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4年10月15日,已經進入仲秋的寧波天氣很快就冷了下來,劉海洋坐在鄞縣府衙后宅,與來自煙臺的使者、邵樹德的機要秘書彭遠志進行著交談。
“劉司令,您提交的報告邵大帥已經看過了,今次我來到這里,就是想進一步聽取下您的看法。畢竟,兼聽則明嘛,邵總司令也想聽取下你們這些前線指揮官的建議。”在陸軍部掛了個二等參謀銜的彭遠志穿了件深藍色的中山裝,坐在劉海洋的對面,輕聲說道。
“老邵到底是個什么章程?”劉海洋在一副巨型長江下游地圖前走來走去,皺著眉頭說道:“湖北的局勢已經很清楚了,多方情報互相驗證,我們自己也有快速炮艇去過那邊,一切都錯不了。大順右營、前營十多萬軍隊戰事不利,袁宗第、高一功頹勢明顯,承天府地區長達一年的拉鋸戰已證明其頂不住優勢清軍的壓力,目前江北之地盡失去,殘兵敗將退守荊州、巴陵等筑壘區域苦苦支撐;左營劉芳亮部六七萬人退守鄖陽府的窮鄉僻壤,被襄陽方面的清軍擠壓得苦不堪言。局勢敗壞若此,兩年前我們發動長江之役為他們爭取到的有利形勢已經全數葬送,現在,已經到了繼續為他們牽扯的時候了,否則,順軍一旦覆滅,全國抗清局勢將土崩瓦解。畢竟,你不能指望爛泥扶不上墻的明軍或新敗的西軍挑大梁,這太難了。”
劉海洋擔心是有道理的,不管是歷史的教訓還是實際接觸中的觀感,都讓他對明軍孱弱的戰斗力深有體會。從1653年上半年開始,坐鎮杭州的濟爾哈朗除調動大軍持續對寧波府一帶施壓外,還派出數支偏師南下進攻已據有大半個浙南的魯王所部。戰斗的結果并沒有出人意料之外,五萬余明軍在兩三萬清軍的打擊下連戰連敗,丟失了大片土地——要不是當地地形復雜、行軍困難且補給不易的話,此時清軍怕不是已經將魯王等人再度趕下海了。
浙江局勢迅速惡化,福建局勢也不容樂觀。鄭成功在今年年初的時候,曾一度組織八萬余人圍攻福州城,但固守福州的清提督趙國祚指揮若定,外圍清軍亦積極解圍,因此對福州的攻勢最后以失敗而告終。現在鄭成功以泉州為大本營,正打算組織第二次攻勢,一舉蕩平福州左近,可在閩浙交通已被打通(魯王部已被趕出了處州府等地)的當下,這“二打福州”的軍事行動能否成功,委實還很難說——不過鄭氏這邊也不是沒有積極的一面,在意識到自己攻堅能力的不足后,鄭成功積極派人改善與東岸的關系,同時請求購買大量軍械(主要是火炮和鐵甲),以加強自己的勝算。
閩浙一帶如果說清軍還不能完全占到上風的話,那么在四川,無論是西軍還是明軍,都在吳三桂、李國翰等人的打擊下站不住腳。若不是吳三桂大軍軍紀不佳,導致不少土司起兵反抗的話,估計此時整個四川已經被拿下了。但不管怎樣,如果沒有外力援助的話,最遲明年下半年,吳三桂、李國翰的五萬余軍在匯集陜甘整頓出來的援軍后,當能擊破當地殘余抗清勢力,一統整個天府之國——不過在東岸這個歷史位面,因為少有滿蒙八旗入川(因被大量牽制在了長江一線和山東),當地遭受的兵災不如歷史上那般慘烈,因此人口損失的程度雖然仍很嚴重,但到底沒到“湖廣填四川”的地步。
現在唯一樂觀的大概就是江西戰場了,自從1652年夏秋季節東岸人發動長江之役后,江西清軍主力被大量東調,這客觀上給江西戰場上的順、明兩軍創造了擴大地盤的條件。當年7月之前,順軍中營郭升率整頓完畢的七萬余軍從瑞州府高安縣誓師出發,連續擊破多股留守清軍,進逼南昌,后被清軍從湖廣戰場緊急抽調的數萬精銳壓了回去——當然這客觀上減輕了湖廣戰場上順軍二十多萬主力大軍的壓力。
1652年10月,為了配合湖廣戰場,郭升揀選了三萬精銳,攜帶大量火器從已成一片要塞的高安縣出發,出其不意攻占了南昌府豐城縣,隨即在豐水之戰中擊破了同樣數量的清軍,耿仲明部大將徐得功墜馬而死,督戰的滿蒙八旗亦死傷三百余。
此役極大地打擊了贛北清軍的信心,且聞知消息的王得仁亦極為振奮,隨即起兵十萬(堪戰之部不過二三萬人),誓師北伐。截止今年年初,該部已攻占了建昌府、撫州府全部,先鋒已進入廣信府一帶,正與從南直隸火速趕回的江西清軍沈志祥部對峙,不日即將爆發大戰。
而郭升在豐水之戰大獲全勝后,迅速督促各部進入了南昌府,直逼南昌縣(包括倚郭的新建縣),并與湖廣抽調來的清軍二度激戰,小挫;11月中,郭升將四萬余軍再度攻來,利用章水流域不利滿蒙騎兵馳騁突擊的有利態勢,以嫻熟的火器戰法大破清軍,遂趁勝兵抵南昌城下,清軍控制下的贛北三府為之大震。
而在接下來的時間內,基本就是明、順、清三方在贛北大混戰——好在激戰一年后,各方都有些疲累,各自的地盤劃分漸漸清晰了起來。郭升所部順軍已擴充至八萬余人,擁有三千余枝火槍和數十門大炮的他們,基本控制了大半個江西西部;明軍王得仁部人多勢眾,也控制了贛州、南安、建昌、撫州等東部府縣,且得到了當地士紳有限度的支持,畢竟他們頭上還頂著大明的名號呢,可不是郭升那等“賊寇”可比的;至于清軍嘛,現在還完整控制著的只有饒州府和廣信府,另和順軍分據南昌、南康、九江三府,基本局促在贛東北一隅。
這樣的勢力分布對清軍來說無疑是極為危險的,因為郭升部在南昌府的兩次勝仗,幾乎已經割裂了贛北清軍與湖廣武昌府之間的陸上聯系,贛北清軍目前只能由江對岸的黃州府迂回輾轉與湖廣的清軍主力取得聯系,一來一去容易貽誤軍機,頗為不便。當然了,這樣的勢態對郭升也極為危險,因為他現在處在了武昌孔有德、南昌耿仲明兩大漢奸的夾擊之下,雖然與順軍本部的戰場連成了一片,但承受的壓力也不是一般地重。
“江西戰場發展到如今這個樣子也頗令我們感到意外。”彭遠志放下紙筆,說道:“郭升所部最初東進時不過三萬余人,是李過當作一支偏師來對待的。可幾年征戰下來,不但據有了大片地盤,還有部隊擴充到了八萬,已經成了湖廣——江西一線清軍的眼中釘,也成了順軍五營后又一支成長起來的營頭,以后大順中營這個小廟怕是容不下這尊大神了。邵大帥也交待了,郭升與我們交情匪淺,現在已經兵抵鄱陽湖畔,我們也派人給他送了兩次補給,以后這種聯系應該常態化起來。”
“什么?老邵這是…”劉海洋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邵總司令已經批準了您提交的二次長江戰役計劃,但他覺得我們應該在去年的基礎上(兵進至池州、太平府一帶)大膽一些,繼續西進,直抵九江。我們現在已經有了22艘內河淺水炮艦(意味著200多門中小口徑火炮),這股力量足以摧毀長江、鄱陽湖一線任何清軍水上勢力,繼而保障運輸船的安全行駛。目前我們已經這樣做了,崇明沙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大倉庫,我們在那儲存了大量糧食、燃煤、軍火等物資,同時還設了個小型修船廠及一個臨時修械所,海軍不斷從這里出動掃蕩沿岸的清軍船只,這兩年來我們已經捕獲了清國官民船只數百艘,鎮江、揚州一帶的漕運大受影響,只能潛越偷渡,效率大為減低,這已經在事實上削弱了清軍的連續作戰能力。所以我們現在需要繼續發揚光大,進一步割裂清國南北兩個戰場,然后襲擾長江兩岸,不斷調動清軍,然后以主力——至少三個師、兩個大隊——直抵鄱陽湖,支援郭升所部一番,然后視情況決定下一步行動。”彭遠志說到這里,臉色也有些潮紅,畢竟這個計劃確實有些驚人。
“老邵竟然…”劉海洋也有些吃驚,“這是要臨走前瘋狂一把么?不過這樣也好,寧波、登萊等地已經沒有多少人口可供移民了。這次兵進江西,正好再擄掠一把,手藝人、說書人、郎中、手工業者、底層讀書人,錢糧書籍玉石,通通搬走。唔,如果這把來回搶運個數萬人口的話,又足以支撐我們移民個一兩年了。這生意絕對做得,畢竟我們不能老吃窩邊草啊,在登萊和寧波等地府縣的持續強制移民,已經搞得民怨沸騰了,必須另想辦法。”
這樣的勢力分布對清軍來說無疑是極為危險的,因為郭升部在南昌府的兩次勝仗,幾乎已經割裂了贛北清軍與湖廣武昌府之間的陸上聯系,贛北清軍目前只能由江對岸的黃州府迂回輾轉與湖廣的清軍主力取得聯系,一來一去容易貽誤軍機,頗為不便。當然了,這樣的勢態對郭升也極為危險,因為他現在處在了武昌孔有德、南昌耿仲明兩大漢奸的夾擊之下,雖然與順軍本部的戰場連成了一片,但承受的壓力也不是一般地重。
“江西戰場發展到如今這個樣子也頗令我們感到意外。”彭遠志放下紙筆,說道:“郭升所部最初東進時不過三萬余人,是李過當作一支偏師來對待的。可幾年征戰下來,不但據有了大片地盤,還有部隊擴充到了八萬,已經成了湖廣——江西一線清軍的眼中釘,也成了順軍五營后又一支成長起來的營頭,以后大順中營這個小廟怕是容不下這尊大神了。邵大帥也交待了,郭升與我們交情匪淺,現在已經兵抵鄱陽湖畔,我們也派人給他送了兩次補給,以后這種聯系應該常態化起來。”
“什么?老邵這是…”劉海洋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邵總司令已經批準了您提交的二次長江戰役計劃,但他覺得我們應該在去年的基礎上(兵進至池州、太平府一帶)大膽一些,繼續西進,直抵九江。我們現在已經有了22艘內河淺水炮艦(意味著200多門中小口徑火炮),這股力量足以摧毀長江、鄱陽湖一線任何清軍水上勢力,繼而保障運輸船的安全行駛。目前我們已經這樣做了,崇明沙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大倉庫,我們在那儲存了大量糧食、燃煤、軍火等物資,同時還設了個小型修船廠及一個臨時修械所,海軍不斷從這里出動掃蕩沿岸的清軍船只,這兩年來我們已經捕獲了清國官民船只數百艘,鎮江、揚州一帶的漕運大受影響,只能潛越偷渡,效率大為減低,這已經在事實上削弱了清軍的連續作戰能力。所以我們現在需要繼續發揚光大,進一步割裂清國南北兩個戰場,然后襲擾長江兩岸,不斷調動清軍,然后以主力——至少三個師、兩個大隊——直抵鄱陽湖,支援郭升所部一番,然后視情況決定下一步行動。”彭遠志說到這里,臉色也有些潮紅,畢竟這個計劃確實有些驚人。
“老邵竟然…”劉海洋也有些吃驚,“這是要臨走前瘋狂一把么?不過這樣也好,寧波、登萊等地已經沒有多少人口可供移民了。這次兵進江西,正好再擄掠一把,手藝人、說書人、郎中、手工業者、底層讀書人,錢糧書籍玉石,通通搬走。唔,如果這把來回搶運個數萬人口的話,又足以支撐我們移民個一兩年了。這生意絕對做得,畢竟我們不能老吃窩邊草啊,在登萊和寧波等地府縣的持續強制移民,已經搞得民怨沸騰了,必須另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