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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4章(修)

  第11—14章(修)

  秦棣依舊抽著煙,他吞云吐霧,姿勢老辣,顯然是一桿老煙槍,直接無視一群專家們的存在。

  京城專家李祥希有些沉不住氣了,眉頭輕輕一擰,端端起茶杯輕啄一口,正想打破僵硬,想了一想,他輕輕瞥了身邊的張院長一眼,微微一笑,他干脆利落置身事外。

  “我們來討論一下姬老病情吧!”終于,還是那位張院長沉不住氣。

  他打破沉默,掏出了一本病歷,沒給秦棣做姬老病情上的介紹,直接道:“秦…醫生,這是病歷,記錄了患者最近兩個月的情況,你先了解一下,等一會我們一起去復診,復珍完我們再辯證。”

  張錦華院長就把病歷本推到秦棣面前,不忘友情地提醒秦棣一句:“有什么特別需要了解的,可以問我。”

  張錦華這句話暗藏玄機,一般人的病歷,不僅記錄病人所患的病情,同時記錄了病人以往得病治病的情況,以及有家族性遺傳病史,但像姬家老爺子這種級別的人物,就只能一病一案,是絕不允許醫生隨意翻閱,不懂的,也只能問,而不能看。

  張錦華說的“特別需要了解”指的就是這個意思。

  不過與其說是張錦華友情性的提醒秦棣,還不如說他給秦棣下了個套。

  因為能稱得上名醫國手級別的醫生,大多都面臨過、或經歷過這種情況,清楚這“特別”所表達的含意,如果不懂,那就顯得不夠極別上不了臺面。

  張錦華挖的這個坑,簡直堪稱不露任何跡痕高明巧妙至極,秦棣倘若從病歷中找不出端倪,那只有問,如問了,不問病人以往病史,以及身體日常情況、家族病史,試問,他還是一個醫生嗎?在查不出病情,無法確認病因的情況下,哪位醫生不會要求查看或翻閱病人以往的病歷呢?

  這個針對秦棣挖的坑,無論秦棣醫術厲不厲害,只要他不問,那就落入了他的圈套中,張錦華都能一口咬定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醫生。

  因為連最起碼一點醫生常識不懂的人,不論他剛才的表演如何精彩,姬竹心都會起疑,一懷疑,她會放心這樣的一個人給姬老爺子治病嗎?

  答案——

  當然是否定。

  這才是張錦華醞釀的真正殺手锏。

  他要給這小子一個教訓,好讓他知道,在場的人,都是這一領域的專家,你一個后生晚輩,有什么資格坐在這里跟我們討論病情。

  果然院長就是院長,手段高明,不露痕跡,但在坐的專家們那一個不是道行深得可怕的高手,都琢磨出味來,他們聲色不動,蓄勢待發,只待秦棣一出差錯,一起聲討,干掉這個沒一點謙恭的后輩。

  李祥希眉頭輕輕擰了一下,然后悄悄無聲地瞥了張錦華一眼,算是默許了他的行為。都是久經事故的老人,李祥希豈會看不出張錦華以及一群專家名醫們的小心思,他一點不介意到時候火上澆油,給這個目無尊長十分欠揍的后輩一個深刻教訓。

  所以在秦棣接過病歷的一剎那,一場見不到硝煙的戰火一觸即發。

  秦棣似乎一點沒察覺到陰謀的味道,他接過病歷翻開,入目的是一大堆化驗單和用藥處方……很仔細,不僅包括了專家小組對病人的觀察,各種設備檢驗結果,還有專家們的判斷和推測,甚至一系列的論證和制定的醫療方案,仔細到可以讓任何一位新接手的醫生迅速地知道病人發病全過程。但對秦棣這樣一位半路出家的野大夫而言,諸位醫生的草書太狂奔了,草到王羲之也只能嘆為觀止到痛心疾首。

  秦棣隨手將病歷一擱,抬起頭瞥了眾人一眼,道:“能不能讓我先看看病人。”

  “病歷看完了?嗯,相信秦醫生對病情也初步了解,不知道你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張錦華不動聲色瞥了他一眼。

  “沒有。”秦棣耿直道,——他真沒看出一點端倪來,更沒看法……病歷上字體龍飛鳳舞,活潑飛動,筆下生風;有今草,有章草,有狂草,那里是記錄病人情況的病歷,實是一篇篇情愫奔騰激蕩的抒情之作…

  ——嗯!

  ——贊!

  ——大贊!

  秦棣也只能望洋興嘆,提出先看病人,再下結論。

  張錦華沒想到秦棣如此耿直、如此的謹慎,有點意外,看來是位很不上道的后生啊!又或者,是這小子察覺到了端倪?不輕易上當,張錦華不心死,十分友善、十分熱情地道:“那你隨便說說自己的想法也行,對待病情,每個醫生都自己的見解嘛?辯證嘛,就得放心大膽的說。”

  秦棣有些錯愕了,這…也太客氣、太熱情了吧?

  他敏銳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猜測這群名醫前輩們不死心……他又望了望姬竹心,冷眼旁觀,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秦棣心里立刻知道,這位大佬對他的醫生仍抱有懷疑。

  預料之中,秦棣一點不失望,在這關系自家爺爺性命的時刻,無傷大雅做一回惡人,相信也沒人敢說他不厚道。

  秦棣面對張錦華的步步緊逼,他斟酌許久,說道:“先復診吧,等診斷完了,我在和在坐的前輩們慢慢論證?”

  張錦華表情同樣有些錯誤愕,感覺一拳打在綿花上,暗怪這龜兒子太謹慎!也罷,復診就復診,他不信丫的會一點錯也不犯:“李專家,您還有什么不同看法?”

  李祥希趕緊回答道:“沒有!我們復診吧!”

  “姬總,你看現在給姬老復診方便么?”張錦華小心問道。

  姬竹心正要回答,一個溫和而雍容的聲音,飄飄浮浮,從門外響切耳畔:

  一位年過四十五的男子和顏悅色走進來,他溫文爾雅,氣勢雍容,一口地道京城腔道:“方便,當然方便,在這一行,你們是專家,你們說這病怎么治,就怎么治。”

  “是姬書記到了!”

  眾人趕緊起身相迎。

  秦棣知道,眼前這位男子,才是正主,才是現在姬家真正當家做主的人。

  “爸!”姬竹心輕輕的喚了一聲。

  “辛苦各位了!”姬忠信作為深海市市高官。自然不會和專家們一一客氣。微一沉吟,姬忠信目光落到一群專家名醫身上,緩緩說道:“諸位醫生們,我父親的病情你們是知道,在這關鍵時候,我希望大家齊心協力,集中火力,攻克病情…至于是不是要給我父親復診,這種問題,你們根本不用向我們家屬匯報,就當我是一個普通的病人家屬看待。”

  “是,是,是…”張錦華連連啄頭,心里苦笑,要真把你當普通病人家屬看待,老子還用親自出馬……他想歸想,動作不慢,十分利落站起身來,看著一眾專家道:“如果大家都沒有疑問,我們現在就過去給姬老復診。”

  沒人開口,眾人起身,跟著張錦華走出房間,然后上樓。

  秦棣走在后面,悄悄瞥了姬竹心一眼,這冷面妞跟在她老子身邊面無表情,很矜持,也很不厚道,一腳把他踢給一群專家,然后一視同仁對他不理不睬,秦棣心里真有點拔涼拔涼。果然夠冷,夠絕情,難怪她由內而外,都有拒人千里的氣質。

  略微的收斂了一下思緒,秦棣跟著專家小組走進了病房。

  進門之后,秦棣的第一印象就是夠大,夠奢華,夠檔次,已經不是單單特殊病房來形容。

  整間病房占據一百多平方,除了一間患者病房,另外還有一間家屬房,一間護工房,家具,電器,應有盡有……而且,病房內,各種設備齊全,簡直像是一間小型的搶救室。

  秦棣走進去前,病房里有兩名貼身護士,正在給病人做常規生理數據檢查,看到專家們走進來,就把記錄本遞上。

  張錦華瞥了一眼,遞給李祥希,自己趕緊走到姬老爺子床前,柔聲問道:“姬老,您今天感覺如何?您老盡管放心,您這病,我們已經有眉目了,所以您千萬要放寬心,配合我們治療!”說著,他直起身子,看著兩個護士,手指點了點床頭上的吊瓶,道:“輸液的事很重要,一定要24小時看守,絕不允許吊空瓶的情況出現。”

  兩個護士拼命啄頭,心里卻十人鄙夷,這種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的事情都要指手劃腳,弄得輸液這種事情就要把它當天大的事情來做。

  真是一個馬屁精!

  太會欺下媚上了!

  輸液這種小事,何需你院長來吩咐。

  兩個護士心中鄙視,又怎知他們院長大人是抱了大決心要狠狠的表演一下,是要給姬忠信心目中留一個良好的形象。

  李祥希接過病人數據,不慌不忙看了一會,腦袋里順便把姬老爺子的病情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持繼高燒不退,厭食,口干,失眠,上腹脹滿及全身關節酸痛,不過都是小毛病,但卻反應出了大問題,因為諸多小病糾纏一起,往往是大病的開始,姬老爺子正是這種情況。

  經過專家們細心診斷,初步可以肯定,病人肝部病變,而且是第一種惡變。通俗說法,這是癌變。醫學說法,這是良性腫瘤細胞轉化為惡性腫瘤細胞,這也是為什么極是李祥希這樣的大專家大國手也束手無策的原因,何況姬老爺子是晚期肝癌,用手術治療吧,不僅要考慮姬老爺子的年紀經不經得起一次大手術,就算手術成功,癌細胞會不會轉移到其他內臟也是一個問題。

  采用介入治療吧,卻存在一定的缺點,因為肝癌主要供血依賴肝動脈,但癌塊周圍有門靜脈血供,癌細胞可以“茍安偷生”,即使操作超選擇順利進行,由于高壓注射等原因,可造成誤栓,分流及可能有不可避免的微轉移產生……而且,對正常肝細胞仍有損傷,少數病人甚至出現肝機能不全。有的病人一次治療后血管即堵塞,以致再操作困難。

  考慮到種種可能或許會出現的情況,李祥希果斷選擇放療,使用放射劑量集中到腫瘤區域,使腫瘤接受到足以致死癌細胞的劑量,從而達到理想的治療效果。

  這是一種肝癌治療的主要方法之一,通常很多不能手術的肝癌患者都采用現代放射從而獲得根治,更重要的是這種治療對肝功能損傷最小。

  不過這一方案,很快被專家小組其他成員給推翻。

  因為放射治療存在著諸多弊端,放療期間,病人不僅會產生疲勞,治療部的皮膚過敏,脫發等癥狀,甚至還會降低病人白血球數或血小板,免疫功能下降,使患者皮膚脫皮、糜爛、滲出……再聯想到姬老爺子的年齡,放療成功基數不會超過三成。

  李祥希敢放出放療這樣的狠話出來,一是他敢下這樣的大決心,二是他作為一個醫生本職,三是他奔的就是這三層的生機…

  這叫置之死地而后身。

  所以從以上這三點來看,撇他人品不談,單是他敢采用放療來看,足可以瞧出,京城名醫,果真不是浪得虛名,不僅斷果,敢付諸行動,更沒有一般醫生那種面對特殊病人的優柔寡斷和思前顧后。

  能在絕境之中,給病人爭取三層的活命機會,已經不是單單一句好醫生來形容。

  奈何一眾專家們紛紛反對,李祥希沒獨斷獨行的權力,也只能順從“民意”的繼續頭疼。

  輕輕的嘆了口氣,李祥希放下病人數據,走到病床邊,先看了一下吊瓶上的標簽,確認病人用藥沒錯后,才彎下腰,仔細觀察病人氣色,最后輕聲問道:“姬老,您現在有什么感覺?”

  “感覺?我能有什么感覺?”

  病床上,一個體形枯瘦,膚色干黃,精神萎縮的老人微微爭開眼皮,沒好氣地道:“每天都是同樣的話,每天都是復診,每天都問我感覺怎么樣?如果我躺進太平間,你們還問我躺著舒不舒服是嗎?”

  “嗯!”李祥希表情一下僵硬,十分尷尬。

  張錦華表情一樣難看,嘴角狠狠搐動了幾下。

  其他專家一臉忐忑不安模樣,心想不是我們不盡力救治,只是你老這病太奇葩了!——肝癌晚期,絕癥之中的絕癥,你要我們怎么治?我們又能怎么治?借我們幾個膽,也不敢拿你生命和一生前程性命來賭啊!

  他們感覺十分委屈,十分的憋悶,十分的頭疼。

  “姬老,這次我們可不是來給你復診的,是給您匯報一個好消息,姬總請來了一位醫生。——是位神醫,有妙手回春之術,您老這病也很快就能好。”張錦華道行顯然比他身后那些一肚怨水苦水的專家名醫們深厚得多,禍水東引,立刻隆重將秦棣推出來,一個“神醫無雙”的年輕人。

  很好,很強大,好一口大黑鍋,也是很漂亮的一手太極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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