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銹的鐵劍,擋住了盤古幡。
鐵劍的主人,是一個衣著破舊,形容頹廢,酒鬼模樣的中年男子。
“通天師弟,你真要阻攔我嗎?”元始天尊的語氣沉重得仿佛山岳一般。
三界的人又一次驚得說不出話來了,一個元始天尊就已經足以讓三界顫抖了,現在連劍神通天教主都到場了。劍神通天教主,三界殺道第一人,誅仙四劍一出,三界盡入血光之中,絕對足以讓任何人膽顫心驚。
銹跡斑斑的鐵劍和兇威無敵的盤古幡,依舊對抗著,誰也沒有退后半分的意思。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充滿了矛盾的心思。他們既想見識一番誅仙四劍的絕代風采,見識一番劍神通天教主的無雙劍法,若是能觀劍神出手,此生無憾;但是他們又明白,一旦誅仙四劍出鞘,將會給三界帶來毀滅性的災難,當初的封神之戰,險些導致三界崩潰,那便是血的教訓。
元始天尊看向通天教主,緩緩地問道:“通天師弟,你想保這妖國嗎?”
通天教主搖了搖頭,用他那嘶啞的聲音答道:“元始師兄,你違背老師的圣令,已然鑄成大錯,還是盡早回頭才好。”
“若是你不肯回頭,我手中這幾把劍可就不會客氣了。”
通天教主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元始天尊的瞳孔劇烈地放大,盯著通天教主手中的破劍,還有他懸掛在腰間的另外三柄破劍。沒有人比元始天尊更清楚,這四柄破舊的鐵劍蘊含著多么可怕的力量。
兩位圣人,就這么對峙著。一個呼吸,兩個呼吸,三個呼吸......時間慢慢地流逝著,誰也不肯先松手。
這短短的幾個呼吸時間,在三界的人心中,卻如同百萬年一般長久,讓人心悸。
終于,盤古幡放了下來。
“雷克頓,今日就算你命大。”元始天尊語氣冷峻地看著地上的雷克頓,隨后大手一揮,盤古幡已然收了起來。
劍神通天教主無奈地聳聳肩,將手中的破劍別到了腰間。如果常人看來,他似乎不過是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一個落魄酒鬼而已,與元始天尊的仙風道骨相比,實在是差了太遠。
“元始。”
一個飄渺的聲音在半空之中響起。
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轉身朝著九天之上頷首,恭敬地說道:“老師。”
鴻鈞道人的嘆息聲自遙遠的地方傳來,說道:“元始,你違背我號令,私自回到三界宇宙,攪亂三界局勢,破壞西游大劫,此等罪孽,實難饒恕。”
“弟子知錯,還望老師恕罪!”元始天尊是圣人,可以對著天底下任何人囂張,但是面對著掌控天道,手持造化玉碟的鴻鈞道人,也只能低頭認錯。
“如今西游大劫已經遭到破壞,一切無法挽回。你身為圣人,自然不可能墜入劫難之中,便罰你在紫霄宮之中面壁一千年,靜思己過,這一千年之中,你不得再參與三界的任何事情。”
鴻鈞道人的懲罰相當奇怪,讓三界的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毫無疑問,一千年對于圣人來說并不算長久,要知道元始天尊、通天教主這些老牌的圣人們可都是活了上百萬年的家伙。但是鴻鈞道人行事,必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也許,在鴻鈞道人眼中,三界不過是一場游戲,元始天尊所造殺劫并不是什么錯誤,他是錯在不應該私自回到三界,這只不過算是不聽老師話的學生而已,頂多被罰站一會兒。
元始天尊的眉頭微微一皺,恭敬地答道:“是,老師。”
“好了,元始,你現在便去紫霄宮吧。通天,你速速歸來,不可在三界逗留。”
“好!”通天教主隨意地答了一句。
元始天尊一抬手,諸天慶云落下,他踏上諸天慶云,便緩緩地朝著三十三重天之外的紫霄宮飛了過去。通天教主低頭看了一眼破敗一片的積雷山,還有躺倒在地的雷克頓,聳了聳肩,伸手直接撕裂虛空而去。
這一番圣人之間的過場,三界的人都看在眼里。
可以說,這一次是任誰也沒有想到,更不可能料到,元始天尊居然會回到三界之中,而且一出手就將整個妖國徹底覆滅。
細細盤算下來,從西游大劫開始到現在,三界的殺戒已經達到了一個頂峰。幽冥教覆滅,天庭兩易其主,闡教被攻破,然后馬上就是妖國覆滅。幽冥教主,玉皇大帝,昊天上帝,妖族大圣,闡教金仙,等等眾人,都在這一場大劫之中喪生,其慘烈程度,可見一斑。
“阿彌陀佛,此番殺劫,只怕將會徹底改變三界的局面。”靈山之上,如來佛祖長嘆一聲。
“闡教滅了,天庭也算是倒臺了,現在妖國也覆滅了。”多寶道人緩緩地說道,“整個三界,亂了啊。”
離恨天,兜率天宮。
金銀童子也看到了積雷山發生的一幕幕慘劇,不由得喟然長嘆:“三界教派,殺伐不斷,何日是個頭啊?”
積雷山。
此時的積雷山,已經不能算是積雷山了,而是一片被血海覆蓋的亂石灘,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山頭還沒有倒塌。元始天尊的圣威之下,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完好無損。
如果非要說完好無損的,便是豬八戒、唐三藏以及那匹白龍馬敖靈。也不是鴻鈞道人暗中有庇佑,還是他們氣運在身,這一場殺劫居然沒有落到他們身上。
整個妖國近百萬的臣民,全部喪生在元始天尊的手下,妖國也隨之覆滅。
積雷山唯一活著的妖族,只剩下一個雷克頓而已。
一片廢墟之中,雷克頓終于緩緩地站起身來了。他的目光所及之處,盡是鮮血混合著塵埃,偌大一個妖國,偌大一個妖都,就此在圣人手下覆滅。
雷克頓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周圍,眼神中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感情。
不遠處,牛魔王、驅神大圣、鵬魔王的尸體還躺著,法力最弱的通風大圣,卻化作了無數妖族尸體中的一個,孫悟空身死之后化作的九竅仙石佇立在一旁。
風在吹,雷克頓從來沒有現在這般,覺得心頭一片寒涼。
忽然,一朵潔白無瑕的云彩穿破了晦暗的天空,落到了孫悟空所化的那塊九竅仙石的旁邊。不是別人,正是孫悟空的授業師父,洪荒古族的后人,菩提祖師。
“天數啊!天地不仁,劫難難逃!”菩提祖師伸手摸著九竅仙石,雙眼緊閉,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好。洪荒古族后人們籌備多年的計劃,等待許久的西游大劫,就此變成了一場無法繼續的劫難。
雷克頓看著菩提祖師,低頭不語。
“師父,咱們把行李分了,趕緊散伙吧!”豬八戒的聲音忽然傳來,“去他娘的西游!老子不干了!這西游都成這樣了,還有什么必要繼續下去?”
豬八戒一把拉過白龍馬,將行李拆開,一陣倒騰。一旁的唐三藏也沉默不語,他看看孫悟空所化的九竅仙石,又看看一言不發的雷克頓,單薄的身軀在風中微微晃動,就好像抓不住自己命運的稻草一般。
“夫君!”紫衣仙女的哭喊聲忽然傳來,她從一片廢墟之中沖了出來,披頭散發,淚水和灰塵順著臉頰流下。如果不是董永事先將她打昏過去,藏在妖皇宮的深處,只怕她也逃不過這一場殺劫。
紫衣仙女撲倒在董永的尸身之上,痛哭不止,聞者傷心。
雷克頓靜靜地看著這些,看著神傷絕望的菩提祖師,看著哭喊的紫衣仙女,看著分行李的豬八戒,看著一臉迷惘的唐三藏,甚至還有那匹眼神黯淡的白龍馬。
西游大劫,真的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嗎?
“夫君。”一聲輕喚忽然傳來,雷克頓的身子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他扭過頭去,正好看到了兩行清淚掛在臉上的梅瓊霄,還有一臉哀傷地跟在梅瓊霄身邊的雷二,以及神色黯淡的雨使。毫無疑問,梅瓊霄也在鳴沙山,通過水鏡術看到了積雷山發生的一切,如果不是雷二和雨使拼命攔住她,她早就沖到積雷山來了。
梅瓊霄緩緩地走到雷克頓的身邊,張口欲言,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沒事。”
雷克頓只是淡淡地說了三個字,一把將梅瓊霄抱在懷里,他身上的血跡還沒有干涸,依舊從傷口里流淌出來。
“夫君,你沒事......就好。”梅瓊霄千言萬語,終究化作了一句話而已,兩行熱淚已經從他的眼角滴落下來。
“他娘的,西游隊伍可以散伙了!”豬八戒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罵罵咧咧,又帶著一抹無奈,扯過旁邊的唐三藏,“死和尚,趕緊弄好你的東西,回你的東土大唐去!”
唐三藏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看著被豬八戒扔在地上的九環錫杖,還有身上披著的錦斕袈裟,目光渙散。
豬八戒挑著行李正要走了,忽然一陣風拂過,雷克頓的身影居然攔在了他的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豬八戒嚇了一跳。
雷克頓目光如淵,緩緩地說道:“把東西放下!”
“為什么?這些東西是我的!我憑什么放下!”豬八戒就好像發瘋了一樣,叫罵起來,“反正大師兄都死了,你們妖國也覆滅了,這西游還搞什么?不如讓我回高老莊去當女婿!”
“都是你,你個雷妖王!當初逼我加入你們妖國,還參加什么該死的西游!去他娘的西游!現在可好,你們妖國也滅了,西游隊伍也完蛋了,還不滾回家去干什么!”
豬八戒一屁股坐在地上,居然一邊流淚一邊罵起來。
“西游,沒有結束,妖國,也沒有覆滅。”雷克頓看著豬八戒,緩緩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