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老吳不可能不跟當地人打交道呀,所以就自學印尼語和葡萄牙語。
“崩地呀”(葡萄牙語“你好”),“德里,馬嘎西”(印尼語“謝謝”),一個詞一個詞地學。
一開始發音不準,別人聽不懂,只好別人說一個單詞,趕快拿筆用中文記下發音,就好像“傻瓜英語”一樣地學。
這個工人教一點,那個工人教一點,慢慢的就學會了。
在工作中學,學的還是比較快的,但寫就不行了,沒有專門去上過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當地也沒有什么語言學校。
不會語言很吃虧,比如有一次他們跟菲律賓人談一個工程,聽不懂,等他們找到翻譯趕過來,工程已經被別人拿去了。
中國人比較吃得起苦,只要過了語言關,到哪都不會輸給別人。
到現在老吳這兩種語言說、讀都還可以,書寫有些困難,語言通了是第一步,后來的工作和生活就比較順當了。
就這樣一直到了2006年4月底,軍人鬧事了。
起因其實很簡單,東帝汶政府為節省開支,解雇了500余名政府軍士兵,約占總數的四分之一。
被解雇的士兵要求多發兩個月的薪水作為補償,政府沒有答應。
于是叛亂士兵開始游行,在主要路口設置路障,就是這樣開始的。
“我們也沒當回事,該干嗎還干嗎!但很快事情就變得嚴重起來。讓我們不得不重視。”老吳一臉苦笑的道。
“當時是一個朋友打電話告訴我消息的,我一個同鄉新開的商店被暴徒焚燒了,我開車經過市區時后脊梁一陣陣發涼,過于平靜,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到了這個時候,生活方面,我們初到那邊是處處謹慎,需要添置生活用品和外出工作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從不敢亂走,后來發現當地人只要你不去故意觸犯他們,他們還是很尊敬華人的。”
“這個同鄉是跟我一起來的10個人之一,聽到消息的時候當時我正開著車,猛吃了一驚,方向盤似乎都握不穩了。馬上靠邊停車,打電話給老鄉。”
電話打通了,老吳的同鄉在那頭無可奈何地說:“燒掉了,都燒掉了,整個店都被燒掉了。”
老吳的這個同鄉剛來的時候是做泥工,賺到錢后開了一家店。賣小商品,開在一個叫戴比塞(音譯)的類似國內農貿市場那樣的綜合市場里頭。
生意不錯就又開了一家。華人嘛想得長遠一些,不像當地人吃飽穿暖就行,但這樣,也給他們帶來了更大的損失,比如說老吳。
第二天老吳去看他,看到的情形是,整個市場七零八落。一半以上的攤位和店面被燒掉砸掉了,東西所剩無幾。隨身財產基本是等于零了。
事后聽同鄉告訴老吳,中國大使館的官員,在店被燒后專門去慰問過他,還送去了慰問金和生活用品。
這一來他們就很緊張了,到了下午,老吳有個印尼朋友打電話給他,說,叛軍今天要過來了,你們趕快到我這里躲一躲。
他是住在總統府邊上的,相對安全。
朋友打電話來時,老吳剛忙完工作在回家的路上,所以就馬上開車回家帶了幾件隨身衣物去他家了。
老王和朋友分析局勢,商量該怎么辦,堅持下去還是暫時離開。
當地中國人有大約五六百人的樣子,都是勤儉創業的人,這些人也都小有身家,所以他們更加危險,是當地暴亂分子首先要攻擊搶劫的目標。
來了三年多,老吳的動產和不動產加在一起也有5萬多美金,加上手頭上還有三個小工程,走了大概連工程款也別想收了。
但事出突然,連幾家銀行也都關門不營業了,能帶走的現金只有身上的一點點。
最后還是決定走,因為老吳聽到和看到外面郊區的一些地方,開始有暴徒燒房子、槍戰,事態正在擴大,所以想先到哪兒避一避。
當晚9點,他們工地上一個同鄉,沒車子回不了宿舍,老吳還開車送他回去,當他開車經過市區時,后脊梁一陣陣發涼。
大街上表面看上去很平靜,是過于平靜了,好像就他們一輛車在行駛,這讓老吳有了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老吳的房子是250塊美金一個月租來的,宿舍兼著辦公室,有電腦、空調、冰柜、洗衣機,還有建筑機械,但已經不屬于他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去中國大使館。
到了大使館一看,當時進進出出的人那叫多啊!
一天下來總有個幾百人去問的,大使館的電話此起彼伏,不是手機響就是座機響。
好不容易找到個工作人員問問,他說:“要離開的話,聯系方式留下來。”
當時考慮到最鄰近的地方是澳大利亞的達爾文,中國大使館聯系了澳大利亞大使館,準備安排老吳他們先撤離到達爾文。
當時網絡非常繁忙,手機打不出去,老吳和同鄉聯系不上,沒法商量,只能斷斷續續發短消息聯系。
那幾天中國大使館一直在和國內聯系,老吳在朋友家待到次日中午,接到大使館通知,要求把他把周邊的要求回國的名單以短消息的形式發過去,準備回國。
當時東帝汶國際航班已經停飛,這樣要想離開此地就只能包機了。
老吳想到了多年打拼的財產,心有不甘,但現在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索性不去想它,坐在床邊狂發短消息,一共發了幾十條,因網絡不好,也不知道到底收到了幾條。
老吳這人,膽子算大的,又有不少朋友在這里,所以他狠了狠心,又開車去通知他的朋友。
兵荒馬亂的,開車到海邊時,眼前的景象讓老吳深深震撼。
幾艘澳大利亞軍艦已經停在海平面上,正在向港口靠近,維和部隊已經上岸了。
他們穿著迷彩服,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隊伍中間還有一些女兵,這讓老吳心里有一絲安慰。
從朋友家里出來,老吳就想,這次騷亂也不知要持續多長時間,如果他們都走了,家里的物品沒人照應,回來可能什么都不剩了,不如趁現在還有時間,把一些貴重的物品寄放到朋友家中。
隨即老吳帶了兩輛貨車、兩個工人回原來的住所,可到了才發現,圍墻鐵門鎖已經被人更換了,連自己家也進不去了。
拍打鐵門好久,才出來一位當地土人把門打開,老吳走進一瞧,家里已經被一個印尼人占領了。
老吳的房子是二室二廳,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250塊美金一個月租來的,房東是澳籍華人。
老吳當時很天真,心想你住就你住,我的東西讓我拿走好了,老吳的宿舍兼著辦公室,有電腦、空調、冰柜、洗衣機等。
可他們連門都不讓老吳進,印尼人和土人都有馬刀,他們一看老吳他們來交涉就拿刀砍過來。
這時老吳內心深處第一次真正地感到害怕,土人一手抓著老吳的胳臂,一手用刀橫在他的脖子,印尼人眼睛像狼似的盯著老吳,輕蔑地吐出幾個單詞:“加浪、加浪。(印尼語離開)”
老吳當時都嚇傻了,只是下意識地點頭,不斷地說“拜拜拜(印尼語“好的”)”。
看到他們這樣,他們兩人交頭接耳,嘀嘀咕咕了好一陣子才放老吳他們走。
幸好老吳隨身帶著一個筆記本電腦,有備份,否則電腦一丟失,客戶資料都沒了,這可是頂頂要緊的東西。
但他的建筑公司里面還有攪拌機、振動機之類的建筑機械,但現在那些東西也已經不屬于老吳了。
那個時候的東帝汶已經成了無政府狀態,誰占有了就是誰的了,遇到這樣的情況,當地人是最愿意找華人的麻煩的,因為華人都是有產者,而很多當地人都是窮光蛋。
他們當中很多人不要說有財產了,就連房子都沒有,就算有,很多也是茅草房,也不就是鐵皮房,遇到了好幾回,他們不搶華人的,誰搶?
這番遭遇之后,老吳腦子反而清醒了,不再有任何猶豫,當即掉頭開車回大使館。
中國大使館由主樓、會客室、兩個車庫、健身房、廚房、餐廳、門衛室8棟主要建筑組成。
老吳進去的時候,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院子里就站了七八十個。
當天下午2點鐘,由老吳短信聯系上的12個人也到了。
后來大使館又增加了5個人,組成一組17個人,由老吳任組長。
到了晚上9點鐘左右,陸續來大使館要求受保護回國的人數達到了200多。
夜深了,就在車庫里、院子里席地而坐休息,有的人用上了自己帶來的帳篷,老人、婦女和兒童,由大使館安排在有空調的會議室里休息。
不管怎樣,大家的心基本安定下來了,回到大使館了嘛,大使館就是中國領土,他們安全了。
那個時候,大使館的周邊都有人拿著刀在游行,所有的人寸步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