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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金魚胡同的宅院把韁繩扔給劉鐵,丁一正要抬步往宅里行去,卻從門房里有人三步作兩步走趕了出來,口中稱道:“丁先生啊!丁先生!您這是要小的去死么?您要覺得看著小的心煩,不如一刀殺了我吧!”
丁一嚇了一跳,這又怎么一回事了?怎么一回京師,這人都一驚一乍跟演話劇似的?
把燈籠拿近了才看見此人卻是英國公的長隨,沒錯,就是那個拿了茶葉和茶具送給丁一的長隨。他急啊,怎么可能不急呢?英國公叫他來與丁一約定小公爺的拜師時間,他來了三日丁一都不在家。
頭一日他倒也不覺得是什么大事,去到第二日,回府報與英國公卻見得公爺臉色有些陰霾,這長隨心中不禁大驚,他是看過公爺殺人,那真個是不帶眨眼的角色。自家夜里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了一夜,畢竟他雖然沒有什么天分,英國公讓他在身邊侍候這么多年就是取他一個忠字,但事情經歷多了人總是多少有些經驗的,細細去想便覺這事透著詭異:小公爺需要去拜一個容城秀才為師么?
若是外人或者還覺得英國公看中了丁一近日來在京師的名氣,起了惜才之心才這么做的,但這長隨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英國公的性子?他不禁覺得這事可能背后是某種交易,他倒沒想到是首輔曹公與丁一的交易,卻是以為英國公與太監王振的交易!
但不論是什么交易,丁一遲遲不露面,是否就是意味著這單交易有可能黃掉?
那么到時他這個使得交易黃掉的人,會不會成為英國公出氣的對象?
一路想到失眠,天亮便跑了過來這方等著。
這一整天他不敢喝水不敢吃東西候著,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半路終究還是憋不住去了趟茅房,結果他一回來了就聽著丁一回京之后又出門了,這就更不敢走開。便一路在這門房死死守著,這回見得丁一,激動得不行:“我家公爺要與先生訂下日子,讓小公爺來拜師…”話說到這里,這長隨心頭一口氣松了下來,竟著白眼一翻癱倒在地!
丁一嚇得當場退了一步,要不要這樣啊?派人來傳個話。傳完馬上就倒,這是三尸腦神丹也沒有功效吧?英國公張輔這老頭兒想干啥?示威還是恐嚇?表示丁某人要是敢玩什么妖蛾子,想讓你啥時倒就啥時倒?
萬幸劉鐵提拔來當門房那小孩蹦跳著跑過來沖丁一行禮道:“老爺,這廝從天亮就過來,一路水也不喝,叫他去吃飯也不去。就一直守在這里,老是念叨著要是今天見不著老爺您,他就完了。這人霉得很,剛好去解手,老爺您就回來,嘻嘻,這家伙好玩得很!”
丁一算是明白過來。滴水不進茶飯不思可見這人如何心焦,這會一口氣松下來,休克過去倒也不出奇,于是連對門房說道:“你這小子有點公德心好不好?趕緊掐他人中,你打算讓他死在咱家門口么?”
門房倒是聽話,只是掐了半天沒掐醒,當即道:“老爺,我灑泡尿在他臉上。指不準就醒了!”還說先前不知他那個小伙伴也這么無緣無故昏了,也是幾個小孩撒尿把人救醒過來的。
丁一聽著哭笑不得,卻對他道:“胡鬧,把他褲腰帶解開,再找碗涼水來潑他臉看看…”
使危急病人呼吸暢通,解開褲帶和衣領是必要的措施吧,那門子倒也沒聽話沒有多問就動手去解。
一碗水潑子下去。那長隨總算一激靈醒轉過來,睜眼一看那小門房提著自個的褲子,一臉詭異的笑意打量著自己,這長隨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是爬將起來要向丁一道謝,誰知褲子一下子滑了下去,他扯著褲子,再望著門房那笑臉,卻聽丁一對那小門房說道:“你以后千萬不能這么干了,這樣太污辱人了,哪能這么整?”
他說的是那小門房要撒尿到這長隨臉上的事。
誰知這長隨一聽,立時悲從中來,扯著自己的褲子低下頭默向金魚胡同外面走去,淚水無聲淌下,還沒走出胡同,如狼嚎一般哭聲終于無可抵制的響了起來,凄涼得不行了,教人聽之心中黯然。
“老爺,他這是怎么了?”小門房提著自己的褲子,不解地沖丁一問道。
丁一兜頭扇了他一巴掌,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自顧往宅院里去不再理他了。
劉鐵把兩匹馬交給馬夫走過來,學著丁一也給了這小門房一巴掌,笑罵道:“你這廝就不能利索點?老爺讓你去拿碗水來,你不能系上褲帶再去?或是潑醒他之前,你不能把褲腰帶系好先么?”
“救人如救火啊!”小門房也有他的道理。
可憐英國公那長隨,一路的垂淚而歸,想不到這丁宅如此兇險,走上這么一趟,竟遭此橫禍!至于身上并不感覺特別的疼痛,或者是平素但有這么喜好或是情急之下無閑去想,這便不是外人所能知曉,只是這長隨在風中抹干了淚,咬牙把這恨事記在心中,只教他日尋著機緣,必報此仇!說來似乎是一個玩笑,又似調侃,但現實中便是許多這樣的誤會,讓那做好事的人不但連一聲感激都沒有,還被人記恨上了。
丁一是全然不曉得這等事,任誰見人昏倒在自己跟前,把他救醒了會去擔心對方報復自己?這可是大明朝,又不是千百年后的那個年代。入得宅院行了半晌,打發走幾個來請安的下人,丁一突然醒起,自己似乎還沒有發請帖!
誰知此時卻便聽得客廳有人笑道:“東風有信無人見,露微意,柳際花邊…注”丁一聽著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因為這客廳之中,奴仆是不敢在此高談闊論的,如何自己不在家,卻有男子在這里吟起詩來?
丁一冷著臉行進客廳,卻便見英俊瀟灑的商輅商二哥坐在客廳的下首,長隨跟站在身邊;天然呆坐在主位上,還有七八個奴婢在邊上侍候。這怪胎中的怪胎,商輅商狀元明顯在賣弄著自己的學識,只是主位上的天然呆蕭香蓮不住伸手掩嘴,一副馬上就要睡著的模樣,見著丁一行入來,天然呆如同見了救星一般,全無半分淑女――她本來江湖女俠――的模樣,飛奔而來,全不顧自己跑動時,波濤洶涌把丁一的眼珠子都快看直。
只聽得蕭香蓮卻對丁一說道:“如晉師兄,我要搬出去住,我去找點針線活來做!”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丁一就郁悶了,好生哄了她兩句,卻又見得商輅站起身來,一臉的歡喜,對著他丁某人微笑示意。
“誰欺負你了?怎么無端說要搬出去住?”
天然呆搖了搖頭說:“這秀才這兩天來了三四回,說是要尋丁師兄,我以為他要來上門踢館,想著師兄不在,我就接下來便是,免得被人以為咱們是軟茬子!誰知道他老是說那戲文里的話,一堆堆的,聽得我快要睡著了…后來我以為這次來,他總該動手了吧?可是他還是總在那里說一些一套一套的話,快難受死人了,聽著特想睡覺…師兄我還是搬出去住吧,要不天天這種人來踢館,日子沒法過了!”秀才?人家商二哥可是連中三元的狀元,到了天然呆嘴里,大約所有會掉文的,一律都是秀才吧。
“你回房去睡就是,別胡鬧,以后商二哥找我,你不用理他,由得他自己坐就是。”丁一感覺自己就要哭起來了。
倒是天然呆一副解脫的模樣:“噢,那我去睡了。”說完也不跟那商輅講一句客套話還行上一禮,當下便沖門外徑直走了。
“三弟。”商輅站在那里,就一個字,帥;二個字,英俊。丁一心里腹誹著,這班子進士站在一起,若讓千百年后的腐女看到了,大約“在一起!”是唯一的呼聲吧?真不知道當官的,干啥非得弄一班帥哥出來?別缺鼻子少眼睛的就不成了?
丁一還了禮,強笑著應付了兩句,實在不耐煩慢慢繞著圈問了,直截了當便說:“二兄光臨寒舍,不知道有何見教?”別看商輅這家伙帥得不行,看上去比丁一面嫩,其實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所以在李賢府中述過年歲換了蘭譜,丁一卻不得不稱人家一聲二兄。
“如晉明日便是佳期,不知廚子、食材、迎賓等等諸事可曾安排妥當?”商輅倒也沒有太多客套,直接便開口這么問道,卻又抱怨,“三弟這位師妹,看來家教頗有過嚴了,愚兄見賢弟不在家中,問得仆人宅里卻就她是主人,想問她這些東西可曾安排,誰知道說了幾回,都不太開口…”
注:《蘭皋明詞匯選》說此詞是商輅所作,其實作者是蘇軾。《匯選》是誤編,本書是小說,且也無說商輅賦得此句,請勿太過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