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被召集來的下屬多為金融系統人士,如繼任“央行行長”位置的現貴金屬管理總局局長周申沃,國內最大的幾家銀行(西北墾殖銀行、聯合工業信貸銀行、商業清算銀行,拉普拉塔銀行是合資銀行,且由熱那亞人擔任行長,故未獲邀請參加金融工作會議)的行長,第一造幣廠廠長,以及梅機關專司經濟統計的科長股長數人,基本都算是最了解如今華夏東岸共和國金融、經濟形勢的人了。
如今的東岸共和國,資金還是相對比較充裕的,當然也僅僅是“相對”而已。幾大行吸收到的可憐存款大多貸給了具有出口創匯能力的大型骨干企業,而它們通過放貸獲取的利潤也被迫購買了大量國家建設債券,可謂是里外被榨了個干凈,再也沒有多余的資金玩出更多的花樣。
銀行存款大多被放貸給了大型國營企業,東岸境內剛剛興起的私營企業可就面臨著吃不飽的窘境了。這些企業多集中在瞄準國內市場的輕工行業上,如機器制粉、家具制造、制繩、腌制品作坊、果品深加工¤、榨油、飼料生產、奶制品等行業,基本上都是和老百姓日常生產生活息息相關的產業,生產出來的產品也主要應用于東岸國內。
在這些行業中。除少許機械化程度較深的行業(如面粉)外。其他行業受限于生產規模、用工成本、融資成本、技術不夠先進等因素。發展不是很迅速,以至于還需從鄰近的巴西、秘魯進口部分產品以填補缺口,令國內上下都有些不太滿意。為此,政務院前陣子還專門召開了一次經濟工作會議,重點就是如何引導國內資本投身這些國家暫時還無力顧及到的輕工行業,以提高生產力,繁榮國內商品市場,降低老百姓的生活成本。
在這次會議中。金融部門算是被關照的重點了,政務院的意見是財政口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積極引導沉淀在民間的資本投資實業,以提高資金利用率,創造出更多的財富。畢竟,只有讓金錢進行不斷的“旅行”,才能實現其真正的價值。
“根據我們多年的統計數據估算,現在本土不到三十萬國民手頭握有的貨幣財富總量可能已經超過了一千二百萬元,其中大概有四分之一是以承兌匯票的形式存在的,其余都是貴金屬——嗯。90以上是銀幣。”穿越眾、貴金屬管理總局局長周申沃清了清嗓子,出言回答道。
說實話。他這個數據雖說大量參考了以往的一些統計,但說到底還是靠估算、靠猜的。他們內部按照各種算法,比如歷年工資表、價格指數表、主要商品(糧食、布匹、鹽、肉、魚等)的生產及批發數量,進行各種計算,最后再將各自的數據進行綜合處理,從而得出了這個結論。至于說這個數據準不準,那就見仁見智了,反正政務院是采信了貴金屬管理總局給出的這個答案,并以此為基礎制定政策。
不過強全勝本人似乎對這個數據尚有些疑問,因為在周申沃遞交給他的這份數據中,明確指出現在國內沉淀的財富約有一千二百萬元(同時流通在市場上的貨幣約為二百萬左右),這令他感到有些困惑,為何流通貨幣如此之少但市場上的資金面卻沒有出現嚴重的緊縮狀況呢?對此周申沃解釋如今東岸的商業貿易大多習慣于用支票、匯票等形式來完成,這種方式其實僅僅是把貨幣的支配權從一個銀行賬戶內轉移到另一個而已,并不需要市場上額外多出許多的貴金屬硬幣。
另外,他同樣指出,東岸百姓——尤其是農民——習慣將手頭的貴金屬硬幣窖藏起來,以應對未知的風險。這種方式是如此之流行以至于這么多年來流入東岸的各種貨幣,其中的相當部分從此再也沒有進入流通環境,東岸第一造幣廠的鑄造記錄最能說明問題,他們一日不停地在鑄造著大量金銀幣,但市場就像頭怪獸一樣始終吃不飽,讓人真是苦惱無比。
“這些錢能不能想辦法弄出來?現在國內一方面很多行業缺錢,但民間沉淀的資金卻又很多,尤其是農村,很多出國打仗的軍人回來后第一件事就是修地窖存銀子。這都哪學來的壞習慣,不愛存銀行拿利息卻去存地窖,真是荒唐!”強全勝有些郁悶地說道,“50、51年我們集中兌換了大量前些年為修鐵路而發行的承兌匯票,消耗了很多現金儲備,可問題是這些兌換出去的錢又漸漸沉淀在了民間,沒有流到需要的行業上,真是令人頭疼。這通貨膨脹的勢頭剛剛有些遏制,難不成我們又要發行新的商業票據?”
“多做宣傳、多做思想工作、多提高存款利率,大概能吸引一些沉淀的資金出來,但不能指望太多,我估計兩百余萬就頂天了。”周申沃抽了一口煙,面色凝重地說道:“不過兩百萬就兩百萬吧,也能修小兩百公里的鐵路,或者建兩個中型港口,又或者改造四五十個定居點的下水管網和污水處理設施了,用處還是蠻大的。”
周申沃的話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如果真把這一千二百萬資金都流通到市場上去,那東岸的經濟還不當場崩潰啊,那時候如果不實行配給制或價格管制才出鬼了,通貨膨脹能漲到天上去。不過強全勝的要求也有些道理,如何說服這些資金的所有者將錢存入銀行而不是存在自家地窖里,確實是一個很有意義的工作。畢竟,把貨幣的支配權從零散的個人手里集中到國家手里,用處可要大多了,因為只有國家才能夠讓錢做更有意義的“旅行”。
“也好,貨幣的市場投放量一定要掌握好,不然可能造成比較嚴重的經濟問題,這需要我們隨時關注一攬子商品的加權價格指數表,梅機關在這方面任重道遠啊。”說到這里,強全勝朝與會的一名梅機關科長點了點頭,然后繼續說道:“至于現在市場上出現的結構性錢荒,我覺得還是老辦法吧,注入流動性解決。”
“部長,這往市場上注入新的流動性自然是必須的,可我們是以什么方式呢?”周申沃問道,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話不清不楚,因此他又解釋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繼續印制新的承兌匯票呢,還是動用存放在陸軍第一監獄的黃金(鐵嶺金礦出產,目前大概有1.5噸,約合75萬余元,當然實際鑄成貨幣的話肯定不止75萬元)?額度又是多少為好呢?”
“不,這次不印制新的承兌匯票了,其他一些商業票據也一概不再印制。以前的票據品種太多、太雜亂,印刷也很粗糙,這造成了很多的問題,因此這次部里決定將所有票據合并到一種上面,那就是新出的國庫券。國庫券將以國家財政收入、陸軍第一監獄及商業清算銀行金庫內的儲備黃金做擔保,到期償還本息。最短期限一年,最長期限五年,不記名,無需背書即可自行轉讓。”強全勝一口氣說了一大段,然后只見他喝了口茶水潤潤嗓子,繼續說道:“額度暫定為五十萬元吧!這往市場里注入了五十萬元的流動性,如果投入建設的話,起碼能帶動三四百萬的項目了,國家建設的步伐又將大踏步向前。只是,唉,剛剛因為集中兌換了一批到期票據而遏制住的通貨膨脹,差不多又要抬頭了吧,真是頭疼啊!國內大型基建項目這么多,貨幣回收不易啊!”
與會眾人聞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作為一個常年高速發展中的經濟體,無論東岸的政府多么努力、又采取了多少措施,但這個國家的通貨膨脹程度卻始終無法遏制住。梅機關每個月都統計的一攬子商品加權價格指數同比、環比齊上升,真是讓人無奈到了極點,以至于前陣子政務院下令大幅度調高最低工資至6.5元(平均工資獎金福利加起來早就超過了8.5元),以應對老百姓工資越來越少的購買力。
不過漲工資也是把雙刃劍,因為這會提高東岸國內的用工成本,降低東岸商品的競爭力,可在如今的大環境下,這又有什么辦法呢。只要繼續在移民、繼續在搞基建,那么就免不了忍受長期的通貨膨脹。至于東岸國內的企業主們,也只能適應這種不利的環境,不斷尋求降低成本的辦法——比如引入低工資的外來勞務工、比如提高產品的機械化生產程度、比如獲取更廉價的原材料、比如獲取自己能夠獨享的商品傾銷市場等等。
治大國如烹小鮮,東岸的執政者們現在真的是更深刻地認識到了這句話,治理一個不到三十萬人口的小國都如此麻煩了,如果將來人口增長到五十萬、一百萬,工農業規模擴充到如今的十倍、二十倍,他們還能勝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