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陣陣的酒店樓頂,簡森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好像不太真實。
聽到奧德里奇的話,頓時陷入呆滯,連手中酒杯傾斜,灑出了酒落在腿上都沒察覺。
哈哈哈哈......
奧德里奇本是放聲大笑,可是厄爾在他懷中翻個身子的動靜令他立刻把聲音放小,然后自己咳嗽起來,不過臉上的笑意卻是依舊存在。
簡森恍然大悟,自己被騙了!
奧德里奇有時是有點兒張狂,但張狂和白癡是兩碼事。
英女王給他封爵,他說滾?
等等。
簡森把酒杯放在小方桌上,趕緊擦了擦大腿,一本正經地問道:“封爵的事情,是假的?記得有一陣子,艦隊街是在炒作王室給你封爵。”
奧德里奇低頭看了眼厄爾,待確定厄爾沒有被吵醒后說道:“是真的,之前有過討論,內容只是勛位級別,現在英格蘭隊殺入了四強,就算連敗兩場,也是追平了英格蘭世界杯第二好的成績,我除了俱樂部的成功,帶國家隊也算輝煌的一筆,當然,是以英格蘭而論,這成績放在德國或巴西,呵呵,估計萬民唾棄不至于,但失敗,不成功,肯定是的。”
簡森了然地點點頭,為奧德里奇感到高興,旋即又問道:“那你的回答?”
“我又不是神經病。當然不會說滾。剛才是開玩笑。我就想看看你的反應,很好。怎么說呢?我覺得無所謂,英王室愿意給我封爵,我接了就是,不愿意,我照樣過我的日子,只是,我的確是拒絕了那邊封爵定下的日子。因為世界杯結束后,我打算陪家人去中國轉一轉,封爵,等回去再說。”
奧德里奇端起酒杯,與簡森碰了碰杯,悠然地喝了一口。
簡森這會兒哭笑不得,搖頭道:“因為你要旅行,所以讓英王室推遲日期?你的架子真夠大的,好像英王室欠你似得。”
“這話就不對了,他們定日子。又沒征求我的意見,我有我的計劃。歐亞之間舟車勞頓你又不是不知道,英王室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英王室什么,憑什么我要改變我的計劃呢?”
“人家給你封爵啊。”
“我不稀罕,有就有,沒有又怎樣?”
“哈,服了。”
奧德里奇喝了兩口酒,天臺之上沉默了一陣,而后,奧德里奇突然開口說道:“世界杯之后,我打算退休,英格蘭國家隊的工作結束了,米爾沃爾的主教練,我已經通知尤爾根接手了,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吧?”
說這番話時,他的口氣鄭重起來。
簡森點點頭,說:“尤爾根這幾天已經開始給俱樂部球員打電話,我瞧見也沒問,但猜到了一些,上賽季你那么拼,其實已經是個征兆,功夫不負有心人,米爾沃爾八年第二個大輝煌,七冠王,曠古爍今,你光榮退休,享受生活,理所當然,畢竟,擺在你眼前的挑戰,幾乎沒有了。我以為你沒有通知我,是打算讓我繼續在米爾沃爾干下去,看來不是。”
兩人相識超過十年,除了情誼,還有默契,彼此間知根知底,有時不需言傳,意會即可知心意。
奧德里奇此時說出來,其實也等于一種攤牌,但這種攤牌并非決裂,而是開誠布公。
“你也肯定想要獨當一面了,所以,你不會留下,再留下,八年前你是助教,八年后你還是助教,第二個八年,第三個八年,也許到你退休,你就一直是助教,但你,想當主教練。”
簡森聞言,神色嚴肅地點點頭。
“為什么你不選我接手米爾沃爾?我有信心比尤爾根做得更出色。”
簡森扭頭逼視奧德里奇。
奧德里奇眼神與其對視,沉聲道:“你如果愿意執教米爾沃爾,現在你點頭,跟我簽合同,我明天就讓尤爾根離開。”
假如簡森愿意留下當主帥,奧德里奇也有信心,簡森會比克林斯曼做得更好。
除了名氣之外,簡森其他方面比克林斯曼更出色,而且,他在隊內的權威,也要比克林斯曼更高,源自資歷,比起克林斯曼,來自荷蘭的簡森,狂獅血統更為純正,因為他是奧德里奇時代的第一見證人以及元老功勛。
簡森嘴角勾起一個美妙的弧度,說:“我拒絕。”
奧德里奇翻個白眼,似是早已預見。
如同簡森了解他,他也了解簡森。
比起克林斯曼這種既有過球員時代的輝煌,當教練有點兒半路出家的意思,簡森是跟奧德里奇更像的,年紀輕輕就以當主帥為第一目標,等當了主帥,才是施展自己才華,去努力實現自己抱負與野心的征程。
越是如此,這種人越想證明自己,不愿意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
簡森若是出任米爾沃爾下一任主帥,風險太大!
栽了,想要翻身很難。
成了,也不過是被人詬病是啃奧德里奇的老本。
而不像克林斯曼那種本身球員時代就很輝煌,若然成功,即便有人質疑,也終歸抵不住現實更多粉絲的盲目推崇,并流傳為一段佳話。
因此簡森想當主帥,他肯定會離開米爾沃爾自立門戶,這跟貝尼特斯差不多,貝尼特斯是來到米爾沃爾之前就想清楚了這些,米爾沃爾稍微獲得了些許輝煌,立即離開,絕不再沾米爾沃爾半點兒光輝,即便這樣,貝尼特斯在西甲嶄露頭角,還是不斷地被外界將他與奧德里奇聯系在一起,那種讓奧德里奇聽著都汗顏的師徒關系簡直匪夷所思。
比如原歷史后來說什么范加爾跟穆里尼奧是師徒。
這簡直不可思議,范加爾無論從足球哲學到排兵布陣,戰術理念,跟穆里尼奧的差別是十萬八千里,風馬牛不相及,穆里尼奧若真是師從范加爾,那他顯然是個欺師滅祖的叛徒,而穆里尼奧與范加爾再聚首敘敘舊,都能被炒作為師徒碰面,這更是扯淡,要不然,奧德里奇干脆以后別和貝尼特斯,克林斯曼等人見面了,最基本的社交禮儀可能都會被解讀為師父與弟子之間的寒暄。
“想聽聽我的看法嗎?”
“嗯,你說。”
奧德里奇對于并肩作戰八年老友的建議非常重視。
簡森沉默片刻后說道:“也許對于你退休,主教練這位位置過渡接班而言,尤爾根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他在隊內有威望,但長期而言,也許存在很大風險,在我與尤爾根公事的這些年中,我覺得他可能還有些理想化,說得直白些,他來到米爾沃爾后,他所見到的球隊管理,球隊運作,球隊發展,是很順利的,沒有多少坎坷,他不像我們最初,一步一步從寒酸的獅穴球場走到光芒萬丈的獅子王球場這樣的經驗,沒有我們賣掉半隊主力后小心翼翼工作,生怕一個細節出錯全盤崩潰的警惕,甚至,他不曾經歷過我們第一次征戰歐洲的那份心態上的如履薄冰,更沒有身臨其境去感受過像斯塔姆離開,西班牙雙翼租借后不愿再回來,范德梅德對媒體的口無遮攔,費迪南德他們圣誕丑聞等等這樣需要主教練當機立斷的難題。”
奧德里奇點點頭道:“是的,這方面他欠缺經驗,可是,比他有經驗的教頭,我請來,可能面臨的問題會在短期內就會大爆發,外人不熟悉米爾沃爾,也許一個不成熟的決定,會引爆整個更衣室的秩序,你說的那些,的確是潛在的弊端,可能會發生,可能不會,但終歸,是長遠的,所以,我只給他兩年時間,選他,有你所說平穩過渡的考量在,也有送他一個騰飛的舞臺的人情在,但能否成功,還是要靠他自己,我相信,他對這個機會是無比重視的,每個決定,也一定會深思熟慮。”
簡森喝口酒,問:“為何不選納吉?納吉的威望是克林斯曼無法相比的,連我,可能都比不了,一線隊大部分球員都是納吉在青年隊看著成長起來的,而納吉這些年帶領青年隊的戰績,跟你不相上下,雖然意義截然不同。”
奧德里奇搖頭苦笑道:“如果足球只有友誼賽,沒有利益,沒有外部壓力,納吉會比我更合適當主帥,可是,要當一家豪門主帥,就要學會和媒體打交道,要有應對危機的能力,還要有足夠的魄力震懾一切反對者,這些,納吉都難以勝任,只有青年隊那種幾乎沒有這些壓力的地方,最適合他。”
“聽起來,像是暴君才能當豪門主帥。”
“有時候,你就是要有獨裁者的魄力,才能折服一群在踢球的千萬富翁。”
簡森聞言若有所思。
奧德里奇給兩人酒杯里倒了酒,端起酒杯笑問道:“世界杯之后,需要我給你寫推薦信嗎?你可以拿去招搖撞騙,就算失敗了,也有我墊背,不是嗎?”
簡森聽到這玩笑話嘿嘿一笑,這個反應,令奧德里奇覺得似曾相識。
果然,簡森接下來的話令他啞口無言。
“推薦信就免了,不過我若是真的能在一家還算有點兒實力的俱樂部當上了主教練,呵呵,到時候我找你要幾個好苗子,你可不能吝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