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敢于這么做,不是因為他是妄人,也不是因為他被自己十來年以來,一連串的勝利沖昏了頭腦。∷,他見過遠超現在炮火威力的火炮,他知道漫游太空并不是靠把火箭綁在身上。同樣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貞德在法國的微妙的地位。
她生前也許只是一個英雄,但在她身后,她可以討好所有人。
現時的法國,基本是分為三個等級的,僧侶為第一等級,國王和貴族為第二等級,其他為第三等級。前兩個等級大約就二十萬人左右,也就是法國人口百分之一。僧侶更是對于司法、政治、財政都有著特權,甚至他們擁有全國十分之一的土地。
因著貞德出生于卑微平凡的家庭,這就讓她得到占著全法國百分之九十九的第三等級的人士推崇,一個出身平凡的英雄,用現代的話說,她于平民之中,有著良好的群眾基礎。這一點后來到大革命時期,也同樣被自由派所強調;
而不論是長袍貴族還是宮廷貴族、鄉居貴族,則就強調她對國王的支持;
對于僧侶來說,平反后的貞德,毫無疑問,她的言論足以讓她成為宗教上正面的存在,例如:“若我還未在神的榮耀下,我希望天主能賜予我,若我已身處其中,我希望天主仍給予我。”
至于她后世為人謳歌的民族主義,暫時倒還不太突出。
但總之,在她身后,無論哪一個等級的人。都喜歡她,都能在她身上。找到符合自己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現在的教皇是庇護二世。”丁一伸手示意許彬喝茶。笑著這么說道。
“君士坦丁堡的淪陷,正如索非亞所說,足以讓西方警醒了。庇護二世不可能坐以待斃。”
其實在君士坦丁還沒有陷落,庇護二世就召請基督教各國君主到曼圖阿開會,研究對策。他在規定日期到達該地,發現并無一人如約而至,然后各國君主才姍姍來遲,卻又紛紛爭論,唯恐自身利益受損。庇護二世努力展開外交周旋。但是收效甚微。
當神圣羅馬帝國皇帝腓特烈三世和勃艮第大公菲利普三世保證予以支持,庇護二世決定不再等候王侯們的支持,親自組織十字軍,希望這樣會給王侯們樹立一個好榜樣,但是所有的人都試著勸阻教皇,何況教皇這個時候的健康狀況很差,病勢已重。
原本的歷史上,庇護二世接著派出了一支雜牌軍,然后孤立無援的東行。
而現在。他選擇向丁一求援。
“因為庇護二世不希望這件事公諸于世。”丁一拈起茶杯,對許彬解釋道,“事實上,公開他向我求援的事。也不會對我們有什么正面意義。畢竟我不打算讓咱們的軍隊和百姓,去信奉基督教。”
許彬點了點頭,丁一分析了這么多。他終于明白了:“陛下…”
丁一連忙制止了他,很誠摯地對他說道:“稱我的字就可以了。養浩先生不要太過客氣。”
不為別的,就為他七八年在埃及修那條運河。絕對是功在千秋,當得起丁一的尊敬。
“如晉的意思,是教皇會同意法王路易十一世的提請?”
“我不知道。”丁一很坦白,因為他真的不知道。
“不過,這件事不論做不做得成都好,至少我知道,不會有什么壞的影響。”
許彬撫須嘆道:“如晉真雄主哉!縱橫之術,匪夷所思!”
他倒不是馬屁,那是真服氣,治大國如烹小鮮,但對國際形勢的把握,他真是覺得這已不是新軍戰力驚人,船堅炮利這一層面的事了,這完全超越這境界,丁一在開始用他的影響力,在國與國之間政治上,進行博弈了,極為大膽,重要的是,他從一開始,就能立于不敗之地!
這就不由得許彬不服氣了。
丁一笑著搖了搖頭,他對許彬說道:“如果沒有蘇伊士運河,這一切沒有那么容易實現。”
如果大明的艦隊繞到休達之后,再通過地中海進歐洲,丁一絕對沒有底氣,至少在現在這個時代,他絕對不會這么干,無論是恢復士麥那還是向法國施壓。蘇伊士運河帶來的便利,是不容忽視的。
“如晉,跟那大食酋長的決斗,還是推托掉吧!”許彬感覺得到,丁一對于自己的禮貌,是出自于真心,而不是單純的客套。所以他想了半晌,還是決定開口再勸一勸丁一,“或者不要再去撩拔,反正那大食酋長也至今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的確,穆罕默德二世沒有再就這件事發表任何言論,盡管他和丁一都同意,選擇巴黎這個中立的第三方,作為決斗的場地。但到底用哪種決斗的模式?是兩位君主瘋狂到親自下場?還是派出指定的高手代表君主下場?或是用百人對百人?沒有一個定論,包括決斗的時間,幾個月過去了,也沒有人去提出這一點。
“當然,養浩先生,我不會主動再去提起這件事。”出乎許彬意料,丁一居然一反先前的強硬,接納了許彬的意見。
但在許彬離開之后,丁一卻就對杜子騰說道:“雅典、塞薩洛尼基,我們必須拿下,只要這兩地也拿下之后,將其要塞化,愛琴海就沒有奧曼斯人什么事了。”包括已拿下的士麥那在內,這三個港口城市一旦拿下的話,的確就從海路上,實現了對奧斯曼的封鎖。
“那些槳帆戰艦,以后就他們在黑海那個澡盆里快樂地暢游,不必再出來了。”
杜子騰聽著皺起了眉頭,走到墻邊的地圖,指著上面標插著小旗的地方說道:“先生,在布爾薩和科尼亞兩地,按我們的偵察,還有猶太人提供的情報,有大量的奧斯曼騎兵正在集結,我們只有一個師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再分兵去控制雅典等地。現在似乎不是很好的時機,去出兵雅典和塞薩洛尼基啊!”
丁一聽著笑了起來,拍了拍杜子騰的肩膀對他說道:“你錯了,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不然的話,你覺得我為什么要答應對方的決斗?”
“去吧,帶走禁衛第一師。拿下雅典和塞薩洛尼基。”
“你不喜歡黑人師,那么,趙輔訓練了幾年的兩個埃及團,還有一支在運河衙門受訓的猶太人的教導隊,一千馬克留木的騎兵,現在應該已按計劃在亞歷山大里亞出發。如果一切合乎預料,包括季風,那么將在你拿下雅典之后的兩三天里到達。”
杜子騰足足愣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然后他第一時間是抱怨道:“先生,你說過羅馬帝國的軍事由弟子節制的。”這不是要權,而是令出多門,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只會讓下面的部隊變得混亂。
丁一當然明白杜子騰的意思,他笑了起來:“無論是馬木留克的騎兵,還是趙輔的埃及團,或是猶太人的教導大隊,都還不屬于羅馬帝國的建制。本來還有兩支黑人師,奈何你這嚴重種族歧視的家伙,接過幾天之后就不要了,我只好讓他們上了運輸船去休達,交給王世昌。目前,羅馬帝國唯有的兵力,就是禁衛第一師還有愛琴海艦隊。”
杜子騰不禁無奈地翻了翻白眼,這明顯就是丁一在狡辯嘛!
但因為丁一的確沒有把這些部隊,編入羅馬帝國的軍事建制,他硬要這么扯也是說得通的。所以杜子騰也只好長揖道:“弟子失言,請先生懲罰。”
“起來,在我面前,不用弄這一套。”丁一伸手將杜子騰挽了起來,對他道,“我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覺得那些馬木留克騎兵、埃及團,包括猶太人的教導隊,能用的話,你可以把他們編入作戰序列,給予他們羅馬帝國的建制。不過裝備和軍餉方面,絕對不能和禁衛第一師這種甲等師相提并論,他們的待遇,最高不能超過丙等師。”
“是,先生。可是禁衛第一師走了,士麥那這邊的防御,如何保證?要不先緩一緩,讓世昌師弟派榮一師的一個旅過來協防,弟子這邊再出兵不遲。”更重要的是,丁一明顯是打算自己留在士麥那。
“你覺得穆罕默德二世的智商很低?如果這里駐扎了榮一師的一個旅,他會下令進攻?”
“不要說什么讓我先回埃及之類的廢話,我釘在這里,就是一個誘餌,就是一個讓穆罕默德二世明知有危險,卻又不得不動心的誘餌。如果你要保證我的安全,盡快拿下雅典和塞薩洛尼基。”
“我有警衛團,有一千軍戶。”隨了隨艦隊而來的,后來還從埃及又運來了五百軍戶人家,所以丁一毫不在意,“一千在南海衛受過隊列訓練、土木工事作業培訓的正軍,至少一千年輕力壯的軍余可以充作預備隊,我能有什么危險?”
杜子騰想想也有道理,因為警衛團可是四四制的團,而且武器更是裝備到了牙齒,身管的七寸口徑線膛火炮,也裝備了八門。就算奧斯曼人把烏爾班大炮拖過來,這么一個炮排也不會吃虧的,何況還有熱氣球作預警。
但杜子騰卻沒有想到,這一次,他的判斷失誤了。
自從海難之后,最大的一次危機,向丁一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