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敢開口,自然他是有自己的道理,聽著丁一的話,他清了清嗓子就拱手道:“先生明鑒萬里,此非華夏故土,難以尋覓秀才來為軍中士卒教學。±,若要編練新軍,這識字一項,著實是難以推行啊!”
這的確是有困難,不過丁一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細究,微微一笑道:“世昌不必左右言他,此事押后再議,先說說解散榮一師這一項吧。你看祐之在邊都急得不行,便莫要再吊胃口。”
“是,先生,請恕弟子直言,榮一師戰力過剩了。”這就是王越接下去所說的問題,他從袖袋里抽出文件來,遞給了丁一,“持之足以橫行于世,然而我西明之敵,非在一處一地,故之榮一師集結備戰,著實于現狀無補。”
丁一聽著也是慢慢點頭,王越說的是有道理的。沒錯,榮一師全員集結的情況下,三旅九團加上師旅直屬隊,大約二萬余人,以現時配置的火力,就算面對十萬之眾,甚至數十萬眾,野戰的話,還真沒有打不下的。
甚至如果對方在二十萬人以下,完全可以不必用到師屬的重炮營,都足以解決問題了。
但是,不論奧斯曼也好,美洲土著也好,吃過虧以后,誰腦子進水,去集結幾十萬大軍,來給榮一師虐?別說榮一師,就是隨萬安和劉鐵去美洲的兩個團,或是保衛丁一的警衛團,現在基本都沒有仗打了。
除非主動去攻城,好吧,攻下來怎么辦?分兵守吧。二萬多人,能分幾個地方?
廣東那么大的地方。就十來個府,每個府下面又有七八個縣之類的。
美洲如此廣闊的所在。要控制,州府化是必須的,要不怎么控制?好了,那廣東廣西這么大的地方,分下去近二百個縣級單位,二萬人拆開,也就每處百人,濟得了什么事?打仗利害,總不能一年到頭都全天候備戰也不用輪換吧?
何況美洲哪里止廣東廣西這么大?
集中起來。找不到地方用,連奧斯曼都不會再集結大軍,來讓警衛團虐了,何況于本來就是部落狀態的美洲土著?打下地盤來,又沒法守。所以王越認為榮一師沒有太大的存在意義。
“兵久不經戰陣,舊時又有戰功,難免日益驕橫。”王越更提出思想工作上的難處。
“聚而不戰,野戰之士淪為守土之軍,久了也是難免有積怨的。”
“故之。弟子以為,不若拆開來,以實新軍,方能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丁一翻看著那份文件,去美洲的兩個團,其實這數年之間。又已重新補齊了。榮一師現時仍是三旅九團的編制。王越的意思,是塞薩洛尼基、雅典各駐一個團。而再拔給杜子騰那邊一個團。其他六個團,全部打散了。把陳三搶回過的萬余希臘后嗣“新兵”,士麥那自愿報名從軍的三萬余青壯,埃及那邊于謙讓趙輔訓練的二個埃及師,再從以色列征發一個補充師,馬木留克征發一個騎兵師等等,編成十個丙等師,就是師下面不存在旅的建制,直接轄四個團,相當于一個加強旅。
“以此十師之眾,橫掃小亞細亞?”丁一皺著眉向王越問道,“如此軍費所需、裝備等等,卻不是有了人手,便可以馬上成軍的。這方面你是如何考慮的?”
王越倒是毫不慌張:“禁衛第一師、榮一師,應于我泰西大明之中,視為超等建制;以后諸師,皆按此規模成軍,團以下不配屬迫擊炮,營以下不配屬機槍。又分甲乙丙三等,每減一等,則少轄一團,丙等師只轄兩團之兵。”
丁一揉了揉太陽穴,良久才抬起頭對著王越說道:“這卷宗先遞給財政部那邊過一下,如果沒問題,我給你一年時間試試。”
“弟子必不負先生信重!”王越聽著大喜,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丁一會同意他的提案。
因為他基本是在推翻丁一之前設立的軍隊架構,王越認為,現時一師之兵太多了,太精良了,完全沒有必要。因為建立十個師,這是需要錢的,無論是糧食、軍裝被服、武器等等,包括薪水、撫恤之類。所以他覺得丁一也許會讓他先搞兩個師試試。
但沒想到,丁一這么痛快。
那是因為丁一深知,榮一師養起來,都是錢。
在國內的就幾倍餉糧拿習慣了吧,不可能來到海外,反而減軍餉吧?
而正如王越所說,無論是禁衛第一師還是榮一師,找不到敵人打啊!這大額軍費,并沒有起來應有的效應。
如果按著王越這么分派的話,那么其實并不會花很多錢。
槍,西明帝國從來不缺的,因為槍管鋼出來之后,榮一師和禁衛第一師、警衛團,是更換艦炮之后,就在這幾年里完成換裝的了。那么淘汰下來的用老式黑火藥為發射藥的步槍,都有幾萬桿了。
而在此之前,禁衛第一師的前身,大明第四師,裝備的彈殼狀槍栓的后裝遂發槍,又換裝了一回,也是以萬為單位來計算的槍械。何況幾內亞在研發出槍管鋼之前,所生產的老式黑火藥步槍,還儲備著一大批呢。
這些槍當然不愁沒去處,法蘭西的共和組織也好,英國的共和組織也好,卡斯提爾的貴族武裝也好,能弄到那種彈殼裝槍栓的后裝線膛遂發槍,都欣喜若狂了。它們當然能帶來收益,不過用來裝備自己的部隊,自然也更能帶來收益。主要的迫擊炮和機槍,團才有迫擊炮排,營才有機槍班,這樣對彈藥和新武器的需求也不是太大。
丁一也正是看到這一點,才會點頭的。
不過在王越高興地退下去之下,丁一就對劉吉說道:“祐之去請依依過來,還有就是行文下去,辦一個短期集訓班,榮一師,排以上軍官,分批參加課程,每批人數在八十人以內。集訓地點就放在以弗所。”
柳依依現在并不總管丁一的財政了,這倒是她自己提出來的要求:“妾身之才,不足以持一國。”經營丁家店鋪就是她的極限,要任一個國家的財政部長或是戶部尚書,柳依依是試過之后,就發覺自己真的忙不過來,沒有那種游刃有余的感覺。
她不是個好權的人,所以主動向丁一辭去這差事;
她是個好權的人,所以主動向丁一辭去了這差事。
一國財長,聽著權力巨大,但辦砸了,就是要出大事的,她本是丁一正妻,何必要去沾這事?所以她根本就不好這權;丁家店鋪這個連鎖性的世界級商行,她是完全可以控制的,任何事情她皆能一言而決,這才是她權柄之所在,她分得很清楚,所以便把自己的精力放在這邊來。
“夫君召妾身過來,又是要抽調錢糧么?”柳依依倒不是開玩笑,丁一找她,許多時候就是要丁家商鋪這邊,提供幫助,“如今楊宗器出任財長,國家大事,安能憑仗商賈樂輸?如此非長計,望夫君察之。”
宗器就是楊鼎的字,也就是現時西明帝國的財政部長,他是正統四年的榜眼,在景泰年就是雷霆學派的擁護者。此人操守廉潔,但性格固執呆板,英宗復辟之后,他還因事下獄過,說起來“陪祀陵寢不謹下獄”,后來還是丁一開口,才教他得以復職,至此更成了雷霆學派的死忠。這次春官姚夔來歸西明,楊鼎也收到丁一書信,終于是繼姚夔之后,渡海而來。
“宗器?宗器嚴正,私德無虧,然則實話說,非經世之才。”丁一聽著柳依依的話,苦笑起來。楊鼎的水平,丁一不是明史專家,自然也不知道在歷史上,楊鼎當戶部尚書本就是差不多這樣的評價。不過從實務上的處置安排,丁一多少還是能看得出來些眉目的。
當然,不是經世之才,但這是丁一現時所能找到最好的財政部長了。因為一個是不貪,一個是此人本為雷霆學派的鐵桿擁躉。
柳依依長嘆了一聲:“如若楊宗器不濟,妾身自是愈更不堪了。夫君,若要抽調錢銀,丁家商鋪應有兩百萬兩可用,或是用于購置物資,還可略多些。若是問計國是,還是尋宗器先生召對吧!”
丁一聽著如當頭棒喝,起身向柳依依伸手一攬,輕吻在臉頰,笑道:“若非娘子,為夫卻是不知有失啊!”
楊鼎不行?那得看跟誰比!跟陳循、年富這些人比,那大約差些吧,但怎么也比柳依依強啊!柳依依自己心里是有數的,這事關她丁家江山,她卻知道吹不得牛皮的事。
但還沒去宣楊鼎入這鯤鵬城,劉吉就哭喪著臉,提著袍裾奔了入內來,見著丁一和柳依依,納頭就拜:“先生、師母,還請可憐弟子則個,救救弟子啊!”
后面就聽著王越急切地喚道:“祐之,汝跑什么?今日這事,爾不給為兄個說法,卻是萬萬不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