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達十五略有些忐忑地等待著徐文選的到來。雖然煤礦區這邊的上級及同仁們一致支持自己的行為,并將那些被關押著的瓜拉尼人堅持扣著不放,但他心中仍然是有些忐忑的。他覺得自己這次真的是給大伙兒添麻煩了,很是過意不去。而且事情鬧得這么大,導致礦區的大量煤炭無法外運,造成的損失恐怕不小,也不知道上級會如何懲處自己。
安達十五憂傷地看著自己身上的制服,暗想:自己也許會被剝奪武士的身份吧。
夜巡隊殺人事件已經過去整整一天了,瓜拉尼人雖然已經散去了不少,但仍然還有很多擁堵在煤礦和洗煤廠的圍墻外,甚至就連運煤的軌道都被他們扒去了一截。煤礦和洗煤廠雖然仍在正常運轉,但煤炭卻已經完全無法外運,空地上大量精煤與原煤堆積如山。
總的來說,這幫瓜拉尼人行事還算有那么一點點分寸的,至少他們沒有試圖沖擊被鐵絲網和厚磚墻重重圍護著的煤礦及洗煤廠生產區域。即使是在原駐扎在煤礦的一個排陸軍上個月就已經撤走的情況下,他們仍然沒有敢越雷池一步。
這種患得患失,既想鬧大爭取更大利益,又不想造成不可挽回的事情的貌似強硬、實則虛弱的態度被老于世故的徐文選一眼便看穿,這使得他對能夠圓滿解決這件事多了一分信心。
安達十五看到徐文選下船,立刻走了上去,欲言又止:“徐特派員…”
徐文選笑瞇瞇地拍了拍安達十五的肩膀,安慰道:“安達副所長,放心,上級沒有追究你責任的意思。相反,錢大人對你的表現還算滿意,他甚至還夸獎你勇于任事呢。”
“名主大人真的這么說了?”安達十五一下子激動了。
“嗯,他還讓我轉告安達君,以后治安上的事情要多多費心了。”徐文選說道。
“哈伊!”安達十五雙腿并攏立正,激動地熱淚盈眶。
“那么我們現在就趕緊過去吧。事情早點處理完了,煤炭就能早點外運。”徐文選一邊說一邊向前走。
碼頭到煤礦區的軌道果然被扒掉了十幾米長,四周野地里還散落著三三兩兩的瓜拉尼人,他們用警惕的眼神看著簇擁在徐文選周圍、以安達十五為首的一幫黑制服警察。煤礦礦區圍墻門口外圍著三十來個瓜拉尼人,這些人四處走動著,卻也沒有膽大到敢沖進煤礦圍墻內。
安達十五昂頭挺胸,情緒亢奮的他用兇狠的眼神盯著那些瓜拉尼人,他的手下們更是不客氣,一幫人耀武揚威地穿過瓜拉尼人讓開的通道,與門口的韃坦守衛交涉一番后,直接走到了煤礦管理辦公室內。
到了這里徐文選不敢再擺架子,只見他快步走到那幾間磚瓦平房內,定神看了看,發現平安煤礦礦長白水、洗煤廠廠長艾查都在,此外屋內還有一些他們的隨員。徐文選連忙一連聲拱手道:“白礦長、艾廠長,兩位大人都在啊。還好,省的下官又多跑一趟了。”
“老錢怎么說的?”白水坐在松木辦公桌后,抬眼開了一下徐文選,又低下頭繼續寫字。
“錢大人說,《國土資源法》的出臺,已經顯示了中央的決心。我們不應當再猶豫、縱容下去,對于沖擊國家機關與企業的不法分子,應當予以嚴懲。”徐文選轉述著錢浩的話,說道。
“哦?老錢這么說了?呵呵,我也聽說出臺了這個個法律。下伊河堡那邊還和查魯亞人狠狠干了一架,據說就有人援引了這部法律里的條款。”白水搓著手站了起來,神情有些高興,“奶奶的,司法部那幫人總算干了回正事!之前整天叫囂著依法辦事,簡直腦子有病。真該讓他們到基層來看看,情況有多復雜,事情有多難辦!整天坐在辦公室里一拍腦袋就要這樣、那樣,盡給我們添麻煩,草!”
“就是!什么玩意兒,讓我們束手束腳的。現在一幫土人都堵到廠門口了,真是丟人丟大發了!”艾查也附和道,“我早就看白斯文那鳥人不順眼了,可沒想到這廝挺能忽悠,這次愣是還讓他當上了中央領導,真是郁悶。也不知道哪些腦殘投的他的票!”
對于面前兩位大人公然誹謗部堂高官的言行,徐文選眼觀鼻,鼻觀心,就當啥也沒看到、啥也沒聽到。
白水興奮地走回辦公桌前,拿起桌上一張寫滿字的白紙,想了想后又放了下來,朝門口一名隨員喊道:“去,把安達十五給我叫來。”
安達十五很快趕了過來,只見他“啪”的一個立正站在白水面前,沉默地等待命令。
“安達,你去礦區通知所有人停工,到礦場上集合。”白水命令道,“還有,打開武器庫,將武器拿出來。”
安達十五立刻應命而去。
徐文選看著白水下令打開武器庫,一時有些吃驚,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身份,急忙出聲詢問道:“白礦長可是要武裝礦工,出去剿滅土人?使不得啊,使不得!”
“我什么時候說要去剿滅那些土人了?”白水斜睨了一眼徐文選,說道:“徐助理,老白我還沒那么兇殘,發放武器下去是為了以防萬一。不過呢,這幫土人也確實是太過無法無天了一點,連沖擊國家機關的惡性事件都做得出來,不抓幾個典型實在說不過去。”
“對!老白我挺你!”艾查也嚷嚷道,“這不,牢里還關著一幫偷工具的蟊賊呢,這次一并處理了。”
徐文選沒有說話,心里琢磨著看起來兩位大人似乎并沒有準備滅了這個土人部落的意思,而且事實上他們目前也沒這個實力。那么,他們無外乎就是抓幾個首惡,殺雞儆猴一番,先震懾一下這幫土人,以后再想辦法徐徐收服。
畢竟,人心總是不足的,你一味結好、拉攏,這些土人反倒是多了很多不應該有的想法。是時候祭出雷霆手段了,也好讓這幫土人漲漲記性,讓他們知道以后還是老老實實的好。想到這里,徐文選便不說話了,這個時候聒噪只會惹得兩位大人厭煩。
很快,當班的、不當班的礦工都聚集了起來,一共兩百多人。經過定期軍事訓練的他們在工頭的指揮下排起了整齊的5行方陣,安達十五帶隊將武器庫打開,50枝32-乙型燧發步槍被一一發放到第一行礦工手中,后面4行礦工手中則多了一桿2.7米長矛。
白水等人走到礦工隊列的前面,對他們進行了一番簡單的動員。這些韃坦人張大著嘴巴,吃力地聽著,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白水可不管這些,他現在需要的是將這些礦工們武裝起來,以震懾住門外那些窺視的瓜拉尼人。
徐文選神色平靜地看著被組織起來的韃坦礦工排著整齊的隊列向門外開進,一些躲閃不及的瓜拉尼人被當場拿住。整支隊伍開出大門后便以小隊為單位分散開,四處抓捕那些在附近活動的瓜拉尼人。
這些平日里飽受瓜拉尼人氣受的韃坦礦工們此時下了狠手,堵在煤礦及洗煤廠附近的瓜拉尼人稍有抗拒便會引來火槍射擊、長矛攢刺。一些在遠處看熱鬧看熱鬧的瓜拉尼人也受到了波及,他們同樣被這些處于發泄狀態的韃坦人踹翻、暴打。徐文選看了后默然無語,兩位上官已經說了,瓜拉尼人沒有無辜的,全部都“有罪”,那還說什么呢?只能期望這些瓜拉尼人腦子夠聰明,這個時候不要妄圖反抗,盡量保住自己的性命。
韃坦礦工們直到傍晚時分才在工頭的約束下結束行動返回,整支隊伍差不多抓捕了二十多名不及逃跑的倒霉的瓜拉尼人。此外,還有十多名瓜拉尼人死于整個抓捕過程。
白水一點不拖泥帶水。由于他這個煤礦礦長兼有組織生產、發放工資、訓練民兵、鎮壓暴動、審判罪犯等多項權力,因此,他組織了煤礦礦區所有礦工及家屬近600人觀看了一場由他導演的公審大會。
在這場公審大會中,前幾天夜巡時由派出所抓獲的幾名盜竊煤礦工具的瓜拉尼人也被從監獄中押了上來,與今天抓獲的瓜拉尼人一起接受審判。被告總共30人,白水拿起他早就寫好的一張紙,念了半天這些被告的罪名。徐文選凝神細聽,似乎主要是盜竊財物、破壞公物、聚眾騷亂、阻礙生產等罪名。
罪名念完后,底下人聽得云里霧里。白水也不管,接著念判決結果,念完后直接拿起手邊的一方大印在審判書上蓋了個印,正式下達了四名瓜拉尼盜竊犯絞刑、八人流放馬島、十八人3-5年不等徒刑的判決結果。
判決結果出來后,徐文選暗暗松了口氣:還好,總算沒有一股腦兒殺了,接下來就看瓜拉尼部落的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