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仲裁所是干什么的?就是裁定他人為異端,然后把人燒死的那個機構。
一百多年以前,意大利天文學家采科.達斯科里被活活燒死,他的“罪名”就是違背圣經的教義,論證地球呈球狀,在另一個半球上也有人類存在;大約再過一百多年以后,喬爾丹諾.布魯諾也因此被燒死。
如無意外,這種事就是宗教仲裁所干的,臭名昭著四個字,大抵就是這個機構最為形象的寫照了。而伊莎貝拉原本歷史上,她也是在統一了西班牙之后,向教會申請成立了西班牙的宗教仲裁所,當然,這個西班牙的宗教仲裁所,也一樣的臭名昭著。
為什么就算成為丁一的騎士,她仍然執著于要弄這么一個機構呢?
“權力,因為權力。”丁一很直接簡單地為曹吉祥解析了這個問題,“廠督也好、錦衣衛指揮使也好,這廠衛在華夏正史上,大概不會有什么好名聲的了。你們不知道嗎?老曹,就算你當時不識字,你必也有想過的。為什么還有許多人熱衷于此呢?”
曹吉祥有點尷尬地訕笑著說道:“老奴這豬狗一樣的腦子不好使,原來是烏鴉笑豬黑。”
他只看到歐洲民間對于宗教仲裁所的惡評,卻忘記了華夏百姓、官員對于廠衛的恐懼與厭惡了。當想通了這個問題,那么一切就很簡單了。正如丁一所說的,就是權力,這種暴力機器它本身就是一種權力的體現。
甚至它比廠衛還更為可怕,因為一旦宗教仲裁所。裁定某人是異端的話,直接就可以審判之后處以極刑了。而為了維護宗教本身價值觀的問題,教廷為了方便對于研究天文學方面,敢于宣布日心學說的科學家,加于抹黑和迫害。也會默許宗教仲裁所的行事。
“不,我不會去擔任這個職位,不論教廷是否會把這職位交給我。”丁一微笑著搖了搖頭,對著曹吉祥說道,“你可以去擔任職位,我覺得這倒是很適合你。”
但曹吉祥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甚至不惜以死相脅:“陛下若是覺得老奴這豬狗一樣的殘缺人不堪用了,老奴也無所求,愿去管管灑掃之類的,能在陛下身邊侍候著就好。若是不成,這活著卻也沒有多大意思…”說著竟擠出幾滴老淚來。
丁一看著他可憐。嘆了一口氣說道:“行了、行了,你不愿去便罷了,再說教廷也不一定會就范。何必作怪?”事實上曹某人在丁一身邊十來年了,也真是一條狗多少都有些感情,別說還是個人?又經歷了木骨都束雨林里的生死歷程,怎么也有些感情的。
至于曹吉祥這廝,他哪里肯去?丁一當時許他在埃及左近當個小藩鎮,他都不愿的。
這是鐵了心要抱著丁一大腿。以求日后和那些士大夫一樣,留名青史的心思,怎么可能愿意去沾染比廠衛名聲還不堪的宗教仲裁所?
所以最后的意見。便是解鈴還須系鈴人。伊莎貝拉被報過了去,希望由她來擔任這個宗教仲裁所的仲裁長。十五六歲的少女,就這么便推上這樣的位置,如果她再年長一些,想來總會覺得不太妥當的。
可她只有十五六歲,她充滿著激情和熱血。還有無盡的野心。
得到這個意思之后她只是鄭重地向丁一表示:“伊莎貝拉必不負陛下的恩典!”
“這位是從華夏來的張道長,他帶領著三十六位龍虎山正一派的道長。前來西方傳教。”丁一并沒有就宗教仲裁所的職位,去跟伊莎貝拉多說上一句。而是伸手示意張道長出來,“你的任務,是盡可能把羅馬那邊的教義,和道家這邊的教義,取得一個共識。”
“兩合為一是最好,若是水火不能相容,那么道教必將成為主流教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丁一盡管臉上仍是帶著溫和的微笑,但如果教廷的人聽著這番話,大抵只會覺得這笑容,比惡魔更為讓他們恐懼。
這話如果對于一位虔誠的宗教信徒來說,大約是個無法接受的事情。
但是伊莎貝拉不一樣,盡管她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但她不會讓自己的信仰,去左右世俗事務的判斷。原本的歷史,她也從來不允許,讓自己的宗教觀念干擾她在權力、國家上面的事務。歷史上她在位時,西班牙天主教在西班牙君主的控制下,而不是教皇的控制之下。也正因此,后來的宗教改革,也因此在西班牙未取得任何進展。
在聽了丁一的要求之后,她提出一個問題:“如伊比利半島上一樣?”她指的是和在葡萄牙、卡斯提爾等國,恢復基督教一樣嗎?因為這里面牽涉到很多暴力的問題。
“我的騎士,這是你所必須考慮的問題。”丁一沒有給她答復,而是這么說,“我推崇和平,我不希望看見女人失去她的丈夫、嬰孩失去他的父親;但我也不忌諱直面鮮血與殘肢。而這一切,都取決于你,你才是執行者。”
沉默了半晌之后,伊莎貝拉抬起頭來,向丁一說道:“如果教廷接受提請,那么我將建立宗教法庭,在士麥那,在埃及,在卡斯提爾,在葡萄牙,在阿拉貢。我想會有不少阻力,而教廷不可能再給予我什么實質上的支援。”
“完成你的軍官考核,你會得到軍銜相對應的指揮權,比如說,一個連隊,還有外籍兵團的一營。”丁一很痛快的回應了她的問題,實質上,在跟隨著騎兵營訓練的伊莎貝拉,通過考核應該不存在任何問。
無他,取其上而中。警衛團騎兵營,那是精銳中的精銳,而軍官考核課目,是面對全軍的,它的標準并不高,能在騎兵營跟隨訓練,勉強不被拉下的伊莎貝拉,足夠輕松通過考核。
不過讓丁一感興趣是另一個問題:“如果教廷沒有通過這個提請,你不能成為宗教仲裁所的仲裁長呢?”因為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可能,她并不是丁一,如果是由丁一提出這個申請,那么可以視為一位君主的正式歸依,性質是大大不同的。
“我將建立宗教法庭,那些紅衣主教里,總是有人能理解陛下的苦心和善意的。”她泛起了笑意,看起來,有一種小狐貍般的狡猾,讓人有些去捏她鼻子的沖動。
不過她的話讓丁一聽著點起頭來:“好,這事就交給你去辦。”
所謂丁一的善意,就是西明帝國的銀幣吧,說起來,丁一的確有著許多這樣的“善意”。
如果教廷不通過伊莎貝拉的任命,那么只要讓眾多的紅衣主教,接受丁一的“善意”,那么至少成立宗教法庭,不會太難,地區性宗教法庭,比如說士麥那,那是必定會通過的。
所以無論教廷是否通過請提,伊莎貝拉都會按著自己的方案去辦,只是規模和方法的不同罷了。而當她領著那些從華夏來的道士下去時,事后有人聲稱:“她得到了波塞冬賜予的三叉戟!”這當然不是真的,只是形容她當時志得意滿的狀態。
丁一拍了拍曹吉祥的肩膀:“老曹,你還是清醒的,如果先前你愿意去出任宗教仲裁所的仲裁長,那么我將會很失望。你知道為什么嗎?”
曹吉祥跪下磕頭道:“老奴愚笨如豬,只有忠心一顆。”
“我們攜著超越西方一個時代的槍炮而來,就算我們愛好和平,不愿成為侵略者,也不可能去屈從落后一方的信仰!道教不是沒有侵略性,漢有黃巾,明有白蓮,無為?無為而無不為!”
這時外面警衛團的衛兵入內來報:“報告!穆罕默德二世派使者前來,相洽決斗事宜。”
因為決斗是有兩項內容的,一項是穆罕默德二世和丁一的決斗;一項是百人的冷兵器對決。所以穆罕默德二世那邊就派使者前來接洽,詢問先開始哪一項決斗?或是兩項決斗同時展開?畢竟兩方君主都抵達巴黎了,各國觀禮的使者也都差不多到達了,這總得有一個明確的安排。
“好,那么就進行百人決斗吧。”丁一很干脆地給予了對方回復。
而這個回復在穆罕默德二世聽起來,卻就惹起了大笑。他的手下將領小心地向他稟告:“哈里發,我們派出的刺殺隊伍,到現在都沒有回應。”
穆罕默德二世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沒有回應才是正常的。在使用火器的情況下,他們的死是可期的。圣殿騎士團的刺客,又有哪一個生還?這是我們的態度,如果你指望波塞冬死于刺殺,末必太過低估我們的對手了。”
這位奧斯曼帝國的統治者失笑說道:“問題是,他自己束縛手腳,許諾不在決斗中使用火器的波塞冬,懼怕了!他寄望于百人決斗的勝利,可以讓他不必走下決斗場就能宣傳獲得平手!讓奧斯曼的勇士們,抹亮鋼刀,用明人的血,來宣揚我們的強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