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開始了,云崢要看打仗,想看打仗最好的地方就是大黑山,那里有六個青塘人在守衛,也是精銳,不過寒林和浪里格以及孫七指說拿下來問題不大。
所以他們一大早就去了大黑山,到了第二天浪里格才回來,告訴云崢事情已經辦好了,要云崢趕快去,角廝羅的大軍和沒藏訛龐的大軍已經交鋒過一次了,不過都是步卒,這也是大軍作戰的標準程序,步卒的雙腳踏到的地方,才是騎兵廝殺的好地方,現在人都學聰明了,大軍會戰的時候,沒有人傻乎乎的拿寶貴的騎兵去試探未知的地方。
找了一個借口,說是去探路,云崢就帶著梁楫和彭九就去了大黑山,這里是戰爭波及不到的地方,雖然說在天氣晴朗的情況下,能看到大隊的人馬廝殺,不過這些人和螞蟻大小差不多。
云崢站在大黑山哨所的時候,沒看見青塘人的尸體,地上也看不見血跡,孫七指手上握著一截堅韌的牛皮繩,里面似乎還有金屬的光芒在閃爍,確實不錯,有了這東西,殺人只需要勒脖子就成了,不用弄得臟乎乎的。
哨所的狼煙還是要照常點起的,浪里格和孫七指對這一套很熟悉,日落的時候,一縷狼煙就升到了半空,大黑山是最外圍的哨卡,只要這里的狼煙升起,周邊地方的狼煙也就升了起來,按照浪里格的說法,這是在報平安。
白日里還是艷陽高照,到了晚上起起了大風,強勁的北風從哨卡上掠過,鬼怪一般的嚎叫著,哨卡里冷的就像是冰窖,雖然有大堆的火焰,依舊感覺不到多少溫暖的氣息,從門縫里窗戶里鉆進來狂風,將火焰吹得胡搖亂晃,不時有大蓬的火星飛起,照亮了哨卡里的六張人臉。
“青塘人和西夏人的煙火訊號都是一樣的嗎?”云崢抱著膝蓋縮成一團,首先打破了這里的沉寂。
“都是一樣的,一道狼煙是平安,兩道是有警訊,三道是敵襲!”
“怎么指揮方位,我是說,如果打算說明敵人是從左面來如何發布?”
“用不著,將領會預半,警訊這種東西,越簡單越好,復雜的東西只限于書面!”寒林張嘴說話了。“大宋的狼煙訊號也是這樣的,差別不大,太復雜的東西其實才是戰場上的大害。”
云崢點點頭,粗糙的年代里只有粗糙的東西才用的長久,這些法門都是經過戰火考驗過的東西,沒必要去質疑它的正確性。
他們的做法是有道理的,粗糙的東西確實比精致的東西耐用,古今皆然。想起粗糙的東西,云崢就非常懷念自己那架粗糙的望遠鏡,還是紅膜的,外表看起來很粗獷,標準的俄羅斯制造,當云崢拿到朋友圈里炫耀的時候,卻被了解望遠鏡的兄弟鄙視。
被人罵了百十句傻冇逼之后,云崢才了解到一個訣竅,軍用望遠鏡冇絕對不可能是紅膜的,如果是紅膜的,只能說明有一個傻冇逼被人騙了。
云崢現在非常的懷念自己的那一架紅膜望遠鏡,有了它,整個戰場就會清晰地出現在眼前,云崢也絕對能把那東西炒作成千里眼一般的神器。
人一冷就不愛說話,喜歡吃東西,黑色的陶罐里煮著酥油茶,放一點鹽,拿干餅子蘸著吃,說不上好吃,只是單純的為身體提供熱量而已。
遠處平原上有低沉的號角聲傳來,這是警號,是要求所有人保持警惕用的,半個時辰就會出現一次,而平原上也會騰起大股的火焰,這是相互防備偷襲的法子,不管是青塘人還是西夏人,都在嚴格的按照標準操作,這時候他們做事的方式是嚴謹而周密的,事關生死存亡,來不得半點的馬虎。
來到這里云崢才知道那些五花八門的計策其實并不適用,多數的戰爭就是在真刀真槍的斗毆,什么奇襲,什么火攻,水淹,只有弱者才會那么干,一旦施行,要嘛成功,要嘛失敗,成功的話會給敵人造成困擾,如果失敗,那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自從社會生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地時候,基本上就不會再有名將出世的機會了,戰爭已經是一門綜合的學科,兩個國家間的交鋒不再是一兩場戰爭所能決定的,這個時候拼的就是國力的強弱,將士的勇猛程度和國土縱深的寬廣與否。
角廝羅和沒藏訛龐現在就是兩個把所有將士的血肉貼在自己身上準備決戰的兩個巨人喀羅川就是巨人決斗的戰場,云崢看不出誰更強一些,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兩個巨人經過這次戰爭之后都會變得傷痕累累。
這是一場沒有必要的戰斗,元昊唯一想做的就是為自己的慘敗復仇,或者還有削弱沒藏訛龐實力的齷齪想法。
黑山軍司是西夏第二強大的軍團,李元昊在自己的部隊受到損傷之后,為了保住自己決定性的優勢挑起戰爭,這不算什么新鮮事。
號角和輩鼓的聲音讓云崢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在戰場,一想到明日十萬人就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廝殺,就興冇奮的睡不著。
“不敢想象十萬人廝殺的場面,浪里格,你見過么?”云崢小聲的問。
浪里格往火堆里添加著柴火對云崢這樣愚蠢的同題不屑一顧。
“沒有十萬人廝殺,最多萬把人交鋒就不錯了,又不是滅國之戰,后手都必須留下,如果西夏人覺得戰場的局勢對自己有利,說不定會投入更多的戰力,最后演變成滅國之戰,如果誰都奈何不了誰,這場戰爭很快就會停止,馬上就要進入二九了,天寒地凍的大軍不適合在外久留,是一定要回去御寒過冬的,如果一個小部族的戰士死亡過多,那個部族說不定就會滅亡,這是西夏軍隊最忌諱的一件事情,沒藏訛龐不可能不想到這一點。”
孫七指一口喝干碗里的酥油茶,用老羊皮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靠在墻壁上閉目養神,看樣子不愿意多說話了。
他說的和云崢想的差別很大,原以為古代戰爭就是兩群人拿著刀子玩命的砍,直到一方把另外一方全部砍死才會罷休,那樣的話,滿世界都是異族人的尸體和人頭,那該是多么壯觀的一幅場景,誰知道人家有理智,打算隨便砍兩刀子就回家,這樣的戰爭真的很讓人喪氣。
靠在梁楫堅實的后背上一小覺一小覺的睡覺,慢慢地長夜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透過毫無遮掩的窗戶,外面見不到月亮,只有滿天的繁星,無色的寒風在星空和大地之間在瘋狂的肆虐,它不會呼號,會呼號的是阻礙它前進的東西。
最后一覺睡的出奇的長,被梁楫推醒的時候才發現天光已經大亮了,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止了,天氣變得奇冷無比,響晴的天空里往下落著白色的霜花,在這樣一個奇寒無比的早晨,喀羅川上兩只最強悍的騎兵就要開始作戰了。
出去方便了一下,云崢就覺得自己的皮好像都被揭下來一層,凡是裸冇露在外面的皮膚都針扎一樣的疼,拴在外面的十二匹戰馬抖抖索索的縮在一起,不敢離開避風的窩棚。
浪里格已經點燃了狼煙,黑色的煙柱直沖藍天,和傍晚一樣,其余的山頭上也冒起了煙柱。相應冇的,黃河對面的山頭上也有煙柱騰空而起,這些煙柱最后形成了一個巨冇大的包圍圈,將喀羅川緊緊地包在里面。
云崢覺得這些煙柱很想后世舞臺明星出場前的煙幕,現在他期待著兩方的戰士出場,而后廝殺,擁抱,撲倒,最后死亡。
這是一個巨冇大的角斗場,主角就要上場…“
人群出現在平原上,遠遠地有鼓聲傳過來,每一個鼓點就像是巨人的喘息聲,他們正在蓄積力量和仇恨以及勇氣,等待最后的碰撞。
云崢被鼓聲激蕩的心潮澎湃,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心跳也在緊緊的追隨鼓點跳動,忘記了寒冷兩只手抓在青石壘成的石臺上,青筋迸現。
鼓聲停止了,孫七指瞇縫著眼睛看著兩個黑壓壓的方陣說道:“開始了!”
果然,話音剛落,西夏人的右翼騎兵就已經發動,速度在不斷地增加,他們的目標就是自己面對的角廝羅左翼騎兵。
角廝羅的方陣似乎在一瞬間長出來了翅膀,左右兩邊的方陣在也在向前奔涌,他不但要迎擊沒藏訛龐的右翼騎兵,同時也要讓沒藏訛龐的左翼感受到沉重的壓力,
“么嗬!”這是騎兵沖鋒時候的喊叫聲,或許他們喊的不是這兩個字,但是傳到云崢這里就變成了這個音節。
“戰馬從起跑到奔馳,再到最后的加速,至少需要半里地的距離,所以一里地的距離是騎兵作戰最起碼的作戰空間,完全奔跑起來的騎兵,勢不可擋!”
“不像啊!”云崢嘴里小聲的嘀咕著,這和自己以前在電視電影里看到的情形完全不一樣”沒有五花八門的陣勢,就是兩群亂糟糟的隊伍在瘋狂的往一起撞!
馬蹄聲遮蓋了天地間所有的雜音,兩條奔涌的浪濤終于撞到了一起,翻出美麗的浪花,云崢離得太遠,看不見血色,只能像看黑白片一樣的欣賞這個星球上最壯美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