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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猙獰(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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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依依看著莫蕾娜大著肚子,由丁一攙進莊子來,任她再有傳統華夏女性的教養,那臉色也是極難看的,這丈夫與別人分享倒也就罷了,一年到頭奔波在外,聚少離多,出海更是兩年多不見人,回來倒好,就又納了一房妾還大著肚子,就算張玉在邊上拉了她兩次,柳依依是性子上來了,眼看就要向丁一暴發,丁一苦笑著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他是自認理虧,不論柳依依要怎么發作他也認了。===

  所幸的是萬安動作很快,加上丁一怕動了胎氣,一路上基本也是和步行差不多,所以丁一這邊進入城郊的莊子,第一輛由利刃特種大隊士兵押運的板車,就已運到了莊子里,接著陸續不絕的板車一輛輛地入內。

  “娘子且住!”丁一是靈機一動先聲奪人,一把扯過柳依依,把她摟進懷里,在她耳邊說道,“要殺要剮都由你,只是得把這些金幣先處理好,這里不止是咱們家的錢,一部分得交給國庫;一部分得給皇帝,這艦隊都是皇家支撐造的,有了好處不分潤,總歸不是道理;還有一些得給出海的士卒發安家費;還有一部分得修船…”

  這年頭還是比較講究,柳依依一肚子氣被他這么當眾一摟,卻也消了二分,看著邊上掩嘴偷笑的奴婢丫頭,還有那些帶著笑意又不敢笑出來民夫,她羞急地掙扎開來,啐了一口,低聲說:“就這么幾車,這么多名目。你這冤家不聲不響就飄洋過海去了兩年多,當真是不值當!”說著眼眶卻就紅了起來。

  丁一沖她搖了搖頭,握住她手捏了四下。然后對她說道:“好了,這事趕緊去辦吧。”

  邊上身著綠色暗花圍領衫的張玉,輕移蓮步行過來,沖著丁一微微笑了笑,卻沒有說什么話,只是這么一眼,便不言之中。丁一先前對于婚外生子的驚惶、被朝廷大佬暗地里設局對付的怒火,卻便在這一眼中,都放下了。

  事依舊是在的。不過看著張玉,丁一就有一種不再孤單、不必相瞞,一切都可以攜手共進退的感覺。

  “這是好事。”張玉低聲地對依然拉著臉的柳依依說道,又對雪凝吩咐道。“姐姐最是周詳的人兒。這位妹妹,只怕還須勞煩姐姐安置,以免下人欺她言語不通,待慢了卻就不好。”雪凝最是和善的性子,聽著沖丁一行了禮,便招呼了丫環過來攙扶莫蕾娜。

  丁一尷尬地摸著鼻子道:“她是會說官話的。”莫蕾娜也是聰明的人兒,便向著柳依依等人一一見禮。柳依依原本是沒有什么好臉的,不過看著第八輛板車入內。她是回過神來——丁一說的只怕不是四車,而是四船!四船的金幣。天爺啊!她一心在計算著這么大的一筆錢如何分配,可以辦得多少事,一時之間,卻也失了為難莫蕾娜的心思。

  “這時節,理會不了這等事了。”張玉教雪凝領了莫蕾娜下去安置,對著丁一閑閑地這么說道,似乎不論事有多急,她都能這般從容,“先生只怕是無閑在這情事之中消磨,不若舟車勞頓,先憩息一番,然后妾身再把幾件事和先生一一道來?”

  丁一點了點頭道:“好。”轉身問那些利刃特種大隊的士兵,搬了多少?結果回答是那中型寶船改成的補給船,一船里,十停也就差不多搬過來二停,還有三條船壓根沒開始搬。于是丁一就下令道,“老曹,萬安回來之后,以他為主統領這莊子的警衛,你輔之。”

  “老奴領命。”

  丁一壓根也沒想去憩息,反正警衛交給萬、曹兩人,錢財有柳依依打理,他倒是想馬上聽一聽張玉的對于時局的分析,世家門閥出身的張玉,這一方面的見解和智慧,除了一些歷史局限性的問題之后,正常來說,她的看法和謀略,都是很有過人之處的。

  但是似乎有人是容不得丁一喘上這么一口氣的。

  當萬安將于在太陽下山之前,把那四船金幣和西方的藝術品搬運完畢,回到莊子里給付了民夫工錢,洗了臉還沒喝上一口熱水,外面的士氣就來稟報:“有學子約七八十人聚集在莊外,說是要見先生。”

  “教人去都司和布政使司報備,讓他們派差役或是軍戶過來,把人驅散了。”

  萬安這邊用過了飯,對曹吉祥說道:“曹公公,學生著實是乏了,可否您先看著些,學生小睡片刻,再來替換公公?”曹吉祥自然不會拒絕,萬安說完還沒起身,又有士兵來報,說是布政使衙門和都司派了上百差役和正軍來,已把那些學子驅散。萬安點了點頭,以為這事也就這樣了,便自去睡不得。

  誰知道第二日清早,當值軍官就又來報告:“提督,只怕您得去看看,這樣下去是會出事的。”萬安臉都沒洗,披了衣袍,曹吉祥早就在門外等著,兩人急急到莊子正門去,登上墻頭一看,嚇了一大跳,外面足足穿儒衫的就有上千人!

  差役和軍戶執著棍子在壓著他們,要不然那些學子都能沖上來擂門了,只聽那些學生紛亂地喝叫著:“容城先生也是士林翹楚,何故要做這等有辱斯文之事!”還有穿著綢緞的富貴模樣人等叫喊著,“丁容城!當年丁總鎮平黃蕭養時,我家出過錢、出過糧、出過丁壯的!你現時要叫我家和泥腿子一樣納糧,卻是什么道理!”

  “諸位,先生出海方歸,勞累不已,還請諸位先行歸去,過上兩日,先生到四海大都督府坐堂之時,諸位再去遞投名刺可好?”萬安看著這么多人,只好找了個鐵皮喇叭,好聲勸說,可是這些人是有備而來的,哪里會聽他?

  出海回來之后萬安不單是膚色上有了風霜的印記,看上去硬朗了許多,而且也要比先前更為決絕,他看著說了幾次那些士子學生尤是不肯退開散去,馬上就對著警衛部隊下令:“值班部隊都有了,進入陣地,各就各位!”無論是隨著丁一出海回來的兩支特種大隊,還是丁如玉留在這莊子里看家的騎兵,在這個時代來說,都絕對稱得上精銳中的精銳了。接到命令之后,墻頭上就出現了一根根的槍管和頭戴鋼盔的士兵;而莊子里更有戰馬長嘶,明顯騎兵已經在緊鞍,只等一聲令下,就要沖殺出來。

  曹吉祥更是厲聲道:“爾等是真不想活了么?咱家手底下,多幾條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那些士子望著黑洞洞的槍口,立時嚇得下意識地后退了好幾步,眼看要散了,這時士子后面卻有人覺聲道:“怕什么?讓他殺!讀得圣賢書,便知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成仁取義便在今朝!”

  “鹽山先生來了!”、“見過先生!”、“鹽山先生您要給我等作主啊!”那些士子卻就讓開了一條道,帶著幾名隨從的王翱,便從容于人群之中行了出來。

  “汝等只管動手。”王翱排開那些士子,站到人群之前袖手而立,對著莊子墻頭上的萬安和曹吉祥冷聲說道,“只不過,此非關外的韃子;也非海外的蠻夷,卻是華夏的士子,大明的百姓,你下得了手,便只管殺就是了。若是不敢動手,便去讓丁如晉出來,給百姓一個交代!”

  那些讀書人真是群情洶涌地往前涌了上來,因為能得了秀才舉人的,大都是豪強地主的家里,丁一要官紳一體納糧,是割他們的肉,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真是深仇大恨來著;寒門子弟的秀才,丁一要官紳一體納糧,是斷了他們的希望——千里當官只為財,被丁某人這么搞,他們連以后中舉、進士之后,翻身的希望也沒有啊!

  就算有個別是有良知的,此時在裹脅之下,也不敢站出來說什么,村里的地主豪紳都是許諾了銀錢好處的,這時節又在同年之中,哪里敢逆流而行?一時之間便也跟著人流向前涌去。

  這時莊子的大門就打開了,丁一便站在門里,盡管面上掛著笑,但神色極為憔悴:“鹽山先生,內子生產日近,著實是經不起這等喧囂,還請先生先教彼等退去,明日到四海大都督府細議就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這世上總歸是沒有什么談不攏的事嘛。”

  王翱聽著點了點道:“便依如晉所言就是。”他聽懂丁一的意思,就是推行官紳一體納糧,丁一也不是硬生要用鐵腕來辦,自然在別的地方,會有所補償。丁一帶著艦隊入廣州府,那滿船的金幣和西方的物產,他是聽著親信心腹報知的,所以如果有所補償,也未必就不能談。

  但這時卻在人群里就有學子喊道:“學生不遠千里,來府城請愿,這干系國本民生之事,竟不如先生待妾生子重要!”便有人附和著,又有人吼道,“丁容城!汝縱容手下軍卒,殺害石總制之事,又作如何交待!”、“沒錯,今日得給個說法不可!”、“言利者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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