能是火老。
火老聞言,臉色頓變,道:“老夫觀你是明白人,才勸你躲,有老夫暗地安排,定不會教那些人害了你。”
蘇伏道:“正因我是明白人,才想知究竟為何要躲,火老又因何欲要我躲?”
火老是個爆脾氣,一點就燃,怒道:“小子不曉事,問得恁多做甚,老夫只問你,逃是不逃?”
蘇伏心底苦笑,這才確證火老果是為他著想而已。可與他的交集,僅止于販售丹藥那一段,雇主與被雇者的關系罷了,怎么他還擔憂自己性命?
他又不好將自己仗恃明說,只得說道:“火老既知黑袍會殺人害命,怎么還加入?”
說著,又透出一絲劍氣,果然使得火老臉色劇變,一陣青紅之后,才惱火的說:“老夫果是不自量力了。既你不懼死,便都告訴你知道有何妨?”
“老夫先是觀其懸賞珍寶便利,后來漸漸發見這個黑袍會不干凈。本想揭開他們真面目,一個個卻都嚴防死守,不留一絲縫隙與我。且黑袍會成立至今,僅有三次全員齊聚,其余時間都不見半個人影。”
火老將心底最大隱秘說出來,舒坦了一些,他本就不擅掩藏,又憤憤道:“前些時日,你將那地底黑市掘出見了天日,那些受害者小姑娘有多么無辜?我近來才知黑袍會其中有幾個成員乃是黑市常客,今日之前,仍在探查。可今日他們卻商議要殺死你,必因黑市之事對你懷恨在心,我豈能教他們如愿…”
當即將一拍兩散之事說了一遍。
蘇伏聽得是目瞪口呆,這黑袍會居然真將火老放走了,是太過信任,還是有恃無恐?而火老這爆脾氣,都隱忍如此久了,還差這一遭么?
他有些無奈道:“前輩,此事你太沖動了。還光明正大將我召來,黑袍會哪會放過你!”
火老冷冷一笑,道:“大不了我將黑袍會之事公諸于眾,而今都在算計秘境,能奈我何?”
蘇伏無力想道:就不考慮以后么,真是個爆脾氣。
他想了想,心頭一動,道:“此些事莫急,晚輩自有計較。倒是陸主事的死,您老怎么看?”
火老把眉頭皺起,道:“此事老夫也不甚解,雖未有確鑿證據,可那靈明明就是陸風。我去觀過陸風尸體,確是他沒有錯,這就稀奇了。”
蘇伏心中又起疑竇,倘自青衣記憶中觀來之事無錯,陸風算計那么多年,怎么會到頭來死于他并不陌生的巫咒之力?倘他是無辜的,青衣記憶投影又要怎么解釋?
想到青衣莫名的態度,他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當下便道:“火老,今你召見我,怕無法隱瞞,往后數日,切要小心,倘有危險,就發信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