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聽聞有人要見我道侶?便是你們三個?”
暖煙心底微驚,便望去,卻是那一日有過一面之緣的嚴伯朗,他的面色帶著些許厭惡,些許不耐,些許不屑。
他掃了一眼三人,冷冷道:“甚破東西,交給我便好了,還用你們去見她?”
語著他便示意守衛去拿那包裹,守衛雖是天道盟之人,卻非他可以調動,這時淡淡道:“嚴道友,我可非圣地門下,還不用你來吩咐我做事。”
蘇伏伊始謂此人乃是因云淡清告密之故,可真若如此,此人必不會如此不耐,早也有無數圣地弟子圍殺而來,或設下天羅地網,總能從容應付。
嚴伯朗大怒,讓他去接那個包裹卻又抹不開臉面,這時心底將此人記恨,森然地說:“好好,我記著你是仙源劍派之人,爾等三個跟我過來,不是要見云溪那個小賤人么,我讓爾等見個夠,少待成道之禮亦不用走了,我要你們親眼看著她嫁入嚴家,讓那小賤人學一學嚴家家規…”
紀隨風拳頭猛地攥起,咬緊了牙關。蘇伏輕輕撞了他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旋即緊緊跟上。
暖煙迅疾地思慮著這一變數的利弊,結果卻令她蹙眉,嚴伯朗必然想不到他們是來帶云溪走,可他即將與云溪結成道侶,且他本身亦不情愿,兩人此時碰面,很容易露出破綻。
她無法將這些變數算計通透,而此時除非殺掉嚴伯朗,否則憑三人目下身份,還無法阻止他行事。
“只望那個龍女制造的混亂足夠引開他…”
三人心頭皆有萬千思緒閃過,緊緊隨在嚴伯朗身后。
行了約莫兩刻,四人兜轉來到一處異常富麗的明居群,寬廣殿室依次排列,有善成居,太昊居,五岳居,山海苑,通源閣,濾塵閣等等,妝點得猶若凡俗宮殿,氣派高大,靈氣濃郁,唯有天道盟的貴賓才可居于此。
每一個殿室門口皆有修為不低的天道盟弟子駐守,一眼望去,怕不下二十之數的守衛,修為都在陰神以上,非常恐怖。
路過有許多弟子向嚴伯朗打招呼,雖他在天道盟中不算甚,可在圣地還是有一些影響力。
蘇伏暗暗對照著腦海里詭異的構造圖,將行進路線記了下來。
這時來到通源閣,那守衛一見嚴伯朗,連忙行禮,諂媚著說:“嚴師兄,那娘們已妝扮完畢,可水靈了,您快進去瞧瞧。”
嚴伯朗淡淡‘嗯’一聲,帶著三人便向里頭行去。
入目只見紫檀架子大插屏,轉過插屏,卻是正房大院,有五間上房,皆是雕梁畫棟,兩邊有穿山游廊廂房,顯是下人所居,踏入此地,那濃郁的靈氣令人精神大振。
嚴伯朗沒有什么感覺,他眼眸略有些桀驁,這時卻見幾個女婢迎來,其中一個盈盈禮道:“嚴仙長!”
幾個女婢好奇地望著他身后三人,問道:“敢問這三人是?”
嚴伯朗不耐地說:“云家的幾個仆從,云溪在何處,帶我去見她。”
女婢不好推拒,不過她亦有修為在身,也不太懼怕他,便款款前行,另幾個退開一邊,細細地打量蘇伏同紀隨風,悄悄地私語著。
“云家的仆從,竟有陰神修為…”
“應當不只仆從那么簡單,長得好俊俏呀,若是能與他認識認識便好了…”
“臭丫頭,犯甚花癡,以我們身份,找個道侶還不簡單…人家更喜歡那個魁梧的…”
蘇伏用眼角余光去打量紀隨風,其神情雖仍然從容,緊繃的法體卻出賣了他。
女婢將四人帶到一處正房,正欲輕輕敲門,嚴伯朗不耐地將她拉開,用力地將房門推開,徑自行進去。
紀隨風激動地搶步進去,只見白綾紗帳,將內屋遮得嚴實,隱約可以見得一個曼妙背影,纖手執梳,于梳妝臺前輕輕梳著如瀑秀發。
嚴伯朗見了這一幕,心底微微一動,只當她是為了今日成道之禮而梳妝,便淡淡笑道:“云溪,快出來讓我看一看…”
云溪早在他踏進通源閣時便有察覺,然而令她感到驚喜的是,梳妝鏡里倒映出來的,暖煙的身影。
“難道暖煙真將師兄帶來了?我該…怎么辦?”
她一時又有些惶然,想到若是被揭穿身份,紀隨風很可能因此而道消身隕。
嚴伯朗見她遲遲不動,眉頭皺起,不悅道:“云溪,你馬上便要成為我嚴伯朗的道侶,讓我教一教你如何做好我嚴家的媳婦…”
他正欲行進,云溪卻在這時掀開了白綾紗帳行將出來,她的眼神略過嚴伯朗,蘇伏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容顏便映入眼簾,她心底一震,不敢與他對視,生怕露出了破綻。
最后,她的眼神落在了紀隨風化作的魁梧漢子身上,無來由的,她隱隱斷定此人必是師兄。
嚴伯朗只覺眼前一亮,這女子身著素白色的長錦衣,用著明黃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奇巧遒勁的枝干,桃紅色的絲線繡成了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擺延伸到腰際。
腰束著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了平日不顯的細腰,幾盈盈可握。
外披著淺紫色的敞口紗衣,舉動之間,流光彩溢。
那細眉微微抖動,若是與她相識得久,便可知她心底激動。盡管如此,薄施粉黛的嬌美容顏仍然笑靨如花,如同春花初綻,美不勝收。
最令人拍案稱絕的,乃是一頭長長烏發,平日或是道髻,或是俏皮地束了馬尾,但總也未有今日平平放下的嫵媚,加之美眸顧盼之間,仿似有著難以道盡的衷腸,令人只想將之擁入懷中。
嚴伯朗心底微微顫動,當日在云家他只是粗略一瞥,便被她氣得怒火賁烈,現下細細瞧來,才知即將成為自己道侶的女子居然是個如此傾城絕色,心底不禁微微欣喜。
他怔怔地說:“云溪,你家幾個仆從給你送了一些吃食來…”
其語氣竟然前所未有地軟化,惹的那女婢嬌笑道:“云仙子,你看罷,都說必會將嚴仙長迷得神魂顛倒。”
紀隨風同樣已是看得呆滯了,他從未見過云溪如此妝扮,見她面上有著明光,美眸只輕輕在他身上掃過,便轉向了嚴伯朗。
她不輕不淡地說:“嚴伯朗,我想與暖煙說一些體己話,你們都出去罷。”
嚴伯朗果是被她迷得暈了,竟不由分說地將女婢,蘇伏,紀隨風三人一同推了出去。
可憐紀隨風尚未醒神,房門卻‘砰’地關上了,他下意識地勃然大怒,旋即心底一酸,云溪必然已認出了他,卻將他一同趕了出來,莫非?
蘇伏見他神情怔怔,心思微轉便明白他方寸亂矣,不禁苦笑,趁著嚴伯朗貼著房門悄悄傾聽,他連忙傳音道:“師兄莫憂,師姐既將玉清宗道袍與暖煙,便表明她有為了命運而抗爭的勇氣,更表明她對你一往情深。”
“我們男仆與她哪里有甚體己話,云師姐冰雪聰明,將你我二人一同趕出來,才不會引起嚴伯朗的懷疑。”
紀隨風聞言,才恍然,不禁有些懊惱自己竟變得如此多疑。
房內,云溪拉著暖煙的手坐下,神情略有些激動:“暖煙如何辦到的…”
暖煙自然明白她所言之意,秀美的面上淺淺笑著:“亦是小姐堅持,否則暖煙再如何努力都是枉然。”
話音并未收束,嚴伯朗又哪兒聽得懂,他心底有些癢癢的,總覺對云溪有了一種莫名的感覺,與其他女子都不同一般的感覺,而那一日她如此譏他,此時憶起,便自動變作了女孩子家的矜持,當初令他怒氣勃發的言語頓時變成了俏皮話。
“小姐還記得暖煙是如何加入云山城的嗎?”
暖煙對云溪,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這是其他任何人都不曾有的待遇。
云溪不知她為何突然提起,便笑道:“有一次我出外游玩,路見你受傷倒在地上,有壞人要害你,我出示了云家令牌將他嚇走。”
“暖煙,你怎還對此念念不忘。”
暖煙輕輕一笑,頗有些追憶地說:“當日我中了毒,那毒使我不能動彈,錯非小姐路過,便遭了那人毒手。后來我去殺死了他,才知他只不過一個散修,無怪會為小姐那令牌嚇倒。”
“我怎么能如此憋屈地死在一個散修手里。”
她眼中有些淚花,忽然哽咽道:“我一日日看著小姐長大,總覺小姐是我見過最純粹的姑娘,剛開始只為報小姐的恩情,后來卻再也舍不得離開。”
云溪將她擁入懷中,動容道:“暖煙,我亦早知你另有身份,不過你待我極好,我便視而不見…”
嚴伯朗這時略有些陰郁地收回探聽的靈覺,這對主仆經歷或許曲折,他卻并不關心,這時不禁期待著成道之禮的時辰到來。
“嘭!!”
便在此時,有一道巨響驀地自外頭傳進來,旋即便有地動山搖之感,整個通源閣都搖晃起來。
以此為契機,通源閣的靈氣驀然暴動,本來徐徐流淌的靈氣竟倏然卷動,向著虛空聚攏而去。
“著…著火了…嚴師兄,外頭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