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馬木留克騎兵小隊長,看著丁一和許彬這邊,明顯就是這里的首領人物,毫不停留,領著兩騎就向這邊疾馳而來,高大的阿拉伯純種馬揚蹄奔馳,大馬士革鋼彎刀的陽光下閃爍著妖異的光芒,這是當年蒙元也折戟的馬木留克。○
而正在修工事的那些士兵,盡管他們反應很快,盡管他們身經百戰,沙場余生,但卻不可能比阿拉伯純種馬沖刺時,高達八十公里每小時的速度更快。反應總是需要時間的,何況他們正在進行土木工事作業。
馬木榴克騎兵,并不是集團性沖鋒聚在一塊的,他們三五騎一股,這樣高速運動的目標,根本就很難捕捉。
那個排的士兵,已經全部都倒下,不是被砍倒,就是被沖鋒而來的戰馬生生撞飛。
再怎么精銳都好,他們手上拿的盡管是這個時代、這個世界最先進的步槍,也只不過是單發步槍罷了,可不是下掛榴彈發射器的突擊步槍。八十公里時速沖刺而來的阿拉伯純種馬,除非都是丁君玥那種極有狙擊手天賦的人物,又用上重槍管狙擊步槍,不然怎么打?
黑色火藥驅動的單發步槍,能夠撩倒了極為分散、而又風馳電閃馳騁而來的五個目標,已然難能可貴,這還要歸功于這個排的精確射手,以極快的射速,在這三四秒里打出兩槍,并且全部命中。
除了蘇欸,他扔出了手里的步槍把一個騎兵砸趴在在馬背上,不知死活。
接著投出手里的工兵鏟。向他沖來的第二名騎兵當場墜馬。
然后他拔刀而出,斬斷了一只持著大馬士革彎刀的手。
刀光乍現。蘇欸以毫厘之差,讓過當面沖來的第四匹阿拉伯馬。半跪著揮出了長刀,從他身側沖過的戰馬慘嘶著失蹄側倒,慣性使得它帶著馬上的騎兵,依然向前滑出。
接著,蘇欸飛了起來,沙場,向來不是個人武功炫技的所在。
而作為北直隸第一刀,蘇欸很難完全把前面二三十年留下的習慣性都抹除,比如說斬中駿馬前腿彎的那一刀。他收刀時,便習慣性的慢了一點,只是一點,也許只是零點一秒,甚至更短。
但這零點一秒就讓他根本無法在半跪著的姿態下,躲過隨后而來第五匹阿拉伯純種馬的沖撞。
此時的除了這支騎兵小隊的頭領,率著另外兩騎向丁一而來,后面還有被那個排的士兵和蘇欸阻擋了一下的九騎。
前后二十騎,連拿破侖也不得不承認。就算當時法軍之中最為耀煌、高傲的胸甲騎兵,以三騎胸甲騎兵對上兩騎馬木留克,也必敗的馬木留克騎兵。那可是法軍極為輝煌的陸軍無敵的年代,那可是無可匹敵的胸甲騎兵。但在小隊作戰上,仍然不敵馬木留克。
丁一不是蘇欸,當他看到對方三騎向他沖來的時候。他踢了兩腳,然后撲倒許彬。直接把老先生整個扔向了曹吉祥。丁一踢那兩腳時,馬木留克三騎還離他有五十米。所以他這兩腳自然不可能踢到對方。
他踢的是沙子,埃及向來不缺黃沙。
然后丁一拔槍,在地上做著戰術翻滾的同時,用不到一秒的時間打光了六發子彈。
一發也沒有命中,被踢起的黃沙遮掩了敵人的視線,自然也遮掩了他自己的視野。
他本來也沒以為,這么高的射速能打中八十公里時速的戰馬。
只不過是用槍口焰來讓敵人無法確定他所在位置。
一輛時速八十公里的汽車,如果路況不好的地方,急轉彎的話,除非職業車手,不然翻車是一個必然的結果。戰馬也不例外,它很快,它很高大,它要停下來或改變方向,就很難。
所以在沖過黃沙以后,那三騎一無所獲。
也許唯一的收獲就是,就是有一匹阿拉伯純種馬開始減緩了速度,嘶鳴起來,因為它敏銳地感覺到自己的負荷減弱了,馬鞍上的騎士已不知所蹤。
這時蘇欸剛剛被撞飛,整個人還處于滯空的狀態。
不論出場還是謝幕的這一瞬間,他要比丁一瀟灑百倍。
丁一的雪白長衫被他在地上快速翻滾之下,已經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
特別是他從對手眼中拔出刺刀,那名被他拖下來馬來的馬木留克騎兵,面甲下噴濺的鮮血,染在他的長衫上之后,絕對比華夏本地的府城里的流浪漢,更加狼狽不堪。
幾乎讓人無法把他和他所趴著的黃沙分辨開來。
隨后而來的那九騎,同樣也分辨不來。
騎兵,絕對不應該停下來,停下來的騎兵,那就是靶子,任何一個優秀的騎兵都明白這道理。馬木留克無疑是騎兵中的僥僥者,他們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所以分辨不出丁一所在的九騎,便從丁一身邊疾馳而過,
于是他們便只有八騎。
沒有什么開聲吐氣,沒有什么勇武身姿,就在瀟灑的蘇欸在空中噴出一口鮮血,畫出一道鮮目的濃彩之時,臟得象團污泥的丁一躍上了最后一騎的馬背,刺刀從甲胄的縫隙里,捅進了對方的肋部,于兩根肋骨之中,插入了那騎兵的心臟。
這個時候,蘇欸重重地摔落在地面,單腿跪地,手拄長刀。
而丁一奪過身前騎士的大馬士革鋼彎刀,趕上了前面的騎兵,鋒利的大馬士革鋼彎刀,籍著馬力,從后而來,斬開了這名騎兵的后腰,足夠快的阿拉伯純種馬,在風中勁馳,教得馬上慘叫的騎兵,從巨大創口中淌出的腸子,在風中拖得如同風箏的線。
優秀的戰馬,往往會在騎士落鞍之后,就緩下自己的速度的。
馬木留克騎兵的馬,絕對都是頂尖的戰馬。
于是緊接著,一匹阿拉伯純種馬緩了下來,被臟得象個泥猴,血污混著黃沙,連頭臉都看不清的丁一超過;然后,又一匹戰馬緩了下來;又一匹戰馬緩了下來…因為它們都感覺到了馬上騎士的跌落。
蘇欸噴出一口無可抑止的血,似乎還夾雜著一些內臟的碎片,但他努力地抬起來,而似在眺望前方戰友是否還有幸存者,又似乎在準備和將要到來的敵人,再戰一場。
僅存的四騎施展了他們高超的馬術,分頭散開,準備兜上一個彎弧,來截殺丁一。
但丁一卻緩下了馬速,與此同時,槍聲響了起來。
超過五十把步槍的齊射,和四發擲彈筒拋出的榴彈,干凈利落解決了最后的四名騎兵。
丁一勒住了馬,把一直被他壓在身前那馬木留克騎士從馬鞍上推落。
那人一時還沒死絕,只是被捅中了心臟,大量的失血,讓他雙唇張合著,說不出一句話來,丁一躍下馬,揭開他的面甲,割開他的咽喉。
他站了起來,身上都是被血混成糊狀的黃沙,頭臉上也不例外。
但丁一的眼睛很明亮,似乎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輕松。
也許,這是他真正的自我,一個為了沙場廝殺而生存的男人。
他適應這樣的環境,無論如何事發突然,無論如何兇險。
在沙場之上,走行于生死邊緣,才是他所熟悉的事,才是能讓他放松和快意的時刻。
“先生。”蘇欸握住丁一伸來的手,再次無可抑止地噴出一口鮮血,他的眼睛,很明顯焦點已開始潰散,只是仍睜大著,仍向遠處眺望,“大明的旗幟,總會在陽光中飄揚,對嗎?”
“是的,日不落,太陽總能永遠照耀著大明的旗幟。”丁一幾乎是用咆哮,來回答蘇欸這個問題,最后的一個問題。
他從跟隨丁一之后,對于前程和奮斗的方向,就沒有問過什么問題;
這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問題。
蘇欸沒有回答,焦點潰散的眼睛,仍然望著前方。
直到他死去的此刻,他的頭仍高昂著,就像一尊不屈的雕像。
“以后,在這里立一尊雕像,蘇欸的雕像。”丁一對著驚魂末定走過來的許彬,如此說道。
然后他奔向剛才阻敵的那個排,僅有兩個重傷的幸存者。
其他的士兵,不是被高大的阿拉伯戰馬撞得斷折的骨頭插破自己的內臟,就是被大馬士革彎刀斬中,沒有披甲的士兵,對于籍著戰馬沖鋒而來的彎刀,如紙一般的脆弱。
“殿下,這可怎么辦!”許彬的胡子在顫抖著,剛才被丁一拋飛,盡管曹吉祥接住了他,但老先生也是嚇得不輕,畢竟是文官,他何曾想到自己要如此近距離的直面生死?而不單單是他自己的生死,“若是再來一隊馬木留克的騎兵,可如何是好?”
他在這里主持了幾年的運河挖掘,已很清楚對方的習慣:“往往二十騎的馬木留克過來偵察之后,隨之而來的,就是幾百騎的奔襲啊!以前趙將軍試過架起迫擊炮,但這些馬木留克,他們一小股一小股的,不好打啊!一旦沖近,如狼入羊群!殿下,老夫在這里守著,您先上船吧!這一下就失了二三十人,您身邊也不過二百來人,還不如趙將軍手下那個陸戰營人多,這怎么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