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綿綿,銀裝素裹,天寒地凍時候,萬千將官除去盔甲,或持鐵鍬依照劃定的線路挖土,或以簸箕將挖出的泥沙運走。廣戚并非邊關,故此戰事并不多,絕大多數時候這些徐州兵都是在訓練,此次廣戚湖突發水患,他們權當治水是在練兵了。
此次廣戚境內制定的渠道有九條,五萬余將士分別開工,而在這浩蕩的隊伍之間,有三人格外特殊。
一是嬴儀,二是虞青梧,最后一個則是大牛。
嬴儀因為是女兒身,在這群大男人當中想不特殊都不行;而虞青梧,也因為徐秉恩傷勢未痊愈留駐營地而成為首將;至于大牛,他身形魁梧的嚇人,而且一身氣力也無比恐怖,別人一鍬下去也就挖個尺許深,他一鍬下去,直接就是兩尺多深,這還是因為鍬尖就那么長的緣故!也正因為大牛,導致他所在的那條渠道開掘的速度遠遠領先其余八條渠道。
虞青梧早已卸甲,身著青布長沙,袖子高高擼起,跟個鄉野村夫般端著簸箕將泥沙運走。嬴儀也是如此,卸甲之后的她少了一分英氣,但卻多了一些嬌柔。因額頭上的汗珠流到眼睛里,她抬起沾滿泥土的手就往額頭上噌,使得原本光潔的額頭臟兮兮的,那模樣別提多可愛。
“殿下、郡主,您二位身份高貴,這等下賤的工作還是讓末將等人來吧!”
旁邊一位將士連忙放下自己手中的簸箕,伸手去搶虞青梧手里的簸箕,然而虞青梧卻是側開身子,一手將簸箕頂在腰間,一邊抬起袖袍給嬴儀擦拭額頭,一邊笑道:“出征在外,兵將自當同甘共苦。而今我們雖說不是在打仗,但也是在做利國利民的事,我哪里能獨善其身?若非王爺不能受風寒的話,他也定會在此一起勞動的!”
或許是嫌虞青梧的手臟,又或許是嫌虞青梧的舉止太過親昵,嬴儀連忙躲開了虞青梧的手,瞪了眼他后,也對著那位說話的將士說道:“沒錯,父王和義父時常教育我要與民同苦同樂,你要是再阻止的話,小心我稟報義父讓他治你的罪!”
“末將不敢!”
那將士一聽要治罪,當即連稱不敢,苦笑一聲后也不再攔著兩人,轉身去擔泥沙去了。
沒有了阻攔的兩人一起端著裝滿泥沙的簸箕往傾倒之處而去,虞青梧撞了撞身邊的嬴儀,笑道:“看不出來,你一個姑娘家還挺有力氣的嘛!”
“那是!”嬴儀昂起小腦袋,傲然道:“我小時候可是青州的小霸王,比力氣就是那些男孩子都不是我的對手!”
虞青梧裂嘴一笑,道:“怪不得跟個男人婆似得!”
“混蛋!”
聽到虞青梧居然說自己是男人婆,剛才還滿臉笑意的嬴儀頓時跟個發怒的小獅子,雙手一翻,簸箕里的泥沙當即全蓋向了虞青梧。然而后者輕笑間翩然轉身,手中簸箕一帶,將空中的泥沙全部接住,顆粒未落,這樣一來,他那本就裝滿泥沙的簸箕就更滿了,足有三尺來高!
“想暗算我?你還差了十萬八千里!”虞青梧哈哈一笑,抱著簸箕化作一陣清風飄向了傾倒泥沙的地方。
“有本事別跑!”
嬴儀舉起空蕩蕩的簸箕就追了上去,只是以她的修為,想要追上虞青梧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二人就這樣打打鬧鬧的,引得一眾將士低笑不止。挖渠挖得正歡大牛聽到身后兩人的打鬧聲,停下手里的活兒,轉頭沖著追跑的兩人喊道:“師父公子,你們是在挖渠還是在啊?”
他話音剛落,當即有一個拳頭大的泥團空破而來,啪地一聲打在他的胸口,讓他的胸膛濺滿泥土。
“干你自己的活,哪這么多事?”
聽到虞青梧的斥聲,大牛低聲嘟囔幾句后,也不管胸膛冰冷的泥土,繼續揮動手里的鐵鍬。一旁與他一起挖著土的士兵一邊揮動鐵鍬,一邊問道:“大牛哥,你怎么會稱呼殿下為師父公子的啊?”
在世人眼里師父是師父,公子是公子,前者是徒弟對授業恩師的稱呼,后者一般是下人對主人的稱呼,這二者完全就搭不上邊。
大牛嘿嘿一笑,手里的活兒不停,說道:“因為他就是我的師父公子啊!”
那人嘴角一陣抽搐,當即不再問。雖然虞青梧等人來此并沒有幾日,但全軍上下都知道扶搖王麾下有位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隨從,腦子格外的不靈光!
他不說話,大牛可沒住嘴,他偷偷看了眼身后一邊打鬧一邊運土的虞青梧和嬴儀,而后對著那人說道:“嘿兄弟,這附近有沒有胸大屁股圓的美女啊?”
聽到大牛的話,那人愣了一下,隨即指了指身后,低聲道:“大牛哥怎么突然問這個,難道我們郡主不算是美女嗎?”
大牛停下手里的活兒,摸著后腦勺憨笑一聲,腦海中浮現出前些日子在紅粉閣中一龍戲五鳳的荒唐場景,輕聲道:“郡主雖然生得漂亮,但胸小了點,屁股也沒有那么肥碩,而且你沒看到他已經是我家師父公子的人了嘛,我哪里敢打她的主意啊!”
大牛說完后,那人臉色唰地一下蒼白了起來,他偷偷看了眼四周,見并沒有誰注意到自己兩人時才松了一口氣,而后 苦笑著對大牛說道:“我的親哥啊,咱們身份低微,哪里能對郡主評頭論足啊!這要是被人知道,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大牛對刑罰并沒有什么概念,當即撞了撞那人,說道:“你就說這附近有沒有美女吧!”
那人沉吟一聲,隨后點點頭,道:“還別說,就這附近的施國內真有個絕世美女!”
一聽到有絕世美女,大牛的兩眼都放出光,他一把丟開手里的鐵鍬,抓著那人的胳膊說道:“快說在哪!”
“別急啊!”那人白了大牛一眼,說道:“施國只不過是個小國,就在徐州境內,該國有位美傳天下的公主,名喚妺喜。傳聞她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一顰一笑都可醉人三生吶!”
“真的?”大牛聽得直咽口水,他伸手從褲腰帶里掏出七八枚玉貝,說道:“這些錢夠不夠干一晚?”
正拿起水囊河水的那人冷不丁聽到大牛的話,嘴里的水當即噴了大牛一臉。發現自己失態后,他連忙丟開水囊,一邊抬手給大牛擦拭臉上的水漬,一邊苦笑道:“我的大牛哥啊,妺喜乃是施國的公主,雖說施國只不過是個小邦小族,但也不可能讓堂堂公主之尊出來賣吧?”
“哦。”
大牛哦了一聲,并沒有那人的話放在心上,將玉貝塞回到褲腰帶后拿起鐵鍬再次開始挖了起來,邊嘟囔道:“回去的時候跟師父公子說說,他那里的錢應該比我多…”
在帝都的時候,紀成剛曾跟他說過‘沒有干不到的女人,只要出價夠高’,此時他只以為是自己的錢不夠,故此才沒能像干紅粉閣那幾個姑娘那般干施國的宮主,所以心里打定主意要找虞青梧拿錢。
挖渠引水的工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五日之后,大牛所在的那條渠道率先完工,而此時徐秉恩的傷勢也好了,加入到了挖渠的隊伍當中。一直以來都好似冤家般的虞青梧和嬴儀在徐秉恩加入后,各自都收斂了些,不過在無人或是人少的時候,依舊有口舌之爭,激烈時亦會追打。
又三日后,九條綿延兩百余里的渠道全部完工,每條渠道寬兩丈有余,深也有一丈多,內中都蓄滿了水,而廣戚境內原本被淹之地,也因此而退了水,留下那些泥濘和小水洼向世人敘說著這里曾遭到了一場大水的侵襲。
廣戚湖底的鯉魚精已死,水患也已經平定,接下來只需將那些避難的廣戚之民們再牽引回來,廣戚之事就徹底平定了。不過牽引百姓歸來的事已不再需要虞青梧,故此在九條水渠完工后的第二日,虞青梧等 一行人便準備重回帝都。
重新戴盔披甲的虞青梧騎在小紅背上,對著相送的徐秉恩說道:“王爺,牽引百姓之事就勞煩您了,青梧還需回帝都向陛下復命!”
徐秉恩點點頭,臉上顯出慈祥的笑,道:“扶搖王有帝命在身,老夫也就不多留了,只盼一路順風!”
“諸位,后會有期!”虞青梧說了一聲,正待要轉身離去,一身素衣的嬴儀卻跑了上來,面現兇惡之色道:“小子,在帝都要是有誰敢欺負你,就報上我的名號!”
她語氣不善,但眼神卻是真摯,滿含不舍。雖然與虞青梧相識的時間并不長,而且兩人在一起時常打鬧,但她卻已真正拿虞青梧當至交好友,或許還有些比朋友更親近些的情感。
“報出你的名號,我怕會被欺負的更慘!”
虞青梧哈哈一笑,一馬當先的沖出,隨后大牛等十一騎也跟了上去,空留跺腳泄憤的嬴儀。
一行十二人沖出數十里,直到再難看見徐州兵駐扎之地后,大牛驅馬趕上放慢速度的虞青梧,不意思的問道:“師父公子,你知道施國在哪嗎?”
“我們回帝都的途中,就會從施國邊境穿過啊!”虞青梧不假思索的回道,隨后詫異道:“你問這個作甚?”
“聽說施國有個絕世美人,我想……我想…”大牛紅著臉吞吞吐吐道:“我想…干…”
虞青梧嘴角抽搐,其余十騎也是面色怪異。不過此時虞青梧的腦海中卻是浮現出十幾年前的畫面,片刻后,他點點頭,答應了大牛的請求。一行十二人當即稍微偏轉方向,向著施城而去。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