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倒便還好,家里管教奴仆比這狠得多的有得是,她根本如同沒有見到一般,接著在支使那些仆人奴婢快點擺弄早餐。
等到陳三被潑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如剛才那個倒霉鬼一樣,被綁起吊在樹梢上。
丁一覺得腦子好亂,不是因為那兩個被吊起來的軍卒,這對在特種部隊呆了十年的丁一來說,真不算什么。雖說現代軍隊沒這么野蠻,但現代軍隊的士兵基本都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跟這些大字不識一個,名字都不會寫的兵源,能相提并論?而且丁一只有半年的時間,并沒有二年七百多天去讓這些人學習專業技能,再擇優把其中佼佼者轉為專業軍士。
讓他覺得腦仁痛的,是柳依依。柳依依把這事辦成這樣,根本就和丁一本意是不搭調的。
他的原意是想著跟現代軍隊一樣,和士兵打成一片,如那邊防哨所里,軍官的妻子來探親了,便給士兵們捎點土產,做頓餃子之類的。誰知道被柳依依這么一整,完全變了味道,這哪還有什么階級兄弟同志情份?這明顯的,是主母來看望一眾護院苦力的感覺好吧?
但到這里了,無論如何還得往下弄,丁一看著饅頭上了蒸籠,粥也架在臨時搭起的灶上,便對那些下人揮了揮道:“留兩個生火的,其他人都下去,記住了,除非你們想去錦衣獄里呆著,要不管好自己和同伴的嘴,明白么?”丁一的意思很明確,只要這里的事傳出去一句,這些下人全部連坐。
那黑痣漢子的慘況大家還記憶猶新,倒是馬上就齊聲應了,躡手躡腳退了出去。
柳依依持家倒真有一套,那些奴婢連椅子都搬了三把過來,這會恰好丁一他們三人坐在場邊,看著胡山指揮那些軍卒艸練。選的都是衛所里的強健之輩,今天頭回跑艸,十里跑完有快有慢,但倒也沒有人口吐白沫昏倒之類。
這期間蕭香蓮看著好玩,也想去跟著跑上幾圈,本來丁一是覺得運動總是好事,但他掃了一眼天然呆,看見她胸前那對恐怖的兇器之后,立馬否決了她的提示:“不許胡鬧,師兄讓你來這里是辦正事的。”開什么玩笑?看別人波濤洶涌就爽,自己女人去演示這個?還是得了吧,丁一可沒那么大方。
這時胡山又叫那些軍卒做了掌上壓和蛙跳,便讓他們解散去洗漱等著吃早飯,然后胡山五人才跑過來,還沒等丁一說出這是你們嫂子之類的話,胡山五人已經跪下叩頭請安:“見過先生、見過師母!”
柳依依笑著對這五個最大要比她大上一半年紀的錦衣衛說道:“看著都是好孩子。”卻是胸有成竹掏出幾個銀鏍子賞了他們五個,又指著天然呆說道:“這是你們小師母。”五人卻又是一番見禮,天然呆倒是高興應了,連忙掏出柳依依給她備好的銀子,也一一打賞了不提。
丁一真是哭笑不得,嫂子變師母?好吧,倒也是一個辦法。
“不用在這里立規矩,看著新兵吧,喂,下手別太黑。”丁一站起身,將那五個都踢起來,卻對他們叮囑著。
朱動笑嘻嘻地道:“先生放心,我等怎么說也是北鎮撫司練出來的老手,要是打他們能打傷筋骨的話,俺把頭割了,提著來跟您請罪!”北鎮撫司出來的,或者有手底下功夫不行的,但哪個不是打人的老手?那都是在詔獄里用的活人練手練出來,打哪沒事打哪有事,別看沒學過人體解剖課,人家全是[]實證出來的。朱動這話倒也不算夸口。
丁一點了點頭,教他們按章程自去行事,卻行到那樹梢下吊著的陳三身邊,向他問道:“你可后悔方才跑出來向我叩頭?”
陳三被棍子抽得臉上都有一塊瘀青,但此人卻是硬氣:“不后悔,陳三長這么大,卻只有丁大人你如此待我,陳三雖不識字,也看過那戲臺上唱的,這個必定以那什么士相報,別打挨上幾棍,就是挨上幾刀也他娘的不后悔!”
丁一點了點頭,沒有這問題上糾纏下,卻對他說:“那是我的兩個妻子,昨天剛剛過門。丁一沒有長輩在世,所以帶她們來看看你們。你若是愿意,便跟胡山他們幾個一樣,喚我作先生,喚她們作師母吧。不過如是拜師之后,讀書讀不好,可是要打手板和罰站的。”
說罷丁一微笑著沖陳三點了點頭,卻就轉身走開了。
走到邊上招呼了柳依依和天然呆兩人,便準備離開了。
因為呆在這里沒意義啊,胡山幾個都叩見師母了,那五十個軍卒還能管她們叫嫂子?
這眼看階級感情培養不起來的話,那呆在這里干什么?如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得用什么法子才好收攏人心,更為實際一些。
卻在要離開后院的時候,聽著身后大吼道:“先生好走!師母好走!小師母好走!”丁一愕然,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陳三這廝。這邊廂胡山他們提著棍子飛奔過去,將那陳三又是劈頭蓋臉一頓亂砸。
柳依依看不下去,卻便對丁一說道:“怎么能打!這孩子是給我們見禮,先前跑出來給你叩頭就把人打昏吊起來,那胡山他們眼里還有…”
“軍中無故喧嗶,會引起營嘯,是可以殺頭的。”丁一穩穩扯住柳依依,低聲對她這么說道,“并且,你沒看見我都不管么?后院的事,你不要來管,不要知道,也不該管,不該知道。懂嘛?”
“妾身知道了。”柳依依絕對是個伶俐人,她自幼便認為自己長得不好,愈是這樣,卻也讓她愈會看人眼色——為何會有胸大無腦這說法呢?當然這說法是不對的,但事情總歸不會空穴來風,總有這么一些現象存在才會有這么一種說法。歸根結底,不就是身材好的女姓,總能受到格外的優待和寬容,從而讓她們從小就不用過多地去考慮問題么?——因為柳依依覺得自己丑陋的外貌是不會得到別人額外的寬容,所以對于她這么個聰明人來講,她很快就學會了觀顏察色。
丁一雖然沒有勃然大怒,但那語氣森然之意,柳依依卻是馬上就清楚,丁一決不希望她來插手這些軍卒的事,所以她絕口沒有再提起。
而她的識趣卻又讓丁一生起愛憐來,不禁長嘆道:“你想要做生意?你可知道現今世上,什么生意最賺錢的么?”
“海客!”柳依依想也不用想,只是話一出口,卻無奈笑道,“只是海客的圈子,卻不容得…”
丁一搖了搖頭對她說道:“容得的。”說著回頭去喚劉鐵,“敢不敢去見北直隸的朱大爺他們?若是不敢,便請蘇大俠帶你一起去吧。”蘇欸終究是活在現實,不可能每天晚上抱著刀守在丁一屋頂,經過上一次的伏擊,他現在便住在這宅院里。
劉鐵似乎長了膽氣,聽著丁一的話,拍著胸膛說道:“先生卻是小看鐵了!上回我叫他們去亂葬崗看那尸體,便不怕了。先生要讓他們派什么事,給我個章程,鐵即時就去將那朱大爺扯將起來…”
丁一聽著不禁失笑,他倒是聽蘇欸說過這段子,那曰劉鐵把尸體化裝成獨眼漢子黃蕭養的模樣,叫朱大爺他們去認,硬說是朱大爺他們為了報復丁一殺的人。其實那條尸體弄了半夜,劉鐵是生手,也只能說依稀有點象,反正都是獨眼和一臉刀疤,個頭也差不多。但若仔細去認,卻是能看出問題的。
但朱大爺那些江湖大豪擔心著錦衣衛會不會已經去抄家,哪里有心思去看那條尸?據說都嚇得管劉鐵叫劉爺,又是說讓劉鐵行個方便,告知一下如晉先生,能否讓他們拜見一番什么。
所以劉鐵根本就怯他們,哪里用得著去找蘇欸裝膽?說來好笑,劉鐵現在在北直隸的江湖之中——也就是大明代北直隸的黑社會份子里面,也稱得上一聲劉爺了。
“你去了跟他說,你師母要做海船生意,讓他去辦妥了,那事就算揭過。”丁一對劉鐵這般吩咐道,后者笑著應了,立時去辦不提。
丁一輕撫著柳依依的香肩,卻對她道:“其實你錯了,如今最好賺的生意,不是海客。”
“我知道。”邊上天然呆突然插上這么一句,眼看丁一和柳依依都一臉不信地望著她,天然呆便生氣了,“小瞧人不是?我真知道,當今最好賺的生意,就是賣糧食和鹽鐵給瓦刺,再從瓦刺販了皮毛跟牛馬回來!”
一語中的,不外如是。
最好賺的必定就是國難財。
丁一和柳依依齊齊打了個冷顫,別的生意好做,跟瓦刺交易糧食鹽鐵,若被發現一點蛛絲馬跡,丁一絕對就萬劫不復了。柳依依不禁對天然呆說道:“夫君是頂天立地偉丈夫,咱們家怎么會去做這種資敵的營生?妹妹以后切記千萬不能提起這話。”自然柳依依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那便是:這等事去做倒也罷了,怎么能說出來?(。)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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