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掌抵在虞青梧天靈蓋上的虞世雄身上光華越來越盛,層層白光逐漸將父子二人遮蓋,外人直覺刺目難視。
驀地,層層白光間出現了無數條五顏六色的光線,條條細如蛛絲,紛紛鉆入了虞青梧的體內,而后只問得一道道‘啪’、‘啪’、‘啪’的清脆之聲,好似某種東西斷開一般。
“這…”
昆侖山三大長老、九宮宮主面面相覷,俱是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色。憑他們的修為,自然能看出虞世雄此舉,完全就是在以蓋世之力斬斷其子體內正經十二脈、奇經八脈啊!
修煉之人,無論是道修還是武修都是修煉氣海穴、膻中穴、識海穴這三個丹田,而三個丹田,又得經脈相連,否則根本不可能修出真氣或是法力!此時虞世雄以蓋世之力斬斷虞青梧體內所有經脈,這完全就是在斷送親子修煉之念啊!
原先虞世雄說要斷了親子修煉之念,他們以為這不過是虞世雄的氣話,誰曾想虞世雄竟真的付諸于行動,將親子所有經脈都斬斷!從今以后,虞青梧不但不能修煉,還會因氣血不暢而身體羸弱,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
“無量天尊!”
諸多真人輕揚拂塵,口誦無量經。若說先前他們還對虞青梧懷有不忿的話,那隨著虞青梧體內的經脈接二連三斷開后,他們心中的芥蒂也漸漸煙消云散。他虞青梧確實犯下大過,可他已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對于一個修煉之人而言,不能修煉比死都要難受。
說是生不如死亦不為過。
體內經脈一根接一根的被斬斷,這種痛苦難以想象,千刀萬剮都不能形容。不過七歲的虞青梧一次又一次的痛暈過去,可剛暈,立馬又痛醒!從開始的聲嘶力竭,漸漸的發不出一點聲音,最后只是張著嘴,眼淚止不住的流。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像一瞬間,又好像過了千年,虞青梧感覺在自己體內充斥著的可怕力量煙消云散,從未有過的疲累感襲上心頭,他只感覺自己這副身軀早已易主,無力的軟倒下去。
新月宮宮主,也還只是個十五六歲少女的霽月連忙上前接住軟倒的虞青梧,緊緊摟著這個可憐的孩子,將自己的法力源源不斷的渡入到他的體內,以滋潤他那副傷敗之軀。
不知為何,在見到這七歲孩童時,她的心中便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仿佛眼前這孩子是自己最重要最重要的人。此時見到虞青梧雙目無神,一動不動的靠在自己懷里,她心疼的要死,想要出言安慰,卻不知該怎么開口,只得緊緊抱住這個可憐的孩子。
“從今以后,你再不是虞家之人,是生是死皆與虞家沒有半點干系!”
以無上神力斬斷親兒全身經脈的虞世雄踉蹌著后退,身子搖晃,面白如紙。若細看的話,能見到他原本烏黑的兩鬢以微弱的速度向著白色轉變。
眼見好友損耗嚴重,鈞天真人當即上前一步,剛想出手為虞世雄渡入一絲法力,卻被虞世雄抬手制止。虞世雄看了眼好似活死人般的虞青梧一眼,眸中閃過一絲疼惜。片刻后,他轉身對著昆侖山眾人鞠了一躬,道:“還望諸位寬恕犬子之過,世雄不求他能修什么神功仙法,只要能讓他留在昆侖山,便縱是挑柴擔水,余愿足矣…”
話音低微,中氣不足,預示著此時虞世雄的狀態也并不好。
“放心吧!”鈞天真人應承道:“青梧就留在昆侖,你還得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是!”
一旁的大長老灝天真人也是點頭道:“我昆侖山之人,也非不通事理、艱險狡詐之輩,這孩子縱使犯了天大的錯,如今也都償還了,我等自當好生待他!”
“虞家主放心吧!”其余真人亦點頭應承。
得到昆侖山三大長老九大宮主的保證,虞世雄嘴角扯起一抹笑,對著幾人深鞠一躬后,抬手抄起身側的黑匣便向著山外蹣跚而去。
“唉!”
目送好友離去的鈞天真人對著虞世雄的背影重嘆出聲,他瞥了眼依舊昏迷在地的陽天真人,再看了看失神無主的虞青梧,最后才側首對著身畔幾位長老、宮主說道:“世雄將虞家獨子留在昆侖,諸位師弟作何打算?”
太陰宮宮主幽天真人瞧了眼虞青梧,說道:“師兄,他已成為廢人,而且為人心狠手辣,為弟是斷不會收其為徒的!”
虞青梧還只是七歲而已,便有了百年功力,其天資之高可謂是千百年難遇,便就是其祖父虞問天都略有不及。不過他的劣根性也很重,小小年紀就心狠手辣,有殺人之心,這種心性根本就不適合修道,再加上他全身經脈盡斷,已成了個廢人,幽天真人哪里還愿收其為徒?
不光幽天真人不愿,其余真人亦是搖頭,他們收徒的標準都是將心性擺在第一,天資悟性次之,如今的虞青梧不光心中惡念大,更是一個廢人,他們又怎會將之收歸門墻?日后陽天真人復原后,難免要讓彼此的師兄弟情意有了間隙。
鈞天真人悵然一嘆,師弟們不愿,他這個做師兄只能接下,畢竟虞青梧乃是他好友獨子,自己已答應代友照料,豈能食言?
可他還沒開口,新月宮宮主霽月卻是先開口道:“諸位前輩,霽月愿意收他為徒!”
“你?”鈞天真人在內的幾位長老、宮主齊齊一愣。
昆侖山對外言稱是九宮,實際上卻是分為兩派,太虛、太極、太明、太陰、太陽、太清這六宮屬三清天尊傳承,另外的新月、明月、弦月三宮而是傳承自洪荒時期眾女仙之首的西王母!而且,這昆侖山本就是西王母的道場,只不過西王母大慈大悲,讓三清天尊的道統也入駐,從此以后兩派便共掌昆侖,而兩派也樂得聯合,久而久之,除了昆侖的一些高層外,鮮有人知昆侖九宮實際上是兩派。
雖說兩派共掌昆侖千年,早已是水乳相溶,與一派無異,但本質上還是有區別的。比如三清一脈六宮中人皆有道號,而西王母一脈卻是沒有。
鈞天真人等三清一脈之人雖然不明白霽月為何要收虞青梧為徒,但總得來說還是有些歡欣的,若是霽月不收的話,他們當中還得有一人來擔此任。
若說三清一脈之人贊成的話,那西王母一脈便就是持反對意見了。明月宮宮主席琳是個中年美婦,她秀眉微蹙,道:“霽月師侄,此事切不可意氣用事啊!那孩子罪孽深重,冥頑不化,難成大器不說,日后未嘗不是個禍害!”
一旁弦月宮宮主憐霜連連點頭,也勸道:“你師父臨終前令我與席琳師姐對你多加看管,你這般收一男徒,與我派之禮不符,我是不會同意的!”
新月宮、明月宮、弦月宮三宮既傳承自西王母,故此但凡有女性上得昆侖山求道,皆是入這三宮。無數年的傳承中,三宮還未有收納過一位男徒的先例。
“二位師叔!”
霽月低頭看著虞青梧淚痕遍布的清秀臉龐,滿臉心疼道:“你們不覺得他很可憐嗎?他父親這般待他,固然對得起昆侖山,可卻對不起他,枉為人父啊!我們若再對他冷眼旁觀,這對他該有多殘忍?恐怕等他長大,今時今日的一切都將會成為他心中永恒不滅的夢魘!”
席琳、憐霜無言以對,這時,鈞天真人站了出來說道:“霽月師侄的善良,讓身為長輩的貧道羞愧難當,不過二位師妹說的不錯,你們西王母一脈不適合收男徒,還是讓這孩子拜入貧道門下吧,貧道與其父為至交好友,有責任亦有義務教導他。”
“對對對!”席琳、憐霜點頭不迭。
然而霽月卻是搖搖頭,說道:“還是由霽月來吧,待得他成年之后再轉入鈞天師伯您的門下,如此可好?”
“這…”鈞天真人遲疑一聲,隨后道:“既然師侄堅持,貧道也不好拒絕,只望這孩子日后能忘卻今日種種,重新為人,屆時貧道定為他尋到續接經脈之法,將一身所學盡數傳于他!”
不得不說,虞青梧的天資讓任何一人都垂涎不止,倘若他能夠棄惡從善,專心學道,霞舉飛升成仙絕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當然,前提是要找到能續接經脈之法,否則就算虞青梧從此心中之善大于惡,依舊也只是個廢人。
只是,續接經脈哪有這么簡單?更遑論虞青梧是全身經脈盡斷了,若非其父以蓋世之力護住其根本的話,他在斷脈之時早已身死!
眼見霽月心念已決,再說什么也改變不了,席琳、憐霜二人只得重重一嘆,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后,縱身飛上山巔。三清一脈之人也轉身上山,原本人頭攢動的山腳,只剩下無神的虞青梧和霽月。
“走,師父帶你回家!”霽月溫柔的將虞青梧一縷散落額前的柔發扶正,而后抬出一道銀光,那銀光化作三尺來寬,明晃亮麗的新月之輪。她抱起依舊無神的虞青梧跳上了這寶輪,兩人一輪當即化作流光直上昆侖山。
家,對于而今的虞青梧而言,還有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