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辟水源,派一個排守衛,趙輔和陸戰營下面患病的士兵,全部移出兵營,讓警衛團一營給他們在下風處,修一個營級陣地。︾頂︾點︾小︾說,”丁一揉搓著額頭,來的時候,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根本就沒有這種準備,往木骨都束那邊派出的通信船隊已經出發,只能希望王越他們領著大部隊快點過來,至少艦隊上還屯積著一些藥物。
比如說,板藍根,這是在廣州府出發時,為了把守地中海出口的三個陸戰旅所預備的。
當然,丁一也不知道是否就對癥,只不過比起現在束手無策,總歸要好一些。再說艦隊隨軍的還有幾十位中醫世家的青壯繼承人,也只好看看他們有沒有什么辦法了。
“兩個黑人團和兩個埃及團怎么辦?”劉鐵這些年在云遠,也算看清了自己的本事,寧可問多幾句,也別兜著扛著,那怕被丁一覺得他沒水平都好。他是想得很清楚,丁一把他調到身邊來,看中的肯定不是他的軍略,也不是他的內政,更不是他的才情,只一條,就是忠心。
他是丁一看著長大的,所以他也就不避諱,不逞能,直接說道:“若是置之不理,只怕會寒了這些蠻族士卒的心,只怕此事過后,再行征募,會生了間隙啊。”本地埃及人和黑人也不是沒腦子,華夏士兵就有處置,他們就不管,以后誰來加入這外籍團賣命?
丁一點了點頭,這個問題的確不容小視,不過他對劉鐵說道:“先把陸戰營的官兵安置了。黑人團和埃及團我再想想法子,如果有黑人團和埃及團的士兵問起。就告訴他們,耐心等等。下一批就輪到他們。”
人心是肉長的,要說丁一完全沒私心,事實也不太可能,華夏的軍兵和外籍的軍兵,在他心里,特別是在這種資源緊缺的時刻,馬上就分出了高低。
萬安在邊上看著劉鐵領命下去辦差,他卻有了計較:“先生,弟子有事稟報。”
“說吧。立規矩給誰看?”丁一嘆了一口氣,多強的敵人他都不畏懼,就算數千馬木留克士兵沖鋒而來,面對著阿拉伯純種馬和大馬士革鋼彎刀,他領著三十騎,也敢護衛著部隊的側翼。但疾病和海嘯之類,這種他真的是束手無策了,
萬安得了許可,便開口道:“兩個黑人團與埃及團。全數遷入蘇伊士城內!若是百姓問起,便教彼等供出投毒之人,不然的話,就教彼等與外籍士兵共存亡吧!也好給士兵以交代。人終有一死,先生以一城之命,為彼等殉葬。何其壯哉!”
“你說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丁一沖萬安招了招手,對他說。“你過來。”
待得行近了,丁一伸手便在萬安后腦扇了一巴掌:“以后再出這種餿主意。別說什么你手無縛雞之力,到時自己老實去領罰,該跑圈跑圈,該禁閉禁閉,怎么懲罰不知道,下去問劉子堅。”
萬安被兜著后腦扇了一下,卻沒什么尷尬,摸著后腦勺笑道:“先生當頭棒喝,卻教弟子受益非淺,方知今是昔非!”
丁一真拿這廝沒辦法,翻了翻白眼苦笑道:“你這廝,放戲臺上就是白鼻頭的奸臣。”
“你難道會不知道,如果你把這四個團扔進城里去,這邊開挖運河的當地民眾,馬上就會出現潰逃?別這樣,不要為了討好我,而故意把去弄這樣的話。”
丁一站了起來,伸手搭在萬安的肩膀上,對他說:“看著我。”
“弟子不敢。”萬安把頭垂得更低了,這年代,直接瞪著對方,而且還是師長,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
“看著我!”丁一提高了音調,以至萬安打了個冷顫,不得不抬起頭來。
“萬循吉,你可以小看你自己,此乃汝之自由。”丁一逼視著萬安的眼睛,很認真地對他說道,“但請你不要輕視丁某人的弟子,絕對不要這么做,我門下的弟子,不必依靠討好別人,去謀取晉身之道,你聽懂了嗎?”
“弟子明白!”萬安用力地點頭。
丁一松開了扯著萬安肩膀的手,撩起衣袍坐了下來:“黑人團和埃及團的事,就由你去處理。對了,記住,不論是陸戰營還是黑人團、埃及團,接觸他們的人員,口罩和手套是一定要保證,之后的消洗,更是一定要嚴格。”
“是!“萬安這回沒有跟平時一樣歌功頌德,而是認真應答之后,就退下去辦差了。
丁一搖了搖頭,他可沒有信心,這么一席話,就能讓萬安洗心革面,從此以后堂堂正做人做事。有些東西是天生的,性格和個性,沒有那么容易扭轉過來。丁一所希望的,是萬安以后能考慮的事情更為全面一點。
“少爺,循吉小少爺對這瘟疫有辦法?”文胖子倒是依舊的憨直,盡管稱呼上很講究,但是仍是有一句問一句,這一點也是丁一喜歡讓他呆在身邊的根本原因了。
聽著文胖子的問題,丁一笑了起來:“我怎么知道?”
“那您又教他去辦這差使?”文胖子就不明白了。
丁一撫著頷下短須,對文胖子說道:“不論有沒有法子,問題總是要解決,總是要處理,不可能把四個團的人,扔在那么大一片軍營里等死。他得做一個選擇,怎么樣去取舍,怎么樣去決斷,而不是為了討得我歡心,故意出一些偏激的主意。有沒有本事,這就是試金石了。”
萬安并沒有做什么選擇,他沒有決定讓那四個團的人去等死,也沒決定用什么方法處置他們,他讓那些俘虜沒日沒夜的用了三天時間,挖出了幾處不規范的戰壕和工事,又讓那些俘虜進營里,把黑人團和埃及團還活著的士兵抬起了,全脫光了用熱水擦洗,換上補給船上的衣物,然后放到戰壕里呆著。
然后萬安下了一個命令,讓醫務兵穿上笨重的橡膠防護衣和防毒面具,進去原來那軍營里,把所有士兵的急救包,醫務所儲藏的急救藥品弄來,并將這些藥物的外包裝拆下來燒了。
“此舉著實太過荒唐!”劉鐵禁不住開口,盡管他知道萬安不是易與之輩,但他看不下去。
聽著下面的人匯報,就跑過來勸阻:“循吉把藥物搶出來,善莫大焉!可這些藥物也是費盡人力物力,從華夏不遠萬里運過來的,這么浪費掉,真的不是明智之舉!”
“子堅師兄要告訴這些外籍兵團的士兵,有藥,不給他們用?”萬安并沒有生氣,而是微笑著向劉鐵反問。這也算是丁一那席話,給予他的改變,如果在此之前,萬安不會這么直接,他會本著不得罪人,先應付劉鐵兩句,卻把這事記在心里。
劉鐵被他這么嗆了一句,愣了半晌才開口:“可這藥是治外傷的啊!”
萬安根本不接話茬:“這藥就算在華夏,是不是價值千金?”
“是。”
“是不是能活人性命,使以前必死的人,得了生機?”
“這倒是的。”
“外籍兵團的士兵,拿到急救包時,是不是被這么宣講過?”
“應該是的吧?我當時在云遠,倒不是太清楚,不過有發給他們,珍貴性和重要性,必然是有講。”
萬安揚手止住了劉鐵的話:“他們現在是不是快死了?現在價值千金,能活人性命的藥,子堅師兄以為,不給他們用,這人死了,能咽得這氣?蘇伊士城的百姓怎么看我們?傳了出去,木骨都束那邊的黑人部落,怎么看我們?”
“這…可是…”劉鐵被萬安直接帶到溝里去了,一時無言以對。
萬安卻沒空陪他扯下去,直接對醫務兵說道:“注射,每個人都注射一針青霉素,注射之前,要告訴他們,這藥是如何珍貴,大明是不會放任為華夏效力的士兵不管,先生是不會坐視麾下的兒郎死去,為了挽救他們,先生壓根不在乎,這樣的一管藥,在華夏二十牛都換不到!”
警衛團一營的營部衛生所所長,卻就苦著臉對萬安說道:“萬制軍,這幸存的足足有五六千人,一個個做皮試,然后再看結果,再注射,我等著實忙不過來啊!”一個營的衛生所,不過是一個醫師三兩個衛生員罷了,也是警衛團的緣故,一營的衛生所才配了三個醫師和一個班的衛生員。
但兩個黑人團,兩個埃及團,躺在戰壕里有氣的,足足還有六千人。
也別說讓警衛團一營都是老兵,做個戰場救防大多都沒問題,全可以叫來幫手。
一個是原本四個團一個營的防務,就警衛團這一個營和陸戰營還能保持戰力的那百來人在負責,哪里抽得出人?連驅逐艦上的水兵,都拼湊出一個連下來協助防務,要不被馬木留克一個突襲,大家都交代在這里了。
另一個更為重要的事,是笨重的橡膠防護衣和防毒面具,總共也就十八套。
難道讓其他人在沒防護的情況,冒著被感染的風險,過來防手?
“不用皮試了,直接注射,不用再請示,若有因此殆命者,學生擔之。”萬安很決斷的下了命令,本來就是這些外籍兵團士兵臨死前的安慰,和收買人心的舉措,他哪里在意會不會因為沒皮試而死人?
不過這一次,不知道是萬安當真是天份極高,還是瞎貓撞中死老鼠了。
總之,事態走向一個大家都沒預料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