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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君(十八)

  于是在這一天的早朝,匆匆趕著來上朝的文武大臣,就看到了一個連的士兵,身著黑色軍常服,披三層雞胸甲,騎著阿拉伯純種馬,一路逼近宮門,在守衛宮門的軍士喝令止步時,這隊胸甲騎兵的帶隊軍官勒住了戰馬,對身邊的士兵說道:“宣讀命令。”

  軍官身邊的士兵,對于宮墻上伸出的步槍槍口,毫無畏懼,緩緩策馬上前,從馬側皮包里取出文件打開宣讀:“經大明四海大都督府軍事檢察院批捕,現遣軍事警察總局第一中隊,對居住于皇城的犯罪嫌疑人…”這一夜的光景,石亨出首的那幾人,不單姓名,還有年齡、籍貫、職務,都被查證了出來,此時一一宣讀了,“…進行逮捕。此令,大明四海大都督府,軍事警察總局,局長,曹吉祥。”

  守著宮門的將領聽著,連忙教守軍垂下槍口,卻向那宣讀命令的騎兵問道:“兄弟,曹公的名頭,末將自然是知曉,但這軍事警察總局、軍事檢察院,是什么衙門來著?”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這兩個機構,這是一夜之間,臨時設置出來的衙門。

  所有人員,基本全是借調和兼任的。

  “凡涉軍旅事者,由軍事檢察院批捕及提出公訴;凡涉軍旅事者,由軍事警察總局執行逮捕等一應事宜!請勿阻礙我部執行命令!”

  守宮門的將領還沒出聲。邊上就有文官過來,高聲道:“豈有此理!便是當年王振,廠衛拿人。也要去刑部簽了駕帖的,這甚么勞什子的軍事檢察院,憑何能教汝等入宮拿人?”

  明朝有它一套司法制度的,比如說捉人,皇帝授出駕帖行事,由司禮監出帖并加蓋印信,拿人事由還必須經刑科給事中“僉簽”。并付以簽署詳細的批文才能拿人。此外,錦衣衛官校持簽印完整的駕帖。至刑科僉簽時,還必須持有彈劾奏章的原件以備勘合。

  所以這是不合規矩的,那出來嗆聲的御史,這噴得是合理的。因為涉及一個程序正義的問題。在明初就算是王振時期,程序上也是要過的,歷史上廠衛不管程序正義,大約是到了孝宗時期才開始的。

  場面一時就僵住了,倒是守宮門的將領松了一口氣,因為要和四海大都督府扛,他是犯難的,不單是丁一的權勢和圣眷,還有丁一的名望。但要放這一隊胸甲騎兵進宮。明顯他也是不敢的啊!這下倒好,有人出來噴,至少暫時他可以置身事外。

  明朝的士大夫。可真什么都敢噴的,皇帝都不放過,別說原來被他們稱為螻蟻的軍戶——當然,大家知道新軍跟軍戶不一樣,可再不一樣,自命為國家棟梁、華夏精英的士大夫。噴起當兵的,本身就沒心理壓力啊!

  何況于御史專職噴人。立憲之后,更是變本加厲,因為他們現在是得完整檢察權了,從風聞奏事,到現在是用彈劾的辦法提請公訴了!雖說沒有風聞奏事那么隨便噴,但可以用彈劾來提起公訴,那權力比原來就不是一檔次,例如現時這樣的情況下,劉棉花那彈劾不動的情況,那種賴皮招就沒法使了,因為人家都察院,如果豁出去了,完全可以對其提出公訴的。

  一個御史站出來,后面就許多個御史都出來幫腔:

  “爾欲污晉公之清譽乎?”這是偏丁一那邊的御史,還算客氣,“緝查誰人,當有駕帖,還是去把公文辦妥了再說吧。再說,內宮事務,也當是宮中自理,外朝非奉圣意,如何去涉宮禁中事?真真是荒唐!”

  也有原本就不爽丁一的,這回以為拿著痛腳:“爾等無故陳兵于此,欲行何等勾當!”這簡直就是往謀反那邊扯了,更有人說道,“按靖海殿下所言,別說現時是君主立憲,便是議會立憲,皇家也是大明尊貴的象征,神圣不容輕侮,汝等欲效唐藩之亂乎?”

  那士兵被這么一堆文官圍在馬上戟指怒斥,一時有點不知所措,他總不能真的掏顆手榴彈扔過去吧?還是拔槍就射,撩倒六個御史再說?這明顯是不可能啊,雖說軍令是有阻礙執行者,格殺勿論,但要是文武百官圍上來,就都殺了么?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譚風拔馬上前來,開口卻就是孫子兵法,他可是容城書院第一期出來的學生,身上也有著秀才功名的,要真用心去備考,能不能進士不好說,弄個舉人只怕希望不小,他可不象一般軍兵一樣,被這些士大夫嚇住。

  “故宮中有奸邪,匪奉圣命,自行潛入營盤之中,勾連軍兵,煽動士卒,欲行謀逆之事,密謀軍事學院之中,也先、石亨等人…”他還沒說完,那些御史就開始有人退開了,因為聽著這趟水太深,特別是說去勾結也先、石亨這情節,太嚴重了。

  “先前第五師、第二師,已陳尸數百,先生恐此獠尚有后手,京師亂起,諸公家眷皆在,到時勿謂言之不預!若仍以為不當入宮禁緝拿嫌疑人等,請諸公于此逮捕令上署名,日后京官家眷于亂中有失,或是皇帝于宮禁中為賊所持,則汗青留記,是諸公的手腳!”

  說到這里,那些御史全都退開了。

  開什么玩笑?他們自己家小也在京師啊!

  如果說宮禁之中,皇帝可能為賊所持,不一定能嚇得住他們的,明朝的士大夫,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情況下,皇帝被持,不見得他們就不敢亮風骨吧,英宗北狩時,大家不也沒答應也先的無理要求么;若真如譚風所說的亂起,這就不是死道友了,是死貧道了啊!

  死貧道的情況下,那大家就不樂意了。

  于是有御史馬上跑過去,報與內閣諸閣老、部院諸位大佬,這邊的情況。

  李賢是早就料到這事的,所以倒不慌張,只是點頭道:“其辭也有所據。”

  兵部尚書馬昂倒沒有為這事表態,而是皺眉道:“此謂軍事檢察院、軍事警察總局,管管轄涉及軍旅之罪案,倒也恰當。只是此等衙門,轄于四海大都督府,似不太妥,當由兵部管轄才是道理!”

  “大司馬這邊草擬個章程出來,老夫陪大司馬去尋如晉打這官司!”吏部天官王翱撫須笑道。這都完全變味了,從質疑這隊胸甲騎兵執行任務的合法性,到此時卻變成了爭奪下屬機構的管轄權限等等。

  禮部尚書姚夔在邊上也笑道:“容城此舉,倒是別出心裁,實則是以五軍都督府斷事官為本,以立憲所推行三權分治為筋骨,軍中事軍中斷,以使術專有所專攻,不然大理寺也好,刑部也好,便是今日首領官吏知兵事,誰又敢謂今后繼任皆知后?”

  邊上一眾朝廷大員,無不撫須點頭,禮部尚書姚夔更是對譚風道:“汝奉令前來,何停滯于此?若君上有不忍言之事,汝敢當之?汝能當之?速去!”

  無端端弄出個什么軍事檢察院、軍事警察總局,狗屁的別出心裁!

  姚夔會這么說,是因為這事是丁一做的。

  王翱、馬昂也是一樣的,若是這事是別人做的,不被他們噴得體無完膚才怪呢!

  什么叫私設公堂?這不就是私設公堂么?朝廷本沒有這樣的建制,丁某人一夜之間弄出這花樣來,不叫私設公堂是什么?不單如此,還用這私設的公堂來行文,要入宮禁緝拿內侍,這要是首輔李賢發了性,絕對可以噴丁一謀逆吧?

  就連譚風也哭笑不得,在馬上拱手行了禮,下令道:“入宮。”

  這時防守宮門的士兵,已紛紛退開,連朝廷大佬都覺得譚風入宮執行公務是正確的,他們敢攔么?何況于譚風后面可是站著丁一的,得罪了丁一的下場,是怎么樣?嗯,景帝不就當年想要弄丁一么?結果如何大家都看到了,還有石璞這掛著尚書銜的,卡了大明第一師的彈藥糧草;還有石亨這老軍頭…

  商輅看著那隊胸甲騎兵,雄糾糾、氣昂昂地入了宮門,卻是微笑著搖了搖頭,這時卻就聽著有不少人在叫著:“見過殿下!”、“如晉今日遲了。”、“如晉,那軍事檢察院和軍事警察總局,當由兵部管轄才是!”卻是丁一來上朝。

  丁一笑著向各位朝廷大佬答了禮,卻走來,低聲向商輅問道:“二兄?”

  “諸公皆以為是。”商輅笑著低聲把剛才的事簡略說了一番。

  “如晉可知何以如此?”

  丁一拈著短須笑了起來:“二兄教我。”

  “為兄只擔心,若戰事不順,汝何自處之?”商輅的眉宇之間,卻就有了深重的憂慮。

  大佬們為什么會這么做?無他,因為他們所代表的士大夫階層,太渴望戰爭紅利了。

  不單單是錢,還有廉價的勞動力,女人,工藝品,土地,礦產…士大夫盡管絕大部分人,此時仍不愿出海,但他們有管家啊!拍下海外的礦山、良田,派管家去海外不就得了?在云遠打下來時,他們就這么干的啊!

  所以商輅才會這么問,戰事要是不順,這些人得不到他們所期盼的,那么,到時丁一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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