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說的話基本上就是一個笑話,云崢并不以為意,企業大了,做必要的收縮調整重新布局是必要的,去掉累贅的部分,重新整理自己的行裝輕裝上陣,這樣會走的更快更加的穩當。
因為人多,所以嘴雜,出現薛家這樣想要攀高枝的人就毫不奇怪了,有時候我們不得不停下來做一些休整,甚至是走一些回頭路,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走的更遠。
就像是一個人不能無限制的長沒有用的肥肉,骨骼肌肉才是決定一個人是否強壯的根本。
如今的蜀中商行其實已經臃腫的太厲害了,當初在建立的時候唯恐人少,那個時候只要是愿意往進投錢的人都會招收,在事業的初始階段,肥肉可以讓自己看起來大一些,嚇唬一些身體弱小的人很有效果。
但是發展到了現在,一身肥肉嚇唬不了任何人,上次張方平只不過說了一句崔家和皇宮爭珠子的話,崔達就心驚膽戰的想各種辦法來彌補,最后只能乖乖地去給皇帝修陵寢,不但不要工錢,大批的費用還是自己墊付的。
這就不是一個強者和強者的對話,或者說崔達這時候還沒有把自己當%▽做一個強人,商賈有錢——卻沒了膽子!
自古以來,造反的人中間有勛貴,有農夫,有奴隸,唯獨沒有商人,呂不韋把皇帝當成貨物販賣了一次,結果他的下場就慘不忍睹。
不專心,不堅決,不論他的地位如何的改變,心里面的那一份卑微依舊在壓迫著商人。
他們在造反大業中永遠占據的是輔助地位,投入了很多,收獲卻是最小的。在大清洗來臨的時候,沒有爪牙,只有一身肥肉的商賈永遠是皇帝立威的第一人選。
這種選擇,從古至今從無例外…
豬肥了,就該吃肉,這是連云家大小姐云落落都知道的事情。臘肉養的七八頭肥豬終于到了出欄的時候。
如果再不宰殺,這些豬肥的屁股里都要往外冒油了。
殺豬宰羊在寨子里永遠都是大事件,即便是豆沙寨子已經富裕到了想殺豬就殺豬的地步,這一點都不妨礙大家放下手里的活計圍在一起看殺豬,期待馬上就要到來的一場豬肉盛宴。
大家與其說是期待吃一頓肉不如說大家在期盼一場難得的聚會。
每到殺豬的時候,陸輕盈就會躲起來,她總是嫌棄豬臨死前的慘叫太滲人,身為貴婦的她是沒有辦法理解大家伙這種嗜血的本能。
葛秋煙原本也是喜歡看殺豬的,可是她現在處處都在向陸輕盈看齊。認為不看殺豬才是一個貴婦人的正常表現,于是就和哭成淚人一樣的臘肉躲在秦國的屋子里看新生的娃娃。
臘肉的感情太豐富,只要是經過她手飼養的動物,她就見不得它們死,可是她自己也知道,養了豬就是為了吃肉。
豬一叫喚,云崢也就跟著叫喚,因為脖子上架著的兒子很容易緊張。只要豬叫喚,他就使勁的揪父親的頭發…
趙昊覺得自己的胸膛似乎在燃燒。口干的厲害,他甚至覺得只要自己一張嘴就會從嘴里噴出火焰來。
水壺就在腰上,聽動靜至少還有大半壺水,即便是水就在手邊,他一次次掄起來的依舊是手里的長刀。
大理人這些天似乎已經瘋了,他們在不要命的發動進攻。即便是被火藥彈和弩箭放翻了一層又一層,他們進攻的腳步依舊沒有停下來,反而更加的猛烈。
小成嶺上的紅土如今變成了血泥,滑溜溜的讓人立不住腳,趙昊張大的嘴巴里已經喊不出任何聲音了。為了激勵士氣,第一個沖上了已經丟失了三次的小成嶺。
山谷里終于響起了銅鼓密集的鼓聲,大理人開始撤退了,他們走的并不順利,在八牛弩和火藥彈以及強弩的打擊之下,再一次留下了遍地的尸體和傷兵退出了小成嶺。
精疲力竭的趙昊揮刀砍了兩次,才把一面屬于大理人的黑旗子砍斷,然后就坐在一具尸體上看小成嶺的夕陽。
殘陽如血,這是戰場上最好的寫照,手哆嗦著兩次都不能把水壺送到嘴邊,最后不得不用雙手捧著一口氣喝干了水壺里所有的水。
看著地獄一般的戰場,水進了肚子就迅速的變成了眼淚,趙昊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流淚。
仗打到現在,自己是幸運的,除了一點皮外傷之外,竟然從來都沒有受過重創,最在意容貌的趙挺臉上被人家砍了一刀,最囂張的趙哲這時候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人,雖然少了一只眼睛,趙昊卻發現這只眼睛越來越像野狼的眼睛,哪怕在夜晚,他的獨眼都是綠幽幽的。
后續的預備隊終于沖上來了,扛著補給的軍卒大聲的問著誰還需要補充火藥彈和弩箭。一些抬著大桶的火頭軍也跟了上來,當一張餅子一碗湯塞到趙昊手里的時候,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過飯,沒有睡過覺了。
軍司馬檢點傷亡的聲音似乎離他很遠,趙昊聽得很仔細,從頭到尾都沒有聽到準許他們退下去休息的命令。
于是,他快速的吃完了餅子喝完了肉湯,找了三具看起來干凈些的尸體鋪在地上然后就躺了上去,快速的補充自己的體力是活下去的唯一根本…
“六千人如今只剩下不足兩千人,趙旉,我們應該突圍撤退了,即便這是一場優勝劣汰的殺戮,現在也該結束了。”
幾乎全身都綁著紗布的趙延年坐在一張吊床上對只剩下一只胳膊的趙旉說道。
趙旉似乎沒有聽到趙延年的話,手指點著小成嶺道:“大理人的飛山軍今日基本上全軍覆沒了吧?”
趙延年苦笑道:“我們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趙旉大笑道:“大理人為什么這么著急打敗我們?看他們這些天進攻的樣子基本上就是靠人命往進填,已經沒了章法。我現在很想知道他們為什么這么著急?
延年,你說有沒有可能大帥已經開辟了第二戰場,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大理為什么會這么著急。”
趙延年拿拇指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痛苦地道:“我們非要打贏這一仗嗎?莫要忘了,這場苦戰是我們自找的。”
趙旉看著趙延年道:“我們一定要打贏這一仗,皇族軍隊能不能真正的成為一支百戰雄師就看這一仗了。
如果這一仗我們打贏了,從今后不管面對什么樣的環境我們都有死戰的本錢和膽量,這一仗打的不是輸贏而是我皇家的軍膽!”
趙延年皺眉道:“這個道理我懂,我是擔心到了最后我們還能剩下幾個人,人數太少了對我皇家沒有意義。”
趙旉大笑道:“怎么沒有意義?如果只剩下一個,我皇家就多了一個敢打仗,能打仗的人,他自然會有自己的千軍萬馬,如果能剩下十個,皇家最重要的十個武職就是我們的,至少可以保證京城是安全的,如果上蒼保佑能給我皇家留下一百個種子…”
趙延年打斷趙旉的話,走過來把一張紙放在他的面前,趙旉看了一眼,手有些哆嗦澀聲道:“只剩下六十八個人了?”
“其中有四個生死難料,三個沒了一條腿…趙旉,你確定還要繼續堅持下去嗎?”
趙旉看著趙延年幾乎是用哀求的口吻道:“延年,再給我一次機會,只要我們再堅持一下,敵軍一定會潰敗的。
這一輪戰事,我親自頂上去,如果我戰死了,你就炸開好水埔帶著他們撤離可好?”
趙延年笑道:“我沒有想要撤離的意思,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仗打到了這個份上,不論云帥有沒有開辟第二戰場,我們還是要和大理人死磕到底的。
如果連大理人都打不過,以后怎么和遼人,西夏人作戰,打不過大理人的軍隊對大宋皇家沒有半點的意義,因為狄帥能輕易的大破大理人,云帥的一紙文書就能讓大理人噤若寒蟬,所以說這一戰必須打出我皇家的威名來。”
趙旉感激的看著趙延年道:“這么說…”
趙延年大笑道:“自然是我們兄弟親自頂上去,趙家兒郎能否光耀天下請從今日始!”
趙旉牽著趙延年的手一起走出挖的地坑,走上小成嶺眼看著山嶺下密布的敵尸,一起縱聲大笑。
開始的時候只有稀疏的幾個聲音,緊接著就是悶雷一樣的笑聲在山谷間回蕩。
趙挺聽得熱血激昂,大聲唱到:“我出我車,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謂我來矣。召彼仆夫,謂之載矣。王事多難,維其棘矣。”
獨目趙哲接著唱到:“我出我車,于彼郊矣。設此旐矣,建彼旄矣。彼旟旐斯,胡不旆旆?憂心悄悄,仆夫況瘁。”
被驚醒的趙昊臥在敵軍尸體上用沙啞的嗓音繼續接上:“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車彭彭,旗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趙旉流淚大笑單手敲擊著長刀接著唱到:“昔我往矣,黍稷方華。
今我來思,雨雪載途。王事多難,不遑啟居。豈不懷歸?畏此簡書”
眼見眾人豪氣不減,趙延年接著唱到:“喓喓草蟲,趯趯阜螽。
未見君子,憂心忡忡。既見君子,我心則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一曲《出車》不斷在趙家兒郎的口中吟誦,不知不覺中竟多了一絲煌煌大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