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藏訛龐帶著無限的遺憾離開了這片傷心地,當初意氣風發的來到青塘,大軍所到之處董氈,青誼結鬼章抱頭鼠竄,大軍進入秦州,富弼云崢惶惶不可終日,自己也是雄心勃勃的準備在宋國疆域大展宏圖,張陟進軍成倉是一部險棋,對于張陟的失敗,沒藏訛龐是有心理準備的,但是張陟全軍覆沒并且把自己弄成蠟燭這樣的結果完全超出了沒藏訛龐的預料。
野戰失敗啊!
天塌了!
強大的騎兵在山野地之外打不過那些笨拙的步兵啊,騎兵被步兵包圍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啊,張陟被制作成蠟燭簡直就是罪有應得啊。
一路走,一路傷心…
大夏國的出路在哪里?云崢拿到河湟地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他們馬上就要有戰馬了,三歲口的戰馬就可以上戰場了,打磨兩年之后就是最好的騎兵坐騎,沒藏訛龐不敢想象鋪天蓋地的大宋騎兵帶著弩箭,帶著火藥彈,呼嘯著向大夏撲下來的時候大夏國拿什么來抵擋?大夏沒有多少時間了。
大夏放棄了對青塘的領土訴求,本身就明大夏國在青塘這片土地上徹底的失敗了,青塘即將迎來的悲劇性命運很快將會落在大夏國的頭上了,對這一沒藏訛龐非常的肯定。
張絳向沒藏訛龐稟告浮橋已經燒掉了,沒藏訛龐就回首瞅了一眼黃河河道上的黑色濃煙,嘆息一聲就繼續趕路。不是自己不給遠寨六部活路,而是不能給這六部活路,他們如果活著會給大夏帶來更加恐怖的損失,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沒藏訛龐自詡不是一個殘暴的人,可是這些年一步步走過來,他忽然發現,想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一個比自己更加殘暴的人并不容易。
回去之后就該做準備了,天下就要大變了,火藥帶給宋人的變化太大,太迅猛。他們不再需要穿上沉重而昂貴的步人甲扛著狼牙棒。戰斧一類的重兵刃冒著死亡的危險在騎兵的隊伍里鏖戰。
現在只需要將火藥彈著之后遠遠地扔過來就可以殺死大夏最勇猛的猛士,這是不公平的,在這種情形下,一個最弱的宋人殺死大夏國最強悍的武士成為了現實。沒藏訛龐只希望這種現實千萬不要成為常態。
火藥的秘密必須掌握。為此沒藏訛龐認為即使付出一些代價也不是不能接受。
云崢目送沒藏訛龐離開。親眼看到浮橋被焚毀,再三確定沒藏訛龐不可能再越過黃河朝自己殺一個回馬槍了,這才留下大量的斥候。準備親自去指揮圍剿董氈的戰斗。
面對沒藏訛龐再心一些也不為過。
在回程的時候,云崢緊鎖了數日的眉頭終于松開了,戰局終于穩定了下來,三維戰爭終于變成二維的空間了,在沒藏訛龐走掉之后,戰爭的形勢就變得簡單多了。
“猴子,去告訴監軍,請他派出使者去找找西夏族的遠寨六部,告訴他們,西夏國已經拋棄他們了,如果不想族滅,就投誠我大宋吧,一旦他們答應,我們就會出兵進攻青誼結鬼章替他們解圍,如果不同意,那就等著滅族吧!”
猴子答應一聲就要往大寨里跑。
“回來!”云崢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把猴子給叫住了,騎著馬繞著猴子走了兩圈之后對猴子:“我打算抽你一鞭子,你明不明白?”
猴子苦著臉頭,云崢這才道:“這種老毛病以后絕對不許再犯,沒了錢就問我要,不許拿人家的銀子,為了讓你長記性,這一鞭子我會使勁抽,你要是有意見,我就讓梁楫來抽!”
猴子連忙閉上眼睛繃緊了身子準備挨揍,開什么玩笑,梁楫來抽?會抽爛的。
肩背上挨了一鞭子,很疼,想必一會兒就會起一道檁子,自己收龍鐵橋錢財的事情看樣子少爺知道了,不過這一鞭子挨得很值,回去之后就要成親了,家里沒有一件寶貝鎮宅怎么行。
李常接到猴子傳來的命令之后,強忍著心頭的狂喜,等猴子出了自己的帳篷之后,就站了起來,搓著手在帳篷里轉圈子,最后將顫抖的雙手塞進裝滿涼水的銅盆里,唯有這樣才能安耐住這雙不聽話的手,當他將的腦袋從銅盆里拔出來之后,心頭就已經有了計較,這一趟必須是自己親自走一遭,這是云帥給自己的獎賞,這是給自己分的軍功,不能假他人之手。
老仆拿布巾子給老爺擦干了頭發,聲的在老爺耳邊道:“老爺,您要自己去西夏營地?如果那些蠻子拿住您怎么辦?如果他們…”
李常驕傲的笑一下道:“你覺得這場軍功和老爺我的性命孰輕孰重?”
“自然是老爺您的性命重要。”
李常自嘲的笑笑,對老仆道:“人的性命是有價錢的,地位不同價錢也就不一樣,這場軍功的價錢比老爺的命重要,再你家老爺一生襟抱未曾開,這一次就容許老爺我任性一次,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青史留名尋常事爾,所以值得老爺拿命去拼一次。
給老爺我準備官服吧,要朝服,讓你家老爺我風風光光的去立下功勛或者風光的死去!”
老仆去準備了,李常胸中的熱血在激蕩,對一個文官來憑借一張嘴,騎一匹驢子布衣入敵營,舌戰群儒之后,一兵未發,就讓敵人臣服乃是人生最濃烈的篇章,有這樣的經歷,就算是官職不顯,也會讓人肅然起敬。
董氈傷的很重,在親衛的保護下且戰且退,瞎藥嘴里也噴著鮮血,但是心神振奮,即使在吐血的時候也不忘記要自己的部下繼續圍殺董氈。
事情發生的太快,太急,太出乎預料,在青誼結鬼章陷進重圍的時候,在大部分部族已經加入到戰爭中的時候,前來稟報軍情的瞎藥將一把刀子插進了毫無防備的董氈腹。
就在瞎藥發動的時候,龍鐵橋也發動了,十幾顆火藥彈被扔了過來,董氈所在的山頭上頓時硝煙彌漫,如果不是因為護衛死死地用身體護住董氈,董氈早就變成一堆碎肉了。
瞎藥獰笑著向后退,他手上的刀子還在流血。
目眥欲裂的董氈怒吼著站直身子,扯開自己的衣衫牢牢地將腹部束縛住,他不是溫室里的花朵,少年時期就開始領兵作戰了,他深深地清楚自己這時候該做什么,必須在最短的時間里平息禍亂,平息叛亂的時間越短,對青塘大軍的傷害就越是輕微。
董氈抽刀在手,甩開攙扶自己的護衛猛虎一樣的撲了上去,他這時候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死瞎藥,也就在這一刻,董氈完全明白了青塘發生的事情都是瞎藥搞出來的。
背叛者的膽量一般都很,很惜命,眼看著自己將要掌握青塘大權的瞎藥那里愿意和一個已經中了毒,快死的人拼命。
董氈被抹而水巴族的猛士攔住,在人群中艱難的廝殺,鮮血泉水一樣的從傷口流出來,他卻感受不到傷口的存在,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中毒了,感覺到自己的體力正在迅速地消失,董氈嘶聲吼叫道:“瞎藥!你不能這樣,你不能背叛你的種族,宋人是靠不住的,他們什么都不會給你!回來吧,我不怪你,只要你回來,我向天神以及我的祖先起誓絕不追究!”
瞎藥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董氈大聲道:“你就要死了,我為什么還要聽你的,老子過膩了整天吃羊肉,睡臟女人的日子,我要的你給不了,抹而水巴族今后將不再靠放羊為生,老子從今后要睡高樓,擁美婢,老子要喝美酒,吃美食,不想在風雪里放牧牛羊,不想在羊圈里睡覺…董氈,這些你給不了我,你就算是放一百年的羊也給不了我!”
董氈赫然發現山背后有大片的塵土揚起來,宋軍已經來了,他再回頭瞅瞅正在和西夏人鏖戰的部族,朝瞎藥哀求道:“瞎藥,不要鑄成大錯,我們天生就是牧民,我們天生就是靠吃牛羊為生的人,拋棄了自己根本的人一定會被神靈拋棄的。”
龍鐵橋見瞎藥似乎有些猶豫,一刀砍死了一個董氈的護衛湊到瞎藥身邊道:“覆水難收,虎入窮巷,你那里來的退路,干死董氈之后,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瞎藥抬起頭,殷紅的雙目中再無一絲猶豫,怒吼一聲就挺著長刀向董氈逼了過去,只要殺死這個讓自己感到羞愧的人,自己這一生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董氈絕望的朝自己的侍衛道:“吹響牛角號,告訴青誼結鬼章我已經戰死了,從今往后他是青塘的首領,我只希望他能用瞎藥的人頭來祭奠我,讓我知道我還沒有白死。告訴我青塘沒有滅亡。”
“嘟嘟嘟嘟”一連四聲蒼涼的牛角號聲從山包上突然響起,青誼結鬼章怪叫一聲,放下唾手可得的勝利駁馬就走,他聽得出來號角聲里的絕望,一再的催促戰馬只希望等自己去了之后董氈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