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真多!”
暴喝聲中,蘇伏身形如利箭般穿過煙塵,曼珠沙華縈繞著濃烈的浩然氣,淺灰近白色,切割過空氣時帶出一道淺灰色匹練,其間隱藏了一抹極淡的青光,悄無聲息地向上空而去。
然而無論他的速度有多快,目下都無法快過真人靈識。
于湛臺神秀靈識里,蘇伏所有的動作猶如明鏡,包括那一抹青光。他雖然稍稍警惕,卻不會多有重視,強如《心劍》亦無法打破他的元神分身,遑論蘇伏?
不過,他卻忽略了連番激戰下,其分身消耗頗大。因面對螻蟻時,料想即便筋疲力盡,亦不會將其放于眼內,蘇伏于他眼里便是螻蟻,興許比之普通螻蟻強壯一些,但仍是螻蟻。
“啪!”
蘇伏未近湛臺神秀丈前便被生機妙樹狠狠抽飛,身形如隕石般疾落,自他體表涌出的浩然氣肉眼可見的擠壓消耗。亦因此,氣海的壓力得到極大緩解。
“螻蟻便是螻蟻,再如何掙扎亦逃不過被碾碎的命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將躲過《無息神火雷》的秘術與我說來…”湛臺神秀心境無波,愈發的從容。便為方才動了心緒而感到可笑,是以他面上便微微笑了起來。
“你求我便告訴你!”蘇伏音聲才起,身形復疾撲,而此時上一道匹練尚未消失,便又拉出一條長長匹練。
“啪!”
生機妙樹精準地砸中蘇伏,其身形再度如隕石般被擊落,于荒地上砸出一個又一個的大坑。
看似被擊個正著,實則只是消耗了大量浩然氣,是以法體并無太大損傷。大量的浩然氣,無論何人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罷,如此消耗,便是三十六處竅穴靈氣供應,亦無法持久。
此后宛若有無盡的‘啪啪啪’之聲,但見祭壇左近虛空被拉出了密密麻麻復合重疊的淺灰色匹練,與那一道迅若流星般的身形相互映現。
地上之人皆作目瞪口呆狀,稍微清醒一些的便服聚元丹恢復。
蘇伏身形每次突進時,皆有一道淡淡的青光自曼珠沙華溢出,并向上空升騰。
感受著氣海靈氣劇烈消耗,總算緩解了一些暴漲的氣海,可他的面色卻愈發蒼白。溢出的浩然氣不算,那一道道青光卻令他體內經脈開始破裂。
早在水洛澤發出《心劍》他便轉醒,迅速判斷場內形式的同時,暗暗思量對付湛臺神秀之法。
盲目無腦的出手只會令敗亡提前,最后卻是《心劍》那近千道劍光與了他一絲靈光。
《無息神火雷》襲來,本來必死的局面卻因《扶風歌》而化解。那是一種玄之又玄的莫測感,宛若進入悟道狀,《扶風歌》根本經義絲絲的流淌。
而后竟化作一股玄奧莫名的氣場散出,非但自己,連帶著眾人一起身形化作模糊。
與《梵天虛空行者》又有不同,那是一種處于界域與界域之間夾縫的感覺。若是普通界域,怕是不能于《無息神火雷》下幸免。
當其時,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已不復存在。
蘇伏不知突進了幾次,當湛臺神秀面顯不耐,欲將蘇伏徹底碾死時,蘇伏卻喘著粗氣停了下來。
所謂一鼓作氣,這口氣一泄,蘇伏面色頓慘白,‘哇’地連吐出兩口鮮血。本來即便經脈損傷尚不至如此狼狽,可他此時的壓力幾乎難以言訴,因數百上千道青光未落,給他法體與精神層面造成了極大負擔。
“蘇伏!”黃紫韻面色一緊,勉強撐起身體。
蘇伏忙強忍體內劇痛,擺手喝道:“不要過來!我沒事!”
湛臺神秀輕輕地一笑,說道:“我尚謂你鋼筋鐵骨,不想只是逞強,敢莫是她在場的緣故?”
場內僅得一個女修,所謂‘她’眾人心知肚明。
有那么一瞬,水洛澤等人真就如此認為了。而玉清宗四人更是無言以對,他們并不了解蘇伏,更不知方才是誰救下他們,是以不知蘇伏從不行無謂之事。
劇痛使蘇伏面上皺成一團,左眼已然睜不開,他頂著右眼,吐了一口血沫,說道:“若你待會還能笑得出來,我就跟你姓‘湛臺’。”
他的左手緩緩作了劍指,劇痛宛若消失一般,面上驟然一凝,雙目如淵,卻又澄澈得倒映出湛臺神秀的身影。
湛臺神秀怔了一怔,望著蘇伏雙目中的倒影,自己的面容清晰可見,而自己背后…
“背后?”
他猛地抬首而望,數不盡的青光…不,數不盡的點點繁星落下,于他靈識里頭,卻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宛若夢幻泡影。
“夢?幻?”
然而繁星還是無可阻擋地引起所有人注意。
蘇伏劍指沒有絲毫顫抖,他的身形宛若磐石。
他的口唇啟合間,依稀是:“《星劍,傾城之影》…”
與《心劍》惶惶宛若雷音般威勢不同,蘇伏音聲尚有些虛弱,然而傳入虛空卻引起了共鳴,那是一種與大道相合的共鳴,以致虛空發出了吟唱。
“《星劍,傾城之影》”
倏忽間,蘇伏音聲便以玄妙之冥冥的方式傳遍了整個萬象天域。
幾乎沒有人可以明白它的意義,然而身為長生真人,怎會不明白‘大道共鳴’、‘虛空吟唱’代表著一種法決的創立得到了天道的肯定,此乃天道發出嘉勉之意。
沒有時間震驚,他迅速清除雜念,無暇顧及后果,捻訣令言道:“太上之道,以魂化氣,以氣化血,以血化精,以精化神,以神化念,以念通,通則明,明則魂,魂則體,是謂魂體,以魂體抱魄養身,轉…”
此段令言又快又疾,落于眾人耳中幾一閃而逝。
但見其背后蒼色轉輪忽然加快,其面血色褪盡,其雙眸之內竟漸漸無神,顯得異常的淡漠,宛如傀儡。
許只剎那,生機妙樹倏然光芒大放,所有碎裂的枝杈盡皆重生,眨眼便化作參天大樹。
長生真人念動法隨,其身形驀地融入生機妙樹,做完這些動作,湛臺神秀心頭最后一絲雜念卻是:“若是本體在此,早將你碾壓…”
下一息,漫天星雨便轟然落下。
“蓬蓬蓬——”
蘇伏身形凝立不動,爆裂發出的余波將他衣擺吹得獵獵作響,他的發髻因此而散開,一頭烏發便散開,隨著颶風飄揚。
每一道星雨皆為《傾城》轉化,他已無余力去操控星雨落點,是以湛臺神秀方圓十丈內皆為星雨籠罩。
密集的爆裂聲,聲聲不斷,但終歸是會停下的,此起彼伏的爆裂聲維持了約莫三息。
生機妙樹被蘇伏生生打落地,許是無有果子演化木壁守衛,待煙塵散去,生機妙樹再次剩余光禿禿的樹干。
由此可見,《星劍》雖不錯,卻未及神通。值得慶喜的是,仍屹立不倒的祭壇,那一絲裂縫愈發大了。
“真遺憾,只差一些便是神通級。”
生機妙樹自間中處裂開,湛臺神秀緩緩行出。他的發髻有些雜亂,衣袍有些松散,高高在上的他自半空被冥河之水壓低了一些,又被蘇伏打落塵埃,是以衣袍染了些灰塵,落于他自己眼里,是那么的刺眼。
戲謔的語氣,他卻發覺自己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堂堂的長生真人,盡管只是元神分身,卻讓一個通神境小修士逼至如斯境地。
因蘇伏等人處于星雨落點外,是以湛臺神秀所立之地反而更低,眾人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忽然有一種長生真人亦不過如此的荒謬感。
蘇伏衣袍亦是松散,烏黑長發則直直灑落,至膝處。他拄劍于地,淡淡地笑了笑,說:“真遺憾,你目下所處位置比我們還低。我家鄉有句俚語,喚作‘痛打落水狗’,亦有大能曾言,無論何種狗,打了再說。”
“你可以選擇反抗,因狗是會游水的。不過反抗一詞用于你身上,未免顯得‘卑怯’。可狗是不會有卑怯的,許會逗弄螻蟻,或吃下?可絕不會懂得甚是卑怯。”
“讓我將你打回卑怯的原形罷。”
蘇伏收起了曼珠沙華,右手作劍指,遙遙指著湛臺神秀,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