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狄入華夏則為華夏,華夏入夷狄則為夷狄!這句話是夫子說的!”老趙身為一個落第的舉子向一群笨蛋講解這句話還是沒問題的。
平日里他會把這句話講解的很清楚,這時候他沒心情講解這句話的含義,甚至連夫子是誰也不打算給這些笨蛋說清楚是誰。
“天殺的,這么好的海東青,怎么就成這模樣?”
老趙看到凄慘無比的六只海東青,心都要碎了。
顫抖著手想要去摸一把這些可憐的海東青,卻擔心鐵鉤子一樣的鷹嘴叨自己一口,只能從懷里掏出特意為自己準備的金瘡藥拿給勃勃,讓他給鷹裹傷。
勃勃嘿嘿一笑,就找了一些拿水煮過的麻布,為海東青裹傷,這活他干的很仔細,也很熟練,以前的時候,海東青和天鵝搏斗之后,有時候也會受傷,就是他親自照料的。
撫摸著雄峻的海東青,剛剛還在笑的勃勃這時候非常的想哭,全族人就靠著這六只海東青吃飯,日子一向過的不錯,誰知道轉瞬間全族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想到悲傷處,又開始嚎啕大哭。
爺爺為了全族的安危,向來把這六只海東青放養在野外,每年只有到了開春時節,才會請神鷹去捕捉天鵝,天鵝最喜歡吃海里的海蚌,海蚌的肉吃掉之后,漂亮的東珠就會被它儲存在嗉囊里,只要有天鵝,納里汗部族就能上繳到足夠的珍珠。爺爺還非常聰明的說,這是部族里拿牛羊跟海子邊上的牧民換的。也只有這樣,全族的牛羊才能保全,打到的獵物才會歸自己。如今,好日子沒了,只剩下自己和六只神鷹了。
遼國人很強大,那個戴著鬼面具的人雖然敗給了刻里缽,可是遼國人多,大隊的人馬沖過來,即便是強悍的刻里缽也只能帶著箭傷逃跑。還不知道他到底逃走了沒有。
女真人離最強大的戰士刻里缽都只有逃跑的份。他不敢想象自己將來需要怎樣才能為死去的爺爺和族人報仇。
不過他很快就從悲傷中清醒過來,他發現自己這些天實在是笑的有些多,爺爺的面容似乎都有些模糊了,他很害怕這樣的感覺。于是就決定。用刀子把自己的臉刻花。只有這樣才能時時記得自己的族人和爺爺。
老趙把一個木頭板板塞進了胡思亂想的勃勃懷里,指著木頭板子上的字,一個個的教他:“完顏洞章之靈位!”
勃勃抬起頭問道:“這是什么?”
“這是你爺爺!你說你爺爺叫做完顏洞章的。”
“我爺爺叫做完顏洞章這沒錯。可是這個牌牌是什么?”
老趙眼珠子轉了一圈之后道:“有時候我見你晚上都在哭泣,所以啊,我這兩天不斷地向天神祈求,讓你的爺爺的靈魂回來看看你。你爺爺見你哭的可憐,就不愿意回去了,就把自己的靈魂附著在這塊木板上,打算永遠陪著你。”
勃勃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流,緊緊地抱著木板問道:“真的是這樣嗎?我爺爺真的在這塊木板里?”
“是啊,確實是這樣的,不信你到了大宋去問,幾乎每個人的家里都有這么一個木頭牌牌,我家的祖宗也住在里面…”
勃勃高興地擦一把眼淚揪住老趙道:“您說我爺爺沒有騎著海東青去了上天,他在牌牌里住著陪我?是這樣的嗎?”
老趙笑呵呵的道:“當然是真的,你以后想爺爺了就對著木牌說話,他聽著呢。”
勃勃緊緊地抱住老趙高興地道:“你能把八失里,迭哈古莫哈…他們的靈魂都叫來嗎?能不能為他們都刻一個牌牌,讓他們居住在里面…不多,就我們全族的人…”
去除了心事的勃勃,飛快的吃了一大碗干蘑菇燉咸魚,還往嘴里塞了一張干面餅,就興高采烈的去大石頭背后和自己的爺爺說話去了。
老魏湊到正在刻木板的老趙跟前道:“祖宗牌位這事沒法說,不過你真的打算給他們全族三百多人刻靈牌?”
老趙削著木板道:“自從你說這孩子能聽懂老鷹的話那一句話開始,這孩子就是我們的祖宗!老鷹在天上看得清楚,能事先發現敵人的蹤跡,你說說看,侯爺要是有了這樣的臂助,這還有打不贏的仗嗎?問題就在這孩子是一個外族人,你說的那句話提醒了我,只要這孩子著我漢家衣冠,守我漢家禮儀,說我漢家話語,書我漢家文字,娶我漢家女兒,你說說看,他和東京城的那些孩子有什么區別?
只要把他的亂糟糟的頭發梳起來,挽成發髻,插一根發簪子,你能看出他的不同來?最多皮膚黑一點,農家小戶的少年人比他黑的多得是。”
說到這里,老趙抬頭瞅瞅陰暗的天空嘆口氣說到:“我以前以為侯爺要海東青是為了打獵,所以對這件事并不是很上心,磨不過主家夫人的面子這才答應走一遭遼東。
現在看起來,侯爺要海東青早就有用在軍陣上的想法,不管拿海東青來傳遞消息還是用它來監視戰場觀察敵情都是最好的,海東青沒有天敵,雖說東京城里有人用鴿子傳遞信息,只可惜鴿子說到底還是過于溫順了,飛的速度也不夠快,如果用海東青,一日千里傳音并非不可能,即便是有高山大河阻礙也擋不住它的雙翅。
老魏,能遇到這個孩子這是天大的機緣,也是侯爺的機緣,不能在我們手里出岔子啊,家主待我們不薄,這時候就是用命回報的時候了。”
老魏點點頭,就站到大石頭后面遠遠地看著勃勃興高采烈的向木牌牌訴說自己這些天的見聞,不由得抽抽鼻子,抱著刀子坐在石頭上,抬頭看著漆黑的星空,覺得自己這趟回去,是不是再討一個老婆,生一堆娃娃,真的很不錯啊。
“守雁門關,不守寧武關,偏關等于沒守,這里的防御到處都是漏洞,怪不得遼人的騎兵打草谷的時候竟然能夠兵進太原城下。
高繼宣此人在雁門關十五年,罪惡幾乎罄竹難書,殺良冒功,私吞軍糧,謊報戰功,畏敵如虎一個將軍能干的惡事,他一個人算是干盡了,就因為有了這種人,武將才會被人看不起。
不過這些事和你們無關,我已經上表彈劾此人了,如果遼東的噩耗傳來,他逃不掉菜市口的一刀,所以啊,你們該去什么地方咱們早就議定好了,大軍還有一月,才能全員抵達雁門關,到時候你們的部下你們自己帶走。
姜哲去寧武關,那里的軍卒需要安撫,都是好男兒,餓著肚子都堅守著寧武關沒跑,你去了好言勸說沒必要威壓,無論如何不能鬧出兵變的笑話來,欠人家的錢糧能補的就補。
關隘破舊,好多地方需要重修,找當地官府,征發民伕,該出錢的就出錢,這事不得馬虎,民伕吃飽肚子才有力氣干活,我以前就當過民伕知道其中的苦楚,如今天寒地凍的泥土不好挖都是麻煩,你肩上的擔子不輕,要知道一旦遼人來襲,你寧武關首當其沖。”
姜哲嘬一下牙花子道:“大帥,寧武關的軍卒大部分都是當地的百姓,所以他們沒有跑,我去了自然會好言勸說,可是,人家根本就不信咱們這些外軍,認為我們就是來撈錢糧的。
李東楚此人聽說是李牧的后代,他發誓說要與城偕亡的,您拿下他的城守職位,恐怕不妥。”
云崢拿令箭敲著桌子道:“沒什么不妥的,他根本就不熟悉軍隊里的新戰法,火藥這些東西他根本就沒接觸過,以前守城都是靠人命往進填,每一回都殺的血流成河,還大部分都是我們自己人的血,現在咱們有了新式武器就要努力避免這種狀況,告訴他我讓他當你的副手,就是要他好好地學習一下火藥的運用,同時要給他原來的軍隊換裝,有這一條,我看沒什么談不妥的,除非他把這個位置看的比城池百姓還要重要,如果是這樣,就休要怪我軍法無情了。”
姜哲笑道:“末將以為李東楚此人應該是識得大局的,不如讓他來雁門,請大帥親自調教他一下?聽說此人對大帥極為仰慕,末將這點本事人家恐怕還沒看在眼里。”
云崢轉身笑著對坐在旁邊的李常道:“監軍看清楚了沒有?一個個都狡猾啊,情報里說李東楚此人就是一頭倔驢,他不想得罪人,就把人往我這里推,要不,監軍勞駕一下?”
李常掌軍也有一段時間了,威嚴也多了幾分,鼻子里哼一聲道:“軍中的滾刀肉老夫倒是見了不少,倒是對倔驢沒什么見解,雖說家有倔子其家不敗,在軍中倔強,可不是什么好脾性,來了之后老夫招呼他就是!”
云崢搖搖頭道:“還是算了。那人到了你的手里估計保不住命,還是我親自來吧,不為別的,就為了憐惜他一腔為國為民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