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四十zuǒyòu年紀的男子,身量不高,盤了高髻,雙手攏在袖袍內,聲音不大,卻足以令城門左近涌入的散修聽個清明。
這時便有許多人都朝著他行去,他亦不管是否有人未聞,轉身便行。
四人連忙跟了去,蘇伏好奇的問:“這身份玉牒是何用途?”
大部分散修皆是首次入城,聞聽此言,便都圍了兩步,豎耳傾聽。
李羽見多識廣,對周遭修士動作也不以為意,輕聲說道:“日曦城身份玉牒分兩種,一種是臨時玉牒,可讓我等短暫逗留數日,辦完事便líqù。這種玉牒不貴,只需兩枚白玉即可。只是臨時玉牒無法享受城中一些特權。”
“特權?”羅丁丁仿似忘卻了方才的不愉快,極感興趣的說著,“甚么特權?”
李羽應道:“譬如有著靈脈的福地,在日曦城,一個甲等福地洞府需要兩百藍玉,可得一載使用權。而臨時玉牒則無權租賃,須得永久玉牒才可。”
“什么?兩百藍玉?”羅丁丁驚呼一聲,非但是他,便是周遭散修聞之都目瞪口呆。
于他們而言,簡如天方夜譚。普通散修,一載的時光,能掙到十枚藍玉都屬有點本事了。
李羽微微笑道:“兩百藍玉只是下品的甲級福地,福地亦分品級,是為甲乙丙丁,其中丁級最次,各個品級又分上中下三品。曾有大能將整個鐵葉山的靈脈梳理調整,是以那些福地都有著其價值所在,甲級上品福地絕不會遜于各大門閥的山門所在。”
蘇伏很少將身外之物放于心里,卻也對此價格感到不解。他修煉至今,極少缺過靈氣,是以并不知靈氣珍貴。
“那么永久玉牒還有何用途?”
李羽答道:“永久玉牒卻非有靈玉即可,還需有一定修為,抑或對日曦城有一定貢獻者才可。”
“在下對此亦不太了解,不過永久玉牒還有一項特權,那便是可在城中以不高的價格置下宅院,從此定居在此。”
“當然,特權都伴隨著一些義務。譬如日曦城遭到敵襲,便須bāngzhù守城。”
蘇伏聞此言更是詫異,道:“敵襲?我聽聞玲瓏閣與天工坊總部皆在此,怎有人敢來放肆?”
李羽苦笑一聲,說道:“廬州沒有王朝統治,凡人分散流離,又無法避居他州,有許多凡人都躲入山林,以免被修士奴役。那些凡人的后代里有靈根者,便于山中修煉。因名山大川皆掌于大門閥手里,是以他們避居處修煉資源匱乏,漸漸那些山中修者打起了劫掠的主意,便逐漸演化成了綠林盜。”
“日曦城可是綠林盜最是覬覦的一塊肥肉,雖至今不曾被攻破,卻不可不防吶!”
李羽說到此處,微微一嘆,繼言:“綠林盜亦是一群可憐人,不提也罷。”
蘇伏察覺到他提到‘綠林盜’時,眼神有一抹轉瞬即逝的波瀾。
羅丁丁卻在此時咬牙怒道:“綠林盜都是一群唯利是圖,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便連凡人都不放過,簡直禽獸不如!!”
說到綠林盜,他的語聲內包含著刻骨的恨意,不難聽出這里面有一段故事。
李羽眉頭輕輕一皺,欲言又止,少頃才淡淡道:“或許有些綠林盜是如此,卻絕不是都如此,…唔…罷了!”
羅丁丁圓臉上帶著憤恨的神色,尚未言,那帶路的中年男子卻停了下來。
這才發覺穿街走巷,不知不覺來到了一處與別處不太一樣的地方。此地沒有無量的光明;沒有寬得離譜的街道;亦無沖破黑夜寂靜的喧囂;僅僅偶爾傳來的夜鶯的鳴聲才令人感覺到一絲生氣。
這是一處看去像似凡俗間貧民窟一般的所在,由不高的老式平房構成,許多都已脫了泥,露出斑駁的顏色,一幢幢密密麻麻的擁擠在不大的界域內,一片敗落,一目了然。
與方才所見有著極大反差,眾人正不知所措,那中年男子將攏在袖間的手掌攤開,其上有一枚令牌,在不深的夜色下,依稀可辨刻畫著:曦。
懂得門路的修士瞳孔霎時凝縮,他們知道這代表的是何意義。
不待眾人fǎn陰g,中年男子溫聲開口:“我叫王明陽,是你們的雇頭。”
“雇頭?”
羅丁丁入城之后,不斷聽到新詞,感覺自己不小的nǎodài漸漸不夠用起來。
王明陽仍然溫聲地說:“懂得跟來領玉牒的,有些已非首次入城,我就不多說了。而不懂得跟來的,想必目下也已處理。”
眾人聽得心底一寒,蘇伏迅疾地掃視周遭,粗略一計,約莫四十來人,與入城時相較,竟只占了三分之一,他心底微微凜然,此人所言‘處理’,究竟是個甚么意思?
王明陽似乎明白他們所想,微微一笑,說道:“你們不要dānxīn,不懂得來領玉牒的只是有一些不守規矩,日曦城不歡迎此類人,卻不會殺之,只是驅逐罷了。”
眾人皆松了一口氣,其中一個散修見他頗好相處,便大著膽子問道:“敢問大人,‘雇頭’是何意?”
王明陽語聲不變,溫和地說著:“你們新入城,許多道友都是來尋找活計。日曦城隨著興盛,常居人口已愈發繁盛。為日曦城能夠經久不衰計,城中有了許多應變之規劃,雇頭便是其中之一。”
“而雇頭,便是引領諸位尋找活計的負責人。”
蘇伏心里微微恍然,所謂‘雇頭’,不就與前世‘包工頭’質性相差仿佛么。而他們這些普通散修,修為低弱,初來此城,自然便是地位最為卑下的勞工。這不禁令他微微苦笑起來。
李煜亦有yíwèn,他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敢問王大人,您當不是無償行事罷?我等需要付出什么?”
王明陽瞥了一眼李煜,笑了笑道:“問得好,你叫做什么名字?”
李煜連忙揖禮,應道:“在下姓李名煜,字安之,神州大康國人士。”
“很好,你有沒有興趣在我身邊做事?我需要一個心思信膩的助手。”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尤其是明白王明陽手中令牌的散修,更是用著羨慕的眼神打量他。
李煜亦是微微驚喜,不敢置信地問道:“王大人,這——”
見王明陽笑著沖他招了招手,李煜遲疑地望了三人一眼,在蘇伏微笑著的鼓勵中,他有些激洞,舉走幾步來到王明陽身后。
王明陽滿意地點點頭,笑道:“諸位,日曦城是一個機遇滿滿之地,興許你們之中的某人得了某些機遇,迷ngrì我反倒要敬他三分,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你們要好好珍惜在日曦城的日子,莫要無端尋隙,惹事,記住了嗎?”
他描繪了一個美好的前景,有著李煜zhègè新鮮例子,眾人都不禁沉浸其中,這時滿懷信心,轟然應道:“記住了!”
蘇伏眉頭微蹙,zhègè王明陽七兜八繞,卻沒有將自己等人所需要付出的代價講明,且似乎未給眾人jùjué的機會,他正欲開口,王明陽卻又溫聲道:“既如此,都去領玉牒罷,少待會有人領你們去落腳,迷ngrì諸位可在城中玩耍,見識見識日曦城的風光…”
其語罷,身形便自消散,蘇伏眸子微閃,他竟看不清對方消失的手段,必是個抱虛修士無疑。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神魂受傷之后,他的修為波動便非常隱蔽,加之他gùyì顯露出通神zuǒyòu氣息,便會令人誤以為他是通神修為。
過沒許久,果有三個臉上帶著明顯倨傲的修士出現,其中一個似乎是領頭,他掃視了一眼眾人,淡淡說道:“入過城的站出來,先來登記。”
場間yīzhèn輕微混亂,便有數個人擠到前方,他們的臉上帶著古怪的神情,尤其是李羽,神色有些難定,不過卻沒有同三人多說什么。
李煜心頭有一些淡淡的失落,本以為王明陽對他會有別的安排,卻沒想到與眾人一樣,仍需登記造冊。
很快那些入過城的修士便都登記完畢,領了玉牒便先離開了,李羽走前極為隱蔽地向著蘇伏三人使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眼色。
蘇伏這時候忽然fǎn陰g過來,自己等人好似失去了自由,宛然木偶任其擺布,他微微恍然,這便是王明陽的手段了。
倘他沒有猜錯,接下來登記造冊之后,便會受到監管,或許這便是‘賣身’?結合李羽走前那道眼神,他覺得自己猜的不離十。
正當他思慮之際,耳邊傳來“下一個”的聲音,輪到自己了。
“姓名,從何處來,來日曦城做何?”領頭的問。
他從容的踱步,來到領頭身前,應道:“蘇浮塵,青州人士,與諸位道友一樣,來尋個活計度日。”
領頭不置可否地點頭,他右側的修士握著一卷竹箴,以神識烙印飛快記錄,他左側的修士便取了一枚銅質令牌來,帶著倨傲的聲音道:“此是你的身份玉牒,此玉牒獨一無二,丟了便再無法補辦,切記莫要輕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