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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布防關中

  在原本的歷史上,劉備進入益州之后,身邊最親信的謀臣是法正和諸葛亮——龐統已經在攻打雒城的時候中箭而死了。演義中說劉備得諸葛如魚得水,對他是言聽計從啊,其實真實歷史上,把諸葛孔明替換成法孝直更為合襯。

  史書上說法正“外統都畿,內為謀主”,他既是劉備的主要參謀之一,又身任蜀郡太守,掌握了首都大區的行政權,權勢烜赫,一時無兩。然而法孝直雖然是天下罕有的智謀之士,卻有些小人脾性,睚眥必報,一掌權了就開始大肆打擊報復曾經得罪過自己的人,甚至于枉法擅殺。于是有人就去求告劉備的第二寵臣諸葛亮,說你去跟主公說說,警告一下法正,為了蜀中安定,得讓他收斂一點為好啊。

  那么諸葛亮是怎么回答的呢?諸葛亮說:“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強,東憚孫權之逼,近則懼孫夫人生變于肘腋之下,當斯之時,進退狼跋。法孝直為之輔翼,令翻然翱翔,不可復制。如何禁止法正使不得行其意邪?”

  后人評價說:“夫威福自下,亡家害國之道,刑縱于寵,毀政亂理之源,安可以功臣而極其陵肆,嬖幸而藉其國柄者哉?故顛頡雖勤,不免違命之刑,楊干雖親,猶加亂行之戮,夫豈不愛,王憲故也。諸葛氏之言于是乎失政刑矣。”主要意思是,諸葛亮你不肯遵法,又不肯進諫,這事兒做得不對啊。

  其實諸葛孔明是主張治亂用重典的。也是崇尚制度建設和法制精神的,他難道不知道法正的行為不但違法,亦且害國,必須加以遏制嗎?他不是不愿進諫,而是知道劉備信賴法正甚深,即便進諫也根本無效啊。

  諸葛亮是很有政治智慧的。別看他少年時代自比管仲、樂毅,頗有狂生氣味,老了以后大權獨攬。事必躬親,對誰都不放心,但在與上下級、同僚之間的相處而言,卻一慣謙虛恭謹,不失風儀。程普曾經夸周瑜:“與周公瑾交,若飲醇醪,不覺自醉。”其實這話用在諸葛亮身上一樣合適。

  諸葛亮很善于處理人際關系,他是力圖統合益州各集團利益,將之擰成一股繩,支持他的北伐事業的。當然啦。諸葛亮不是好好先生,并非沒有設謀打擊過在他看來有害于劉備集團的同僚。比方說劉封、彭羕等等。但一方面那幾位其寵漸衰,孔明才得趁虛而入,另方面他也都是密奏的劉備,絕不肯當面做惡人。

  所以對待法正的驕恣,諸葛亮自知寵遇難比,進諫也得不著好結果,就干脆不去碰那個釘子了。而至于他是不是在等待和尋找機會,待時機成熟再動手,法正死得早,沒能趕上孔明的重拳。

  但是在這條時間線上,諸葛亮被是勛給撈走了,劉備的謀主變成了法正和幸免于死的龐統。龐士元雖在荊州與諸葛孔明并稱,但僅史書所載數語,便可見他身上存在著頗大的缺陷,是諸葛亮所根本沒有的——比如說耒陽不治,以見其狂妄和粗疏;請劉備即宴間擒下劉璋,以見其用謀之急燥。所以是勛覺得,有他在蜀地,或許會跟法正鬧出什么不愉快來?

  歷史雖然改變了,人的性格卻沒有那么容易改變,法正照樣驕縱不法,不必密探偵察,即可知也——劉備入蜀之前的根基比原本歷史上還要不穩,形勢比原本歷史上還要糟糕,那么在得到法正以定益州以后,他的感激之情自然更甚,對法正的寵信必然更深,而法孝直之跋扈之態,也只可能愈加嚴重。

  而且劉備之不抑壓法正,還有一層考慮在內——劉玄德一代梟雄,哪有不知道法正那么做是在挖自家的墻角?只是才入益州,欲得東州士之臂助,所以對東州士帶路黨的代表法正特意優容,欲起千金買馬骨之效也。

  是勛估計法正的性子不會改變,龐統亦然,他未必就能象諸葛亮那樣顧全大局。而且歷史改變了,劉備入蜀的時間提前了,即便法正的天壽不變,那也會比原本歷史上,跟龐統等人相處時間更長。劉備政權可以容忍法孝直一年兩年肆意妄為,難道還能容忍更長時間嗎?

  若能因勢利導,引發法正與龐統之間,進而引發荊州士與東州士之間的矛盾,或可取得奇效也——就如同原本歷史上袁紹陣營中審配懲治許攸家人,直接導致了許攸的陣前投曹。

  當然啦,這一切全都是靠猜的,就連是勛本人都沒有料到,自己猜得還真準確…但從來再好的計謀都是需要人來執行的,是宏輔八字真言若然得準,說明他是洞察人心的大家啊,若然不準,則定為前線謀臣執行不力,曹操也不會因此怪到他頭上來。

  從來奇謀妙計,往往如此,不怕你說嘴,就怕要讓你親自去執行…

  劉備此番上隴,與原本歷史上的諸葛亮一出祁山,情勢大有不同——雖然都是益州政權的初次北伐,在原本歷史上,劉備得漢中后即未大舉北進,隔不久就忙著心痛關羽之死、荊州之失,然后忙著稱帝,再后去打東吳,隨即戰敗身死。

  首先的不同點,是涼州不在曹魏治下,而屬呂布,雖然算不上牢固的盟友,亦可資利用者也,就這點而言,情勢比孔明一出祁山為佳。而次一不同點,即曹魏早就開始鞏固西線防御,實兵關中,跟原本歷史上曹丕時代對蜀漢“略無備預”全然相異,這對劉備集團而言,乃其不利之處。

  那么曹氏又是如何實兵關中的呢?

  關中平原,或稱“渭河盆地”,介于秦嶺和北山之間,東西狹長,號稱“四塞之國”,易守難攻,故此曹魏集團的初步計劃是分兵堵口。東方有隴關,以防呂布;南方則按照是勛所分析的,固陳倉以封散關故道、固郿縣以封褒斜道、固武功以封儻駱道、固鄠縣以封子午道,但止嚴防,而不浪戰,則非十倍之敵不可破也。

  安邑的謀士集團猜測呂布若侵關中,可能發兵的方向,得出結論——彼必然由隴關而東,唯此一途;若循北山南下,則路途遙遠險狹,必無可憂。

  那么劉備又會從哪兒來呢?倘若呂布不肯借道,那么劉備必自秦嶺而出,從散關直至子午,有四條道路可走。但是這些道路也皆險狹,兵少了難以破關,兵多了則必然糧草不繼——原本歷史上的諸葛亮勤修棧道,且又發明了木牛流馬,亦回回糧盡退兵,而況此刻的劉備耶?

  想當年韓信得以自漢入關,靠的是“名修棧道,暗渡陳倉”,耍個花槍迷惑了三秦王,基本可以算是偷襲得手。但凡關中地區早有防備,預先布置,欲逾秦嶺而北,難度系數是相當大的。諸葛亮數次北伐,可以說一回比一回打得好,蜀兵屢經戰陣,經驗值是嗖嗖地往上漲啊,可是即便如此,只要曹魏方面事先有備,嚴防死守,他就急到吐血都打不進來。

  呂布和劉備若不聯手,可以說對曹魏的關中地區幾無威脅。

  可是倘若他們聯起手來呢?劉備必將主力北上涼州,借道而行——那就可以得到涼州方面提供糧秣,或起碼是相助遮護糧道啦,不比從崇山峻嶺中大穿插來得穩便嗎?二州聯軍,少則五六萬,多可近十萬,則隴關防線必然岌岌可危。

  隴關又名大震關,據說武帝于太始二年巡行涼州,返回關中的時候,經此而遇震雷,就此得名。漢末羌亂頻繁,尤其是馬騰、韓遂曾經趁著中原動蕩的機會,數次攻破隴關,蹂躪關中,故此關墻多碎,防御體系幾乎蕩平,不是一兩年就能恢復起來的。這也是夏侯淵不肯聽從郭淮之言,憑堅固守,而非要出關先去殺上一陣的緣故——若不能先挫敵銳,這關卡還真的很難守住啊。

  只可惜敵眾我寡,就算妙才將軍再如何英勇善戰,終究對面也不是軟柿子啊,結果一戰而敗,返回關城以后,就匆忙遣人去往安邑請示——咱們施行第二套方案吧。

  所謂第二套方案,就是假定倘若呂、劉聯兵,聲勢浩大,使隴關難守,又該怎么辦?曹營謀士為夏侯淵量身打造了一套運動戰的策略出來,那就是暫且放棄隴關,退返關中平原,一方面固守各戰略要地,節節抗敵,一方面釋放出夏侯妙才的主力騎兵,尋求在運動中挫敗敵軍的戰機。

  根據事先的計算,劉備若將主力自涼州迂回,自西攻來,同時亦可能遣別軍循秦嶺北上,以為呼應,那么最可能走的就是散關故道或者褒斜道——要是走儻駱或子午,距離太過遙遠了,根本就呼應不上啊。故此夏侯淵乃使張郃守陳倉、蘇則守郿縣,封死了這兩條道路。

  一旦隴關不可守,夏侯淵即退入關中,先用三道防線來挫敵鋒芒,分別設置在汧縣、渝麋,以及渝麋與雍縣之間,當道而營,東西直接山嶺,皆可以一當敵十者也。而一旦這三道防線失守,被敵軍殺到雍縣城下,也就等于正式邁進了關中平原,那么,就將陷入預先布設到的一個三角型陣地當中,隨時可能遭到側翼猛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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