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妖王路,鐵血布蒼天。
十萬妖兵浩浩蕩蕩,黃紙漫天飄舞,招魂幡迎風舞動。
“蒼天碧血亂秋風,征袍漫卷映斜陽。”通風大圣身穿白衣,披麻戴孝,高舉手中的招魂幡,“三界有名黃袍妖,星官謚號喚奎木!”
一具青銅巨棺之中,灑滿了白色的雛菊,面容安詳的黃袍正躺在青棺之中。牛魔王、獅駝王、蛟魔王和雷克頓,一起抬著這具青銅巨棺,緩緩地朝著西方而去。
青棺本不沉重,至少對于這些妖王來說,但此時他們卻覺得肩上仿佛背負了百萬斤的東西,每一步都踏得異常艱難。他們的身上還穿著戰袍,血污還沒有褪去,只有額頭上多了一抹白麻。
十萬妖兵護送著黃袍妖王,一路朝著西王母的分景閣而去。
原本這是天庭的地盤,此時卻沒有一個天兵天將出現。因為這是妖族八大圣,這是妖族的十萬雄兵,紫微大帝都敗了,還有誰敢出來?
這支足足十萬人的送葬隊伍,在威嚴肅穆的天宮緩緩地前行著。
分景閣,西王母行宮。
十萬妖兵駐足,妖族的八位大圣護送著黃袍的尸身,來到了分景閣之外。黃袍臨終之前的遺言,他們不敢忘卻,他們今天來此,就是要為黃袍了斷他一生的遺憾。
“當年黃袍投入天庭,我從來沒有記恨過他。”牛魔王忽然說道,“黃袍多情,我理解他,他也是為了我們幾個兄弟。”
“不要說了,大哥。”蛟魔王沉聲道,“黃袍在我敖海心中,永遠是那個妖族的妖王,不是什么狗屁天將。”
分景閣外,一群女仙嚇得瑟瑟發抖,她們平日里哪里見過這般的陣仗,一群妖王,帶著十萬妖兵膽敢殺上天庭了。
“你們你們是什么人?”一個女仙大著膽子出來問話,但她修長的雙腿還在顫抖著。
牛魔王看著分景閣,緩緩地答道:“妖族八大圣,平天大圣牛魔王、渾天大圣鵬魔王、通風大圣諸葛通風、覆海大圣蛟魔王、移山大圣獅駝王、驅神大圣葉無神、齊天大圣孫悟空、怒天大圣雷克頓,前來求見西王母!”
牛魔王的聲音一出,那等兇威,把一個女仙嚇得差點跌倒在地上。
“你你們可有王母她老人家的許可?”那女仙顫顫巍巍地問道。
“沒有,我們也不需要。”牛魔王的聲音很穩,“西王母,你還不出來嗎?”
“哼,好一群妖王,好一個妖族八大圣!”
分景閣之中,一個驕傲的女子緩緩地踏步而出,她約莫三十來歲的模樣,鬢云青絲,雪腮玉面,雍容華貴,身穿鸞鳳青絲袍,頭戴太嬰玄辰之冠,腰懸分景之劍。
天庭女仙之首,威嚴冷酷的西王母,來到了眾位妖王的面前。西王母的目光落在青棺之中,臉色有些難看了。她自然很清楚棺中之人是誰,心頭暗罵不已。
“西王母,我想你也知道,我們是為誰而來的吧?”牛魔王緩緩地說道,“你把我們要的人交出來吧。”
西王母冷笑道:“交出來?那黃袍乃是下界妖王,膽敢冒犯天威,私自與女仙結合,擾亂天規,本宮讓百花羞面壁思過,斬斷塵緣,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
“你們居然還想從本宮手下強搶女仙,當真是可笑之極!”
西王母的態度相當堅決,她的冷酷威嚴之名可是三界皆知,縱然面對著妖族八大圣,也絲毫不肯軟化。
真是個麻煩的老婆子,更年期提前了吧?雷克頓一陣不爽,直接跳了出來,指著西王母吼道:“西王母,你當真不肯嗎?”
好家伙,一個小小的地境妖王都敢對自己指手畫腳了,西王母的臉色寒如霜雪:“本宮說了,天規不可犯!”
雷克頓直接摸出屠夫刃,施展開風遁術,化作清風消失了。
眨眼之間,雷克頓的身形出現在了分景閣的大門之前,那里高懸著一個牌匾,上書“分景閣”三個大字。雷克頓手中的屠夫刃猛然揮下,一刀直接把這牌匾劈成了兩半!
西王母的臉色大變,自己堂堂的天庭王母,女仙之首,宮中牌匾居然被一個妖王給劈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奇恥大辱!西王母怒了,白皙如蔥根的手指握住了腰間的分景之劍。
劍光亮起,分景之劍出鞘!
雷克頓的眼中只剩下一道光,仿佛天地開辟一般,這道光跨越千古,直通九幽,要把自己從世間抹去。可是雷克頓沒有退縮,屠夫刃舉起迎上分景之劍!
妖族大圣,絕不退縮!
“找死!”西王母從牙縫里吐出這兩個字,分景之劍上殺氣漸濃。西王母雖然是女兒身,但是三界都知道她殺威極盛,比起男性天帝更加冷酷。
“哼!休傷我八弟!”
蛟魔王的探海戟自虛空之中探出,跨越了空間的隔閡,黝黑的長戟與雪白的分景之劍對碰。蛟魔王和西王母的法力相比雖然稍差,但也不弱,正好擋住了這一劍。
雷克頓趁機施展風遁,閃回了妖族的一方。
分景閣的牌匾跌落在地上,已經變成了碎片。西王母看著雷克頓,絳唇輕咬:“好,你就是那個雷克頓吧?妖族的新人,果然有點本事。”
“西王母,今天你要是不肯交出人來,我們妖族八大圣,就把你的分景閣給拆了,讓你西王母無葬身之所!”雷克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威脅,這絕對是威脅!西王母身為女仙之首,冷酷之名遠播的女帝,哪里受過這樣的威脅?
西王母的手緊緊地握著分景之劍,卻始終沒有拔出劍來。
牛魔王、鵬魔王、蛟魔王妖族八大圣,就連玉皇大帝、紫微大帝都不能擊敗他們,西王母有這個本事嗎?
“青兒。”西王母忽然喚道。
身后一個女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屈腰行禮:“娘娘吩咐。”
“你將披香殿上的犯女百花羞帶來。”西王母終于服軟了。沒辦法,面對著妖族八大圣的威勢,天地之間又有多少人可以不服軟?
不消一會兒,那叫做青兒的女仙,帶著一個面容憔悴的女仙緩緩地走了出來。
百花羞看看西王母,又看到了牛魔王等一大群妖王,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終于,她的目光落在那一具青棺之中,青棺內躺著的那個人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啊?”
“呃我叫黃袍。”
“黃袍?好奇怪的名字啊。不如我叫你阿黃吧?”
“呃可以。”
“阿黃,你為什么和我說話老是喜歡‘呃’呢?”
“呃我也不知道。就好像一見你就覺得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你這個人好奇怪啊,我在我的家中從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
“阿黃,不行了,我必須要走了。”
“為什么?”
“因為我私自離開已經太久了,如果不快點回去,不僅我難免罪罰,連你也要被牽連的。”
“百花羞,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瞞著本宮和下界妖王結合!”
“娘娘!百花羞知罪了,求您開恩啊!”
“小花!”
“阿黃,你怎么來了?”
“跟我一起走!我帶你離開!我們去一個叫做世外桃源的地方吧!”
“哼,黃袍,百花羞,你們好大的膽子!來人,給我拿下這個妖王!”
淚水,如同須彌山上的積雪消融,緩緩地從她的眼角落下。
所有的前塵往事,都歷歷在目,她和黃袍的那些歲月的每一幕都閃過腦海。
那時候,他不知她是天上仙女;那時候,她不知他是下界妖王。
他們一起踏青,一起抓蝴蝶,一起游歷人間,一起笑,一起哭。
“小花,你知道嗎,我黃袍這一生之中,最最快樂的不是成為妖王的時候,不是威震三界的時候,而是和你一起在碗子山上捉蝴蝶的時候。”
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化作了夢幻泡影。
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落葉抽枝,抽枝落葉。
百花羞撲倒在黃袍的身上,淚水如決堤一般涌出來。
“阿黃你知道嗎,我百花羞一生之中,最最快樂的時候,不是成為天庭女仙的時候,不是被西王母冊封的時候,而是和你一起在碗子山上捉蝴蝶的時候。”
“黃袍,你醒醒啊,你怎么不說話了?”
百花羞的手輕輕地拂過黃袍的臉,本來憔悴的臉色因為淚水變得梨花帶雨。眾位妖王站在一旁,默不作聲,他們的心頭與百花羞一樣悲痛。
“沒關系,阿黃,你不理我也沒關系。那我就去找你吧我去找你。”百花羞從懷中緩緩地摸出一把匕首來,“這把匕首是你當初送我的,你告訴我,在碗子山上有很多妖怪可能會欺負我,只要帶著這把匕首就沒有人敢欺負我了。”
“我一直帶著,從來沒有讓它離開我半步。”百花羞將匕首從鞘內拔出,“你別急,我馬上就來見你了。”
雷克頓見狀,正要上前阻攔,卻被牛魔王一把拉住了。
雷克頓不解地看向牛魔王,但是牛魔王卻沒有說話。牛魔王的目光依舊很堅定,鵬魔王、蛟魔王他們也都沒有動,似乎他們都有著和牛魔王一樣的念頭。
這念頭,雷克頓并不太理解。
百花羞緩緩地將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臟,她的臉上不再是哭泣了,而是笑容,幸福的笑容。
“阿黃,我來了,你不是一個人。”
風,起了。
雷克頓閉上雙眼,感覺風中似乎有沙子吹入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