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丁一沒有回答,他來淳安,不是為了這里山清水秀而真的來度假的。;不單是縣城里那處大宅子,曹吉祥領著警衛部隊駐扎那里面,隨時可以出動,在丁一出發之前,那些墨家的殺手,在去淡馬錫見過忠叔以后,被編入八大處特別行動隊的殺手組織,早在丁一赴蜀的時節,就被安排了許多人手潛入淳安了。
鄧明府家的花王到廚娘,都有著特別行動隊的人手在里面。鄧廷瓚其實是沒有什么選擇可言,如果他想去出賣丁一的話,那些殺手出身的人員,會給他安排一個合情合理的死局,讓他死得無可挑剔、無比自然。
“芹川村,這詩會倒是風雅。”丁一看著那請帖,笑著對張玉這般說道。
這就是劉姓地主送來的詩會帖子,自然要列明了時間、地點等等。
芹川村不是縣城,不過那里卻是別有一番景色。
不論是村口參天的古樟樹,還是進村的曲折蜿蜒小道,或是溪畔楊柳倒垂,都極具幽雅氣息,所謂小橋流水人家,莫過于如是了。
張玉聽著,便有了些好奇:“先生去過?”
丁一笑著點了點頭:“是啊。”這些日子,他奔走各鄉,了解佃戶生活,土地兼并情況,方圓百里,幾乎都踏遍了。也正因為了解了情況,丁一才會有了把鄧廷瓚拉入自己團隊的打算,因為這位知縣的確是有能力的,而整個淳安的土地兼并情況。也惡劣到了一定的程度。
他不打算再等下去,要不就放江浙之地,要不就試上一試。
這時卻就聽著丁家大嫂在門外喊道:“滾開!沒有一點規矩。你們是什么身份?”卻是她要入正堂來找丁一說話,卻被門外那些一路護送她們過來的大明第二師軍士攔了下來,畢竟是按著丁一的操典練出來的兵,和舊式軍隊終歸是有所不同,命令他們戒備,自然就不容得人隨便出入。
丁一聽著皺了皺眉,提著袍裾從正堂走了出來。伸手止住暴怒之中,正要繼續口出惡語的丁大嫂,對她說道:“他們是我丁一的兄弟。”指著其中一名老兵說道。“他是我在云南任督師時的兵了,和思機發、思陸發的軍隊打過仗。”又指著那帶隊的營長,“這位當時我被困在糧草場,外面有軍將煽動兵卒把糧草場圍了。當時他就是管糧草場的。和我一起被困其中。”
“卑職不敢當先生之言!”那些士兵、軍官聽著,發自內心地感動,向著丁一立正行禮,一個個都眼眶泛紅,別說丁一是真心實意,甚至還指認出熟人,就算丁一是做秀,這么大的官。這么高的地位,也絕對是足夠讓底下的官兵感動的了。這年代。文人、文官,除非大敵當前,要不對于士兵,真是連做秀都懶得整。
丁一笑著拍了拍他們的肩頭:“當得。”又對他們說道,“我自小雙親亡故,后來大兄也去了,大嫂待我,實如慈母一般,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急性子人,有時冒犯了兄弟們,還望看著我的面上,包容一下,丁一給兄弟賠個不是。”
說罷丁某人長揖及地,那些士兵紛紛避讓不敢受。更有好幾人避不開的,跪下磕頭還禮。
丁一連忙攙起他們:“軍中不跪,再這樣關你們禁閉,卻要記牢。”
待得丁大嫂入了正堂,卻是低聲向丁一抱怨道:“便是收買人心,也是太過了,怎么說二叔你現時名滿天下,人臣極品,何必和這些軍漢如此客氣?二叔是要小心,下面的人對他們太好,卻就沒了規矩,到時不要統御!”
“他們不是下面的人,就算在指揮上,有職務高低之下,但他們真的便是我的兄弟。”
丁大嫂本也是聰明的女人,聽著丁一這么認真地重復了一次,已然知道自家二叔頗有些不快了,她方才醒覺,現在的丁一,已不是當年在容城,她隨時考較功課的丁一,所以她也極痛快地出了正堂去,沖著那些士兵行了禮道:“妾身是頭發長見識短的婦道人家,不知道諸位與二叔的情誼,方才著實無禮,還乞諸位大量,莫往心里去。”
在丁一的父母又亡,自己丈夫又去世的情況下,能操持幾間鋪子,把兒子撫養成人的丁大嫂,絕不是簡單的角色。她來上這么一出,那些士兵真的就靦腆起來,那不是落淚,是覺得不好意思,紛紛向她還禮。
重入了正堂,丁大嫂卻就向丁一說道:“二叔,為嫂錯則改之。不過那幾位世家過來的如夫人,卻是死心塌地一定要為嫂帶她們過來,說二叔本就是彼等深閨夢中人,入得丁家門第,本就是她們心愿所屬,卻與娘家的意思,并無多大的干系。二叔不如還是見上一見吧,為嫂是可憐她們啊。”
丁一很不以為然,不過邊上張玉卻低聲道:“先生,大嫂說得是,還是見見吧。”她本來是說,教她打理忠國公府,那么丁一就不要插手這些事了,卻不料這時也來幫著那些侍妾說話,看著丁某一臉不解的表情,張玉低低嘆了一聲:“先生不曉得么?單是舌戰國子監,已教不少京師之中的女兒頻頻提起;自京師之役、救駕入關,那已是名聲鵲起,說起丁容城三字,不知多少深閨女兒夢中人,絕是當得起的;待到中了探花,世家庶出的女子,若能嫁入丁家,當已是一生無憾事了。”
說到這里張玉并沒有往下說,到后面丁一名動海內、封侯督師的時節,或是打下云遠之后,那是嫁入丁家如妾都不敢想的了。除非和她一樣,是操持著國公府里的事務,否則尋常的世家女兒,那真是不敢想,彼此的地位差得太遠了,再癡心的女子,也知道這一輩子,只能遠遠遙望著丁容城。
能文能武不必再提,丁某人還占著年少多金、更有詩詞傳唱,又是生得一副好樣貌。
成為少女們的夢中人,她們入了丁家的門,覺得是生平所愿,真的沒什么出奇。
“我有如此搶手么?”丁一聽著張玉的話,不禁指著自己鼻子這么問道。
這回正堂里的丁大嫂、張玉、劍慕等人,都異口同聲道:“有!”
“你們能不能仔細再解說一下,為何她們會癡迷于入丁家的門么?”丁一很不要臉地問道,“聽上去讓我感覺很痛快啊!想我丁某人,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探花算得了什么?國公又算得了什么?咱是情圣啊!趕緊,再細說一番,讓我好自我陶醉!”
張玉掩嘴笑道:“先生,你可裝不來登徒子的腔調。”
“二叔莫要作怪!”丁大嫂忍著笑這么說道,但終于忍不住,還是笑了起來,這一時間,正堂里端坐著的幾人,都頗失儀態,只不過這卻讓丁一感覺很好,因為,這象一個家,家人之間,本來不就應該這么溫馨的嗎?
丁一很無奈地攤開手,對丁大嫂說道:“嫂子有命,不敢不從,那就見見吧。”
上來的幾個侍妾,看著丁一,還沒開口,那俏臉卻就先泛了紅,有一位是陳循的遠房侄女,開口都不利索了,結結巴巴地說道:“先生、先生…”
丁一看著不忍,對她道:“慢慢說,不要急。”誰知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那女孩竟激動得昏厥過去。丁一無奈,教邊上丫環把她救醒,又對這幾位好聲說道,“蒙佳人錯愛,實在是當不起的。”
但說到這里他就語塞了,怎么說下去?難道假惺惺說放任她們自由么?這可不是先輩年后的時代,若是丁一讓她們出府去,她們下半生只怕就真的沒什么好日子過了。
所以想了想,丁一也只能道:“女人還是得有些自己的事業操持著才是,你們愿意跟著我,那便安心住下,看看自己擅長何事,實在不行,看看去京師分院擔任識字教師也好。整天呆在宅子里,不是什么好事。”
這幾位對于丁一,都是腦殘粉一樣的崇拜,自然對丁一的安排無有什么異議,別看她們鬧著要見丁一,真見著了,幾個人都是低頭弄著衣角,說不了幾句話。聊了一刻鐘,總算交代了過去,看著她們隨丁大嫂下去的身影,丁一無奈地搖了搖頭,最難消受美人恩,不過如此。
正當丁一準備和張玉商量一下,如何布局去讓淳安士紳入局,這時卻就聽著外面警戒的士兵入內來報:“先生,有婦人披麻帶孝,帶著兩個五六歲的小孩,在門外長跪不起要求見先生。”
丁一聽著有點摸不著頭腦,叫劍慕出去問問是什么事,片刻倒就回來稟報,劍慕是一臉苦笑:“她是來求先生主持公道的。”
這就很奇怪了,有冤情怎么不去衙門?丁一可沒有擺出巡撫的排場啊。
“請她入內來述話。”丁一想了想,如此吩咐下去,總不能讓她在院外這么跪著。
那婦人不到三十,長相也普通,只不過她一開口,就把警戒的士兵和堂里的人,都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