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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更有強中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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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草枯黃風蕭蕭,巫都干踉蹌地行走在草原上,除了一把黑色斧頭之外,她并沒有攜帶任何東西,不是她不想帶,而是她帶不動。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死掉,在她想來應該是長天生的保佑吧。

  所以她才沒有跟那八個追隨者一樣死去,沒有死在那個自稱是丁一的徒弟的陳三手里,那個如同狡詐的狐貍一樣的家伙,毒死了她的追隨者,但終于無法從長生天手里,拿走一個通天薩滿的命。

  她掙扎著,走在叢草中,仆倒在地低嗅著泥土的濕意,然后分辨了方向,爬起來繼續前行。此時的巫都干,看著所有的東西都存在嚴重的重影,而且她的耳朵似乎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但她沒有屈服,她相信只要走到水源,自己就能得救。

  其實她沒有中毒,只不過是因為陳三沒有料到,其實她從游歷了中原之后,就因為飲食的習慣而從來不食酥油制品,而當她開始喝馬奶時,發現幾個開始毒發的追隨者的異樣,巫都干馬上采取嘔吐的措施,讓她中毒的程度很輕微,否則的話,她不可能逃到這里來。

  巫都干很快就爬了一條小溪的邊上,她拼命地喝水,拼命地嘔吐,她把整個人都浸入水里,冰涼的水驅走了她的恍惚。她從水中爬起,看了一眼漸向西去的太陽,分辨著方向向南而去,她要奪回她所守衛的部落。

  草原上各個部落都接到也先、脫脫不花的征召,大大小小的部落所派出的大隊小股騎兵奔馳在草原上,巫都干臥在長草里,直到一股二十多人的隊伍到來,她才站了起來呼救,宣稱自己的部落被馬匪搶劫,而她不辨方向地逃了好幾天。

  這支五六十匹馬、幾十頭牛羊、二十來人的隊伍便停了下來。

  踏上征途的草原男人,象是基因里的獸性被開啟,他們走近巫都干的時候,直接就把手伸向她的胸部。她早就知道會這樣,就算她那綴著鹿角的薩滿仍戴在頭,也不見得會有什么區別,所以她沒有躲閃對方的手,而是開口道:“讓我吃飽,你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她如愿得到了食物,還有環伺著她的二十來個如狼一般、臉露yin笑的男人,跟她一樣生長于草原的男人。她嚼著食物,嚼得很仔細,慢慢地咽下,喝著這些男人給她的馬奶,沒人注意到她后腰掩在衣服下的黑色小斧。

  很多時候,很多男人,都會服從于下半身的沖動。

  所以當巫都干吃飽喝足以后,扯下身上的外套,面對二十來個下了馬、弓刀都早已扔下、連上身都赤坦著正在爭論誰先上的男人,她抽出了后腰的黑色小斧,連身邊有著三個班建制受過現代軍事操典訓練的師兄弟的陳三,都不愿意面對的黑色小斧。

  沒有什么懸念,巫都干很快就斫翻了七八人;想上馬逃跑的五、六人里,有兩個剛才解下了褲子,結果絆得自己摔倒在地,于是斫在頸后的黑色小斧,就讓他們也永遠不必起來;其他三、四人沒有一個能活著翻上馬鞍的;至于想憑雙腿逃走的那六、七人,巫都干騎上了駿馬,象殺死牛羊一樣狩獵了他們。

  然后她一路往南,當接近臺兒莊的時候,她已經是一支五十來人的隊伍里的薩滿,甚至她還擁有了一頂新的綴著鹿角的帽子。巫都干絕對不是一個只會跳大神的臆病患者,她揣摩著所可能打敗她的人和事,然后象海綿一樣吸收著一切,至少,她從丁一身上就學到了許多東西,例如這支信奉于她的隊伍。

  在這一路上,不論飲食還是行進,她從來沒有提過自己被陳三毒殺不成的事,沒有提丁一的陰謀,甚至沒有提起過她的部落。只是告訴那些人,她是一位薩滿,一位通天薩滿,她能把長生天的意識,給予這些人們,引導他們去作戰。

  她如此神秘,而且又展現了自己的驍勇,便如丁一得到當初那部落里的牧民認可一樣,這支隊伍,也是旅程之中不斷壯大,不斷把她神化。

  當這一日中午到達貓兒莊區域邊緣的時候,她發現了一個明人的小村落,于是毫不猶豫下令,讓她手下的隊伍沖入村落里,殺光所有的男人、孩子,奸人,搶劫任何他們可以拿走的東西。彎刀滴血,婦女的悲號,男人臨死的慘叫,巫都干閉上眼睛伸開雙手,深吸了一口氣騎在馬上說道:“這,就是長生天的意志!”

  周圍不是沒有瓦剌士兵在進行搶殺的獸行,但因為也先下過命令“不許搶殺”,所以獸性盡管無法控制,“到處搜山,殺擄軍民男婦亦數十萬”,但都至少有些顧忌,沒有人跟這支隊伍這么明目張膽、肆無忌旦,沒過多久巫都干這個瘋狂的薩滿,就引起了周圍瓦剌軍兵的注意。

  很快巫都干就被帶到賽刊王的帳篷前面,她拔開頭,遮住了自己沒有刺青的那一半臉,露出在刺青下極為猙獰的半邊臉龐,然后她走進了賽刊王的大帳,她說:“長生天…”但這回她發覺,自己根本就沒機會把話說完。

  “你是薩滿?通天薩滿?”賽刊王打斷了她的話,對于瓦剌貴族來說,他們更為信奉喇嘛教,并不見得象下層牧民一樣的,對薩滿有認同感。看著巫都干點頭,賽刊王便對她道:“帶她下去,看那具尸體,她若能看出什么,再帶她來見我。”

  于是巫都干便被帶了下去,進入了一個極為寒冷的帳篷。

  一具的尸體,就躺在塞了一大堆冰塊的棺木里面,棺木不住地往下滲水,四周還堆著更多的冰磚,不論是冰磚還是棺木,都是從大同附近莊子里的富戶地窖里得到的物件。盡管如此,那具尸體也已經發臭。

  “沒有傷痕,有人說咒他三天死,他當晚就死了。”邊上有幾個早來的薩滿,忍著尸臭向她說道。

  在查看之后,又提出幾種可能,例如下毒之類的,都被先來的薩滿否決了,因為他們試過用銀針試毒,一氧化碳中毒又沒有硫化物,銀針怎么可能有反應?所以他們認為絕對不是下毒。

  “咒他的人,丁!”巫都干聽了以后,幾乎沒有何任猶豫,露口而出。

  因為她想起了那個滴上一點血,自己開口呼喚就從地上生出火的術法。

  同樣的也是一個她根本無法理解的事情,跟眼前這尸體的死因,她不知道為什么,反正就是覺得是丁一做的。

  就算不是丁一,她也會覺得是丁一。

  這讓帶她過來的百夫長很驚訝,于是他馬上派上去向賽刊王匯報。

  詛咒的事情,只有也先和伯顏帖木兒這幾個大頭目,以及他們身邊的心腹才知道,并且被要求發誓不準泄露出去。也先不希望有人因為想要伯顏帖木兒或賽刊王被咒死,而去殺死丁一!

  至少在喇嘛和薩滿們,找到答案之前,他不愿意冒這種險。而也先知道有許多人會愿意看看,殺死丁一到底會不會引發詛咒,比如名義上草原的大汗脫脫不花或是大汗的弟弟,他們必定樂意做這樣的嘗試。

  所以,無論是喇嘛或薩滿,都不可能知道這個人的死,是因為丁一的詛咒,別說今天剛剛到來這里的巫都干。

  于是巫都干得了一個機會,面見也先的機會。

  “你知道丁一是怎么咒死那人的?”也先并沒有對這個把自己紋得如野獸一樣的女薩滿,有太多的期待,她只是一個名不見傳的巫都干,盡管她聲稱自己是通天薩滿,但也先可不是那些底層的牧民。

  巫都干搖了搖頭,她很誠懇地說道:“不,不止我無法知道他是怎么咒死那個人,而且他的術法,我都不見得能懂。”她依然沒有去提,自己的部落是如何被丁一謀奪的,因為她很清楚,也先絕對不會對她那個小小的部落的興衰,會有什么興趣,就算被丁一謀奪,也先恐怕也會樂見其成――這就是草原法則,強者不會被指責,而如果丁一愿意到草原上來當一個部落的首領,巫都干相信,不論是脫脫不花還是也先,都會無比歡迎這樣的人。

  不過她的話還是讓也先有了些興趣:“你怎么知道丁一?你認識他?見過他?”

  “長生天的旨意,借用我的嘴來說出。”巫都干是這么說的。

  也先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那你對我有什么用?”他問出了一個極尖銳的問題,可以讓巫都干準備好的所有忽悠都被揭穿的問題,若是對他也先無用,便是長生天的旨意又如何?難道說一句長生天教他把軍兵都給予大汗脫脫大花,他便會聽么?

  “讓我去見他,讓他來咒我。”巫都干便是這樣說的,“他咒死了我,我便是沒用的;他咒不死我,我就有用。”她很清楚面對也先這樣的人物,最為簡單直接的話,方是最能打動對方。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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