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云崢走進大殿,半靠在軟榻上的趙禎就一直看著他,云家昨晚的舉動皇后已經向他哭訴了一遍,主要申訴的就是云家準備圖謀不軌。
圖謀不軌這四個字對趙禎并沒有多少影響力,在趙禎看來想要圖謀不軌就必須擁有圖謀不軌的本錢,很明顯,云家根本就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大宋王朝建國近百年,早就根深蒂固了,幾百個戰兵就想撼動王朝的根基這根本就是一個大笑話。
這幾百戰兵或許能對東京城造成很大的傷害,說道天上去這幾百人即便是能攻破皇宮那又如何?
即便是皇宮被攻破了,到了那個時候,能堅持走到自己面前的叛亂軍卒能有幾人?
皇宋的根基在士人,在皇族,在百姓,唯獨不在這個皇宮里,只要太子離開皇宮,隨便找一個地方就能集齊數百萬的大軍將云家那點叛亂力量斬成狗肉之醬。
自己沒有失德之處,太子更沒有可以讓人詬病的地方,大宋如今雖然還有不少的麻煩,可是總體上是一個欣欣向榮的局面,這樣的局面甚至好于立國之初。
放眼望去,整個大宋都是平安喜樂的局面,十年前的時候,自己還總是為層出不窮的叛亂擔心,近十年以來,這樣的叛亂越來越少,近三》↙年以來根本就是聞所未聞。
皇后扣押云鉞是一個很突然的舉動,云家有異動也自然是一種很倉促的舉動,而且云家似乎并沒有刻意的掩飾自己的行動,不論是陳琳亦或是皇后,還是龐籍這些大臣都清楚的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如果在這樣的局面底下云家還能成事。趙禎覺得趙家即便是被覆滅了,也沒有什么好可惜的。
皇后很聰明,可是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婦人罷了,平定一些小的風波自然不在話下,可是一旦面對云崢這種兇人她除了趕快把云二放出宮求和之外沒有任何的辦法。
在趙禎看來,云二根本就不該放出宮。這樣一來才能看清楚云崢到底要干什么,看看他到底有沒有魚死網破的決心。
至于把秦國和云心扣押在皇宮這種事皇帝根本就不愿意置評,這是蠢到家的行為,要嘛就把云二一家三口都扣押,要嘛就全部放走,有了這兩種舉動中的那一條,都不失為一個果斷的抉擇,用自己的女兒和外孫來威脅云崢,皇帝自己都感到臉紅。
皇家要的是大氣。要的是無所畏懼,要的是正大光明,不論對錯都要按照這三個做事原則去做事,不論對錯,只要堅持了這三個準則,皇家的權威就繼續存在,這才是最重要的。
天底下誰都知曉鴨子河之戰是自己皇帝生涯的一個敗筆,誰都會說這是皇帝在欠考慮的前提下做的一個錯誤決定。可是全天下所有的人都不會說皇帝不能這么做。
收復燕云十六州乃是大宋自開國以來就孜孜以求的目標,太祖干過。損兵折將了,太宗干過,也損兵折將了,先帝和遼國在檀州和蕭太后狠狠地打了一仗,雖說占據了一點優勢,可是說到底大宋還是損兵折將了。所以到了陛下這里,為了燕云十六州不折損一點兵將簡直就是對祖宗的不恭敬。
皇帝從不認為自己在鴨子河的舉動是錯誤的,即便是百十個泥古寨殘兵活的像鬼一樣,皇帝也沒有改錯的打算。
趙禎不認為云家昨晚要造反,他認為這沒有半點的可能。從宰相龐籍今早才從容進宮的舉動來看,宰相也不認為昨晚云家的舉動能夠對大宋造成什么太大的麻煩,這樣的麻煩小到不值得他連夜進宮。
鄒同說皇后一夜沒睡,景福宮里的侍衛和宦官包圍著景福宮一夜都沒有休息,陳琳在皇宮的城墻上穿著箭服枯坐了一夜。
皇帝自己昨晚睡得很是舒坦,淑妃昨晚替皇帝按摩身體,整整按摩了一個時辰,皇帝甚至有心情瞅一眼淑妃寬大的睡袍底下的玲瓏有致的身體,自己的身體動不了,這并不妨礙皇帝欣賞一下美色,因此,昨晚淑妃是在皇帝的臥榻上誰的,雖然兩只手沒有什么感覺,可是當淑妃將皇帝的手放在自己飽滿的胸膛的時候,依舊給了皇帝很大的享受。
現在,皇帝就想弄清楚云崢昨晚那些對大宋皇朝沒有多少意義的舉動到底是為了什么。
皇帝看了看龐籍,發現老夫子笑瞇瞇的看著云崢和太子討論皇帝之孝和小人之孝根本就沒有離開的意思,看樣子這位老倌也糊涂著呢。
至于皇后這時候就站在床后面的簾子里,趙禎很滿意鄒同今日給所有人安排的位置,躺在床上的自己不用動彈,就能看清楚所有人的舉動,他覺得很有趣。
鄒同見云崢和太子討論經典的十二孝已經說的有些離經叛道了,因為他們二人正在討論的是郭巨埋兒奉母這么極端的事情,擔心招惹皇帝不喜歡,遂開言道:“一日之計在于寅,殿下已經掌握了太傅所教授的課業,太保不妨繼續為太子啟蒙軍略。”
云崢嘻嘻哈哈的向太子使了一個眼色,站起來向皇帝拱手道:“陛下,太子今日聽了太傅的講義,受益良多,此時不宜再向太子教授別的學問,免得貪多嚼不爛。
不過,微臣為了讓太子舒緩心胸,特意制作了一個模型,名曰——大槐國,這是一款很不錯的軍事游戲,可以讓太子在游戲的過程中掌握最基礎的軍事策略,微臣以為,這樣的策略對太子掌握軍略是非常有好處的。”
龐籍笑道:“大槐國?呵呵,有趣啊,東平人淳于棼一天在一株古槐樹下醉倒,接著夢見自己變成大槐國國王的駙馬,任“南柯太守”二十年,與金枝公主生了五男二女,榮耀一時。
后來因與檀蘿國交戰,吃了敗戰,金枝公主亦病死,最后被遣發回家,沿途破車惰卒,夢突驚醒,醒來后發現“槐安國”和“檀蘿國”竟都是蟻穴,歷歷如現。
呵呵,難道在云帥的眼中,富貴榮華難道只是一場夢幻嗎?”
云崢拱手道:“富貴榮華自然是越現實越好,而戰爭卻往往現實的令人感到恐懼,因此,我將戰場視為夢幻,就是不想讓太子沾染上戰陣的暴戾之氣。
太子身為儲君,不需要親臨戰陣,太子只需要知道戰場是怎么一回事就足夠了。
即便是在戰場上,在執行必死的軍略之時,我不會允許獨子士兵上陣,此為人道,何況陛下只有太子這么一點骨血能不上戰場就不上戰場,畢竟,只要上了戰場,就沒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如果陛下子嗣甚多的話,我倒是不介意讓他們其中的一兩個嘗嘗真正的戰場是什么滋味。”
云崢說著話,就順手把自己帶來的大箱子打開,整個大木箱子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城防,箱子的五個面全部打開之后撲在大殿金磚上,一個栩栩如生的龜狀城池模型就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陳琳咬著牙道:“這是開封城!”
云崢瞅了他一眼道:“胡說八道,這是大槐國!”
陳琳怒道:“你看看這條河,不是黃河是什么?”
“胡說八道,那是尿水河…”
“這是五鳳樓!”
“胡說八道,那是光明樓。”
“這如果不是朱雀門,老夫把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那你摳吧,那上面明明寫著北極閣三個字,你難道不認字?”
龐籍走了過來,從云崢手上拿走那根竹棍指著城市最高處道:“老夫覺得這地方很眼熟,跟老夫辦公的地方很像,云帥以為如何?”
云崢笑道:“這里是大槐國的大議事廳,一般來說大槐國的國事都是在這里擬定的,首相處理政務的地方,自然都是一個模樣的,這里是一個國家僅次于皇宮大殿的重要位置,等一會就在這里會發生一場激戰,龐相可以好好的觀摩一下。”
龐籍笑道:“中書門下屋宇重重,且不說這里的高墻深宅,光是紫光殿就把進出的咽喉掐死了,不知道云帥如何在這里行事?”
云崢把努力地在模型上找自己東宮位置的趙旭拖過來道:“今日,我師徒就是進攻方,五萬大軍云集大槐國邊境,隔著黃河,不,尿水河與大槐國隔河相望,誓要踏平大槐國,毀其宗廟,奪其社稷,為我子虛國再添一片疆土…”
趙旭擺弄著代表兵力的小泥人興奮的快要瘋掉了,恨不能立刻就開始這場從未有過的大戰。
龐籍,陳琳,鄒同,以及皇帝都一臉怒容的盯著云崢師徒看,這哪里是什么大槐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認的出來這根本就是東京的翻版,尤其是皇帝瞅著九重門的皇宮,恨不得立刻跳起來掐死云崢。
攻陷大槐國,也就是說云崢打算利用五萬精兵攻陷東京城!
大殿里鴉雀無聲,皇帝喘氣的聲音清晰可辨,誰都不曉得皇帝下一步會干出什么事來。
過了好一陣子,鄒同在皇帝的示意下道:“那就各安本位,宰相防御中樞,五城兵馬司防御外城,捧日軍全體出動進駐黃河岸邊,密諜司負責城內的奸細,寧可殺錯,不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