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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真偽

  “那到底是哪兩點不同呢?”董子韻急得都快暴走掐父親的脖子了,“你有話不能一次性說完嗎?”

  于飛卻似一點都不急似的將水杯放在董德昌的面前說:“董叔,你喝口水潤潤嗓子。”

  董德昌滿意地點了點頭,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水。

  董子韻早在心里把于飛埋怨千遍萬遍了,好像這幅畫不是你的似的,一點都不關心。其實于飛并非不關心,只是他通過右手早已經斷定,即便這幅畫是仿品,那也是老仿。所謂老仿就是指民國以前的仿品,雖然也是仿品但是到現在價值也不低了。

  好容易等董德昌喝完了水,才繼續說:“第一點不同是伏生的坐姿,大阪博物館中的那幅圖,伏生箕股而坐,也就是兩腳張開,兩膝微曲地坐著,形狀像箕。這是一種不拘禮節的坐法,一般是帶有傲慢輕視的意思。而這幅圖中的伏生是雙膝著地跪坐著。第二點不同是,大阪博物館中的那幅圖中,伏生拿的是一張紙,而這幅圖伏生手中的卻是竹簡。”

  “那到底哪一幅圖是對的呢?”董子韻問。

  “要判斷真偽就要知道這幅畫記錄的是什么事情。于飛,這幅畫的內容你了解嗎?”董德昌有意考一下于飛。

  于飛謙遜地說:“大概知道一些。”

  “哦?”董德昌驚訝地說:“說說看。”

  “那我就斗膽說了,要是說的不對,董叔你可要及時糾正呀。”于飛說。

  “要你說你就說,啰嗦個什么勁呀。”董子韻不滿地嘟囔。

  于飛微微一笑也不計較,“畫中的伏生是秦漢時人,秦始皇焚書坑儒,伏生便將《尚書》藏于房屋的墻壁之中,漢王朝建立后,他拿出遺書二十九篇,在齊魯,也就是今天的山東教學,漢文帝派遣大臣晁錯前往學習。伏生授經圖記錄的便是這個典故。董叔,不知道我說的可對?”

  “難得呀,難得呀。”董德昌贊嘆地說:“現在像你這樣還知道這些知識的年輕人可不多了。”

  于飛一陣汗顏,心說:難道您不知道萬事不決問百度嗎?在來寧都典當行之前,于飛可是特地去網吧查了一下相關的資料的。

  “切!很了不起嗎?”董子韻不服氣地小聲說,緊跟著恍然大悟的高聲叫道:“我知道了!如果伏生是秦漢時候的人,那他做的姿勢就應該是跪坐,而不應該是箕股而坐;同時,秦漢時候的書都是竹簡的,根本就不應該是紙張。爸,我說的對不對?”

  董德昌點了點頭,說道:“確實如此。造紙術起源于漢代,而且極為珍貴,普通人根本就用不起。到了東漢蔡邕改善了造紙術,紙張才逐漸被廣泛的使用。而漢文帝是西漢早期的皇帝,中間相差兩三百年呢!董德昌的神情顯得有些興奮。

  然而,于飛卻疑惑地說:“董叔,要說這兩點已經算是很明顯的破綻了,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認定大阪博物館中的那幅是真跡呢?”

  “對呀!”經于飛一提醒,董子韻也發現了其中的不對,于是不由附和著說。話一出口才醒悟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之中同意了于飛的觀點,不由又冷哼了一聲。

  董德昌又贊許地看了于飛一眼,現在他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年輕人了,不僅沉穩,而且思維敏捷,往往一眼看到最關鍵之處。

  “這兩點以前也有不少人提出質疑。但是一來王維的畫存世不多,且多是山水,考證起來太難。二來也有一些人為之找了很多托詞,比如有人說伏生授經時已經年近九十,箕股而坐顯得更加自然;或者說竹簡粗重,而伏生年老力弱,才會以紙代簡,畢竟漢代也用帛書,所以以紙代簡未必不夠真實;當然還有人說王維注重的是神態,不求形似,也就是說是王維有意為之。不過這些理由顯然經不起推敲。首先伏生是一個小心謹慎之人,不然也不會成功的將漢書存留下來。這樣性格的人在面對別人時又怎么會傲慢的箕股而坐呢?畢竟他面對的可是漢文帝的重臣晁錯呀。要說,王維不求形似就更說不通了。在這幅畫中,王維為了集中刻畫伏生的神態,對個別細節也作了非常精心的安排,就連案幾、蒲團都畫得非常工整,造型也非常準確,尤其是小案用筆挺秀,非常具有質感,試問王維把不重要的幾案的造型都畫得如此逼真,那么會在人物的動作和手中所拿之物上不求形似嗎?所以圍繞這幅畫曾經有過一番爭論,雖然也有人懷疑那幅畫是偽作,不過——”

  董德昌搖了搖頭,當初他也曾加入爭論,并傾向于認定大阪博物館中所藏伏生授經圖為偽作,但是最終苦于拿不出有力的證據。

  “不過,這幅畫的出現完全可以判定大阪博物館中的那幅是偽作。于飛呀,先不說這幅畫的藝術價值,光是對于民族尊嚴的意義就很重大呀!”董德昌略顯激動地說,飛揚的神情仿佛年輕了十多歲,于飛相信,如果他現在身在大阪市立博物館,他肯定會把真的伏生授經圖甩在對方博物館長的臉上,并嘲諷地說一句:“看看!你小心翼翼珍藏了幾十年的不過是一副西貝貨罷了!”

  董德昌見于飛面色平靜,不由問:“怎么了?難道你不這么認為?”

  于飛點了點頭說:“董叔,我倒認為日本堂而皇之的在自己國家的博物館中展出從中國搶走的藝術品,這對我們來說已經是莫大的侮辱,不管他搶走的是真跡還是偽作,即便是他搶了大清皇帝的尿壺拿回去當茶壺用,都改變不了中國曾經戰敗的屈辱!而通過論證對方搶走的藝術品是真是假以挽回一絲尊嚴的行為,不過是啊Q的精神勝利法,是一種酸腐的行為。如若說我們真的想挽回尊嚴,那途徑只有兩個,一個是我們足夠強大,讓日本把以前從我們手中搶走的東西乖乖地送回來,如果我們不愿意收,他會戰戰兢兢的更加害怕;另外一種就是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也到他們家里去逛一趟,把他們的藝術品也帶回我們國家的博物館中展覽一下。不過這個國家是否有自己的藝術品,我表示懷疑。”

  于飛的話說得不可謂不損,也不可謂不重!這相當于指著董德昌的鼻子罵他酸腐了,但是卻偏偏讓董德昌無話可說,愣在當場!

  “好!說得好!”突然,外面有人高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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