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一覺醒來之后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斷掉了,盯著房頂好一陣子才感覺到自己的四肢好像還在,噩夢一樣的兩天時間,讓他對身邊躺著的那個男人有了新的認知。
這樣說或許有些曖昧,可是一張大通鋪上躺滿了的男人就沒有任何美感可言,各種稀奇古怪的呼嚕聲,以及各種刺鼻的味道讓整間房子如同人間地獄。
扭一下脖子,那里有骨頭相互摩擦的嘎巴聲非常的疼,好在看到了將主就躺在旁邊憂郁的望著房頂,心情這才好一點。
“將主,我們的苦肉計真的能打動包拯,讓他不要把我們弄到京城去?其實我覺得去京城也不算什么壞事,畢竟那里距離天子近一些。”
“不知道,聽天由命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把自己該做的做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的安排,包拯是一個務實的人不會讓別人的心血白白的浪費掉,我對他的人品很有信心。”
“可是我們真的背著鎧甲武器走了三百五十里路啊!”
“廢話,苦肉計有不疼的么?周瑜當年打黃蓋不也是真的在打嗎?反手間覆雨翻云那是朝廷大佬的事情,我們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圍里努力求生,努力的給自己營造出一個寬松的環境,不要指望別人,我們今天受的苦,將來會讓我們受益無窮。
阿同,不要想著去京城做官,而且是做一個閑散官。對我們來說做那樣的官也就代表著自己已經死亡了,如果兄弟們有誰想做官,我會不遺余力的去幫他達成目的,甲子營將來是要做事情的,做大事情的,跟不上步伐的人我們不會等。”
周同艱難的側過身子看著云崢說:‘其實我很不明白你的想法,以前我們都想著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依靠學識完成自己的身份地位的變化就足夠光宗耀祖了,你想的好像更遠一些,帶著甲子營在夾縫里艱難生存。我們為什么要背上這么大的一個包袱啊?”
云崢想了好久才對周同說:“我打算改變一下未來。多年以來我們中華向來都是一個勇于探索的族群,我們的先祖有的人變法,有的人造反,有的人死諫。有的人戰死沙場馬革裹尸。他們做出了很大的犧牲。可是,你仔細的想一下自從秦漢以來我們的族群有過根本性的變化嗎?
沒有啊,從最久遠的國人暴動。到太祖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統治者總是在變幻,唯獨沒有變化的是我們的世界,總要經歷崛起,興盛,平庸,衰落這樣一個怪圈,難道就沒有一種法子可以讓朝代的興盛一直延續下去?
管他誰做皇帝,說句難聽的話,皇帝寶座上坐著什么人我一點都不關心,皇帝從來都不是這個族群的根本,只要這個族群自己不放縱自己,沒道理不能長盛不衰的。
和唐朝比起來,大宋先天不足,抵御北方蠻族的重要關隘燕云十六州被兒皇帝石敬瑭獻給了遼國,導致大宋在軍事上只能保持固守的態勢,想要在大平原上防御人家的鐵騎,除了人海戰術沒有別的辦法。
咱們大宋越富庶,對那些蠻族的吸引力就越大,這個世上那里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總一天你會發現用廂軍和禁軍組成的防線并不足以抵擋人家的鐵蹄,所以,我想試試精兵的道路,再輔以器械之道,看看能不能走出一條新路來。”
周同砸吧一下嘴巴說:“你的想法很危險,這是無君無父的言論,被別人聽到你這一生都休想再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云崢笑了起來,卻不小心牽動了腹肌,疼的他不斷地咳嗽,拿手拍著竹席對周同說:“你覺得我是一個死心眼的人嗎?我現在就是在看朝廷大員,以及皇帝陛下對我到底有多少忍耐力,瞅瞅他們能接受的底線在那里,如果我的嘗試全大宋的人都不贊成,我就會立刻解散甲子營回豆沙關老家,種地養牛,教書,閑暇時去元山那邊欺負一下吐蕃人取樂,我可沒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想法,說實話,甲子營的嘗試只是我一時心血來潮搞起來的,早就厭煩了,只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在苦撐,如果他們感受到了威脅,覺得我是一個大麻煩,我是沒打算和天下人為敵的,身為局中人他們都不支撐,憑什么要我去強撐。”
“君子之道一以貫之,云長生,你就是這樣做學問的?”
這不是周同的聲音,云崢睜開眼睛就看到包拯那張黝黑的臉膛,旁邊還有張方平那張怒氣沖沖的臉。
“明公,下官實在是站不起來,還請恕罪,明公窺人似乎也不和君子之道。”
“這里是軍營,還是受老夫節制的軍營,你只是營里的一個軍漢,何來可言?老夫想要砍你的腦袋也只是下道手令的事情,保證沒人多吭一聲,年紀輕輕的被慣的不成樣子,有這么跟上官講話的嗎?滾起來!”
包拯是客官,張方平人家是主官,說話就用不著講究什么方式方法,軍隊里是最講究上下尊卑的地方,云崢只好努力的爬起來聽張方平訓話。
不等包拯問話,云崢先說道:“明公,甲子營很小,只有千把人,就算把整個武勝軍加上也不過一萬人,大宋兵將兩百萬余萬,卑職只是打算小小的改造一下這一萬人,還不用朝廷出力,出錢,平白得到一支精銳的大軍,這樣對國家,對陛下,對百姓都有利的事情,您因何會反對?是擔心我帶著這一萬人造反嗎?這樣想的話,大宋還要什么軍隊啊。
按照這樣的想法,所有百姓都有可能成為罪犯,所有的官員都想貪污,所有王爺都想奪權,所有將領都準備隨時造反,這樣的國家還用得著別人攻打嗎?早就四分五裂了,適當的有一個制約方式是合適的,可是朝廷現在將軍隊的手腳全部捆起來不讓動彈,等到需要打仗的時候軍隊卻沒了戰力,會出大事的。”
包拯搖搖頭道:“老夫見你只是受人之托,富弼托我帶來了買馬的錢,你到時候沒有戰馬交給人家你才會有大麻煩,據老夫所知,大宋沒人敢收了富弼的錢不給人家貨物,再者,曾公亮從京師讓我給你帶來一部營造書,他說上一次給你看的那本不太全,這本全一些,不過他將火藥部分空出來了,等著你去填,快些寫,老夫后日就要途徑廣元返京。”
見老包不談帶自己和甲子營回京的話,云崢自然也不會多嘴,皺著眉頭說:“富弼相公要的戰馬豆沙縣的商家已經在準備,今年雪山后面的吐蕃人征戰不休,邏些的吐蕃人打算一統吐蕃,地方上的部族不干,雙方都不放牧了,打了整整一年的仗,估計明年開春還要接著打,正好是一個做生意的好時間,他要的五百匹戰馬很容易湊夠,不是難事。”
包拯笑著搖頭道:“一千匹,你在秦鳳路戲弄了人家,想要平息怒火,就要賣給人家一千匹戰馬,富弼沒你想的那樣容易被糊弄。”
“其實角廝羅的日子也不好過,西夏如今窮困潦倒,為了維持和遼國,大宋的關系不敢輕起邊釁,所以就把目標對準了距離自己最近的角廝羅,沒藏訛龐也想洗刷一下上次戰敗的恥辱,如今再次屯兵黃河,這里面有大生意可做,戰馬應該不是不可交易的貨物名單上,下一批去青塘交易的商隊只需要和他們交易戰馬,估計弄出五百匹戰馬也不難,他秦鳳路的旁邊就是秦州,干嘛不自己去交易?”
張方平大笑著插嘴道:“人家不賣馬給富弼,他當初在秦州任職的時候將角廝羅騙的很慘,損失了三百多里土地,富弼至今提起來還非常自傲。”
云崢知道大宋的高官大部分都有騙蠻族的習慣,他們將這種作為當做自己智力上優勝蠻族一籌的明證,現在那些蠻族越來越難打交道的原因就是被騙害怕了。
種世衡那種誠實的君子已經見不到了,所以橫山的蠻族都非常的懷念死去的種世衡。
云崢并不在乎富弼的要求,一千匹戰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不管是雪山后面的部族,還是青塘吐蕃人他們對鐵器和糧食的要求幾乎沒有止境,想要真正的造出一把合適的弓箭來,都需要從大宋內地進口魚膠,他們沒有多少選擇。
至于曾公亮那個腦袋被驢子踢了的建議,云崢根本就不想理會,火藥配方交到他手里,不出十天,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了,這種為全世界謀福利的事情云崢根本就沒打算做。
大宋就剩下火藥這樣一個能克制騎兵的利器,如果被那些善于學習的蠻族知道后果太可怕,云崢不敢想象騎兵手里拿著彎刀,腰里別著簡易手雷沖鋒陷陣的恐怖模樣。
“火藥配方不給,曾公會弄得全天下都知道,我已經抄錄了一份給密諜司,上面明明白白的注明不許給曾公看,一部《武經總要》已經有賣國之嫌,這種插標賣首的行為他的頭被驢子踢了能干,我們萬萬不能再干了,大宋好東西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