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細雨如絲。冰火中文 藍月正從師傅房間出來,手上攥著一張地形圖紙,面色亦如白紙一般蒼白。
適才施長老與諸位仙宗長老議事歸來,那一張繪有中堂山地形的紙張,就隨手放在桌面之上。還未坐下,施長老便接到一個消息,匆忙離去,連著圖紙也未取走。
藍月只看了一眼,就即面色大變。
從聽聞凌勝在中堂山中,至今未出,藍月心下就如被刀子一片一片割下那般,刺痛不已,心焦急躁,無比擔憂。見了這圖紙,才知他幾乎沒有了活路。
中堂山本就只有三個出入口,外圍山體,俱是厚達百丈,并且在正邪宗門齊聚中堂山之前,這外圍山體就已被數位顯玄真君以法術加持,難以攻破。如今天地人三才大陣把中堂山圍住,山體更是凝實百倍,內中紋路導出地火,縱然是顯玄真君,也只得從三個入口進出中堂山。
但是中堂山如今已然封閉,不論正邪弟子,誰也不能出來。
除非擊敗守山之人。
但這幾位守山之人,俱是仙宗之內最是頂尖的顯玄真君,除非地仙攻山,否則,中堂山便再無人得以進出。
天地人三才大陣,待到最后,會把整座中堂山燒融了去,山體內外,無盡生靈,無人能夠得以活命。
藍月自聽聞凌勝陷于中堂山,就是失魂落魄,魂不守舍,此時見了這圖紙,更是絕望。
不知不覺,藍月竟是走到了師姐的房外。
“師姐。”
“是月兒?你進來罷。”
藍月輕輕推門進去,只見陸珊師姐坐在床前,微微一笑,興許是錯覺,藍月覺得師姐的笑容頗為勉強,氣色也頗顯憔悴。
陸珊輕笑道:“月兒,你怎么了?”
藍月搖了搖頭,低聲道:“師姐,你在中堂山里,見過他么?”
陸珊輕輕點頭,嘆道:“見過。”
藍月沉默良久,問道:“師姐,你早知中堂山會有事情發生的,對嗎?”
“嗯。”陸珊輕輕點頭。
“你為什么不救他?”藍月微微抬頭,眼中淚水晶瑩,潤澤玉如的容顏惹人憐惜,輕聲道:“師姐本是可以救 他出來的。”
陸珊低聲道:“我并不知道中堂山之事竟是如此驚人,更沒有想到,中堂山竟已布下了無數陣法紋路。我本以為九大仙宗所求的是大道金丹,因此給他留下了一張黃巾力士符,可抵云罡之輩,若是毀去此符,足能在顯玄真君手下擋下一式神通。之前我與他被一位顯玄真君追殺,來不及用這符箓,后來危機解了,李長老帶我離開,這黃巾力士符也就留給他了。若是早知中堂山是必死之局,師姐自是不會放任不顧的。”
藍月低聲輕泣。
陸珊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只嘆息不語。
藍月哭泣得難以自抑,手上圖紙亦松了開來。
陸珊忽然見到藍月手上一張圖紙飄落,看了一眼,就知那是中堂山地圖,再看上面勾畫,當下驚呼道:“這是陣法三大出口的布置?”
藍月輕輕點頭,又禁不住傷悲。
“圖上有中堂山的地形,還有陣法諸多節點。”陸珊亦是不禁欣喜,面上沉吟道:“如若避開這些節點,也足能去往出口之處,如若出口守衛的弟子愿意放人,興許還能活著出來。”
藍月驚怔良久,忽然喜而泣聲。
“那黃金力士符尚有我的感應,我可借助黃巾力士符,把圖紙盡數告知于他。”陸珊說道:“天地人三才大陣,古庭秋坐于天之首,蘇白居于地之位,而人之門則是靈箓天寶宗數位顯玄長老阻路。”
“古庭秋號稱地仙以下最為厲害的修行之人,而蘇白與凌勝看似主仆,實則勢同水火。如此,只怕只能去尋靈箓天寶宗,期翼能否讓幾位顯玄長老網開一面,得以離開中堂山了。”
陸珊輕嘆一聲,纖手輕動,便暗暗施法,眼前現出大片光芒,持續良久,才逐漸消逝。
藍月緊張道:“師姐傳過去了么?”
陸珊嗯了一聲。
“你們好大的膽子。”
一聲怒意難掩的聲音,在房中響起,師姐妹二人俱是變色,連忙拜倒。
房子的門窗均已關上,也無開門開窗的痕跡,但施長老就似憑空出現一般,坐在那木椅之上,鳳目含威,怒意升騰。
藍月低聲道:“是我。”
陸珊嘆道:“是我施法把這圖紙取來,
并送出去的。”
施長老眉宇間極是憤怒,緊咬銀牙,過了許久,才緩緩問道:“為什么?”
藍月陸珊二人對視一眼,俱是無言以對。
中堂山內。
凌勝三十六道劍氣齊出,將那位云罡真人當場打滅,就是碎肉殘渣也未剩下半點。打滅此人之后,劍氣仍未消散,反而匯成一個花苞,隨心念一動,立即綻放,化成一朵白蓮,共計三十六瓣。
這白蓮只是一罩,就把另一位云罡真人罩住,花瓣頓時變作白光劍氣,把這位云罡真人亦是打成千瘡百孔,劍氣來回穿透,死得通透。
直到此時,那蓮花才自消散了去。
凌勝雖然放出三十六道劍氣,但如今已是云罡之身,罡氣護體,根本無須再有劍氣余威匯聚而成,心念一動,緩緩落地。
兩人對視,俱是見得對方眼中喜意。
凌勝素來寡言少語,也不識得甜言蜜語,只輕輕拉住她手,嗯了一聲。
林韻微微點頭,不禁輕泣出聲,她不惜冒著性命之危,留在中堂山里尋他。即便他已經出去了,但只要沒有見到他安然無恙,林韻依然不會離開。
此刻,終于見到了他。
林韻輕輕抱住他,又喜又悲。
見到了他自然是大喜,然而中堂山只怕已是封閉,凌勝仍然留在中堂山,只怕…
林韻搖了搖頭,輕咬下唇。
凌勝抱住她,聞著發絲間的芳香,心下戾氣稍微減去一些,低聲道:“你跟我都會安然無恙,并活著離開中堂山。”
林韻倒在他懷里,嗯了一聲。
凌勝有心把她送入木舍當中,但此時還有許多人在此,稍有顧忌,便暫緩一些。轉頭看去,神情冷冽如霜。
那幾個中土修道人,見林韻幾乎香消玉殞,俱是驚駭無比,后來見到有人來救,終于松了口氣,只是那相救之人,神色為何這般冰冷?
林韻忙握住他手掌,微微搖頭。
凌勝淡淡道:“好,就依你,今日我不殺他們。”
言語才落,凌勝便抱住林韻,意欲離開。
忽然,李牧龐峰二人對視一眼,連忙奔跑過來。
凌勝知道這兩人并非忘恩負義之徒,微微點頭,就捎帶了一程。
其余修道人見狀,連忙上前。
凌勝往后一劃,劍氣劃地成溝,劍威凜然,把眾人驚退回去。
眼見著凌勝四人離去,幾個修道人罵罵咧咧。
“這該怎么辦?沒有人庇護我等,單憑我等御氣修為的本領,只怕走上十來里地,就會慘死中堂山內。”
“這對奸夫淫婦,視我等性命為無物!”
“倘若大爺僥幸逃離中堂山,必定要讓這對奸夫淫婦好看。”
其中罵得最狠的,自然是那個與龐峰對罵的人物,只是罵著罵著,他就發覺眾人看他的面色,似乎還有幾分驚異,心下疑惑,忽的,就覺身上各處發癢,不住狠撓。
眾人只見得,此人正破口大罵,還在罵著,七竅就即流出黑血。
緊接著,大群蟲豸在此人身體各處,奔走出來,有毒蝎子,有七彩蜈蚣,有暗色蜘蛛等等等。
只半個呼吸,一個活生生的修道之人,就在眾人眼前,化作了一灘膿血,無數毒物紛紛溢散。
眾人大驚。
忽有一人腳下一痛,低頭看去,就見一頭蝎子蟄穿了鞋面,刺中腳面,當下面色驟變,忙把蝎子打滅,隨后一僵,仰面倒下,七竅流血,毒物無數。
“這是怎么回事?”
眾修行人驚懼萬分,各自緊貼背部。
其中一人陡然崩碎,化成無數毒物,慘死當場。
眾人紛紛散開,不敢再近,只獨守自身,生怕附近有人身死,殘軀陡然化成毒物,害了自己。
“蠱術!”
“毒蠱!”
蠱術與巫術,向來是南疆最為出名的手段,神秘高深,但兩者常常混為一談。眾修行人雖然出自中土,少見蠱術,但蠱術的名頭,早已如雷貫耳。
眾人獨守其身,不敢再聚。
候余乃是云玄門內門弟子,只是受過創傷,難以治愈,修行之路難有存進,在門中地位頗低。他本是要來受 林韻庇護,然而適才境況驚險,也不禁大罵出聲,方才要隨凌勝而去,就被凌勝劍氣驚退,心中怒火洶洶。見先前一個身旁的修道人陡然崩碎,化成無數毒物,立時無比驚駭,不敢再去靠近其余人,生怕有人崩碎成了毒物,害了自己。
“林韻那婊子,李牧龐峰這兩個混賬,分毫不顧同門情誼,還有那個凌勝,他把我留在這里,分明是在害我。如若我離開中堂山,必將此事稟上宗門。”
才這般想著,候余只覺渾身無處不痛,當下無比心驚,只道一聲不好,臟腑之處就是一痛,隨后眼前一黑,就即倒下。
因為死得稍微早了,候余并未見到自己倒下之后,身子就化成了無數毒物。
一個中年道人厲喝道:“是哪位蠱術高人在此?”
“青王神教,王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