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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出印度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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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面對腳下這十幾條憤怒的鱷魚。

  顯然,想在它爬行過來的路上插上尖刀,然后指望它原路爬回被刮開腹部,是不可能的事了,那么,如何活下去?絕望的感覺,籠罩了躲在樹上的幾人,哪怕是丁一,他也不是神,他也有點束手無策了…

  “老曹,看怕我們都得死在這里了,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要老實回答,不然的話,我會在鱷魚干掉我之前,先弄死你。”丁一的聲音變得很陰冷,他已經拋開模仿極為神似的首輔氣度,這讓他看上去不象名滿天下的丁容城,而是受傷的兇虎,“你投到我門下,是為了什么?記住,你只有一次機會。”

  曹吉祥臉上的慌亂和驚恐,漸漸地褪去,象是拿下了一個裝飾的面具,然后他笑了起來,盡管底下的鱷魚,不知道為什么瞄準了他,在對他棲身的這顆樹又開始進行野蠻的沖撞,但曹吉祥已經不再如剛才一樣驚慌了:“少爺,看起來,您這回是真的沒輒了。這是您第一次發出恐嚇…您怎么殺我?左輪打不響了,就算以命搏命,咱家也敢斷言,您根本就沒有氣力,躍到這顆樹上來。”

  他說著,縱身一躍,靈活得象樹林里的猴猻,從棲身的樹上,跳向邊上的樹杈,在落下的時候,連打了三個空心跟斗,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緩沖去力道,于是他落下那根粗大的樹枝上,幾乎沒有什么聲響。也便不會因為力量的沖擊而引起樹枝斷裂的危險。

  “不過您不必威脅我,因為這的確是必死局,鱷魚很有耐心,特別是蛋被打碎的鱷魚,只要它們守著,我們就活不下。”除了這幾顆大樹,周圍都是低矮的灌木。而這幾顆所謂的大樹,按著鱷魚這么撞下去。不用半個時辰,只怕二刻鐘內就都得倒下,這不是寒區的原始叢林,隨處可見幾人合抱粗的大樹。這里是雨林,而他們周圍這十來顆所謂的大樹,也不過成人腰粗。

  曹吉祥倚在樹枝上,舔了舔舌頭笑道:“這件事咱家從不曾對他人說起,哪怕是親生的孩兒…若要榮華富貴,咱家不必自低身份投到少爺門下來…少爺,您不知道宮里有多苦,您不知道從進宮,到混成太監要受多少罪…”

  他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直至鱷群再一次撞擊樹干的聲響把他喚醒:“在宮里,只要比你有后臺,有勢力。誰都可以打罵你,不需要理由,不需要你做錯什么事…到了太監,總算好些了,可是…”他猶豫了一下,然后自嘲地笑了起來。“…興許咱家就是評書里說的,腦后生著反骨的吧?咱家發現。便是當了司禮監太監的興安,也不是個人…少爺問咱家為何要投入您門下么?便是立憲!咱家要跟著您,做個人!若是做錯了,受罰也罷;若咱家沒錯,憑何苦受那些窩心的氣?”他說著,漸漸地激動起來,聲音也頗更高昂,這便刺激著那些鱷魚,幾下就把那樹撞得歪倒,曹吉祥不得不又換了一顆樹。

  “少爺您問為何?立憲,便這一條,就是咱家跟著您的本意!當然,少爺您對手下人極好,咱家投過來,也不見虧,這也是有的…”

  丁一聽著,卻就如有團火在心頭,慢慢地點著。

  立憲,他從沒想過,曹某人來投他,是為了這個!

  但此時回頭想想,這歷史上造反的太監,真的如他所說,頭生反骨的家伙,當他發現就算手握兵權,自己的生死也由不著他,甚至如他所說,就算不犯錯,皇帝要他命,他這內廷官,那有什么好說的?更別說平時責罵打踢了。

  所以說為了可以擁有一個人的尊嚴活著,對于大明的底層百姓來說,通常需求層次沒到這一步,但對于曹某人來說,還真有這需求。

  丁一搖了搖頭:“我們不能死在這里。”他在絕望,卻便被曹吉祥這一番心里話,激起了生的念頭,激發出不甘。他不能死在這里,立憲還沒成功,大明也還沒進入大航海時代,參與到瓜分世界的列強之中,他怎么能死在這里!

  “還有幾枝箭?”丁一沖著寶格力問道。

  “十五根。”寶格力對這氣候很不適應,回了這么一句,就吐了起來,在酷熱里穿著厚實的棉布盔甲,不是忍一忍就能過去,這對身體適應性是有所要求的,而他嘔吐的聲音,引發了那些鱷魚的注意,它們轉向來撞擊寶格力棲身的樹木,這讓他幾乎從樹上摔下來,他可沒有曹吉祥堪比馬猴的本事。

  “挺住,瞄準眼睛,十一頭鱷魚,我們只能有四次失誤。”丁一這么對寶格力開口以后,他就做了一件讓曹吉祥再次失聲尖叫的事,丁一咬著刺刀,直接從樹干上滑了下去。甚至他為了讓那些鱷魚注意到自己,還撿了一塊石頭擲了過去。

  沒有什么懸念,那群鱷魚有些笨拙地轉身,然后沖著丁一爬了過去,雖然沒有剛才幾乎十五米每秒的可怕速度,但也絕對不慢,有兩頭因為速度太快,在丁一拐過灌木的時間,直接就把幾叢灌木撞得飛起,那被扯斷的根部在半空中,灑落漫天的濕泥。

  如果不是郭勁也馬上滑下樹干,然后學著丁一撿了塊石頭去砸鱷魚,分散了它們的注意力的話,也許丁一很快就會被鱷魚撲殺。曹吉祥看著,咬了咬牙對寶格力說:“騷韃子,你他娘的別下來!就靠你了,他娘的,咱家最后生死放在一個騷韃子手里,這叫什么事…”

  不過他一滑下樹干之后,剛才在上面那種看破生死的淡然。就瞬間消失無跡了:“入娘賊的!鱷爺,您留步啊!”追趕他的三頭鱷魚,那頭五米多長的雄性巨鱷就在其中。五米,后世一輛全尺寸越野車,也就是說這雄性鱷魚,比一輛全尺寸越野車還要更龐大,這么碾壓撞開小樹、灌木,咆哮著沖來,不由得曹吉祥不尖叫啊。

  寶格力蹲在樹上。看著他們三人,各自向三個不同方向。帶著鱷魚群離去,他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下來,特別是丁一最為驚險,因為他跑不到百米。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身后鱷魚的嘴巴閃電般——以二十五分之一秒的速度咬合,幾乎擦著丁一的后背,把一顆小樹就這么生生咬斷了…

  從箭壺里掏出箭來,寶格力抬袖拭去眼淚,這是一個逃生的機會,他可以逃回海灘上去,他盡管身體很不適應,但他記得來時的路。鱷魚都被引跑了,但他沒這么做,他喃喃地道:“寶格力。是那顏的雄鷹啊…”

  最先引著鱷魚兜回來的是郭勁,寶格力扯開了滑輪弓,第一箭他就射失了,并沒有命中鱷魚的眼睛,而是射中了頭部,因為角度的問題。直接就在鱷魚頭部的硬皮上擦過,甚至連讓那頭鱷魚產生疼痛感而停下來都沒有。

  但當郭勁悶頭繞著這十來顆大樹又跑過來時。這一次,三箭都命中,這么近的距離,三棱破甲箭穿透了鱷魚的眼珠之后,直入至羽。但這三條鱷魚并沒有馬上死掉,它們在地上嚎叫翻滾著,撞斷了好幾根小樹,把灌木叢碾平一大片。

  郭勁快速地攀上一顆大樹,他并不怎么喘息,他的體力和耐力都很好,否則的話,也不會被選入山地特種大隊。還有一頭鱷魚,停在原地,它似乎愣住了,寶格力向它射出一箭,但不知道是它感覺到危險,還是碰巧,甩動了一下腦袋,那箭擦著它的吻,釘在地上。

  這頭鱷魚愣了一會,然后在那三頭還沒死絕的同伴的慘嚎聲里,緩緩地倒退,直至退出郭勁和寶格力的視線。

  “寶格力暫時開不了弓了。”這位從草原而來的士兵,沉痛地搖了搖頭,臉上盡是自責的神色,他在極短時間里開了五次弓,已經很不簡單了,可是面對著用生命來充當誘餌的同伴,他很內愧。

  郭勁深吸了一口氣,對他招招手:“扔過來給我,扔準一點。”

  這時遠處就有許多草叢、灌木、泥土飛揚,不用說,肯定是另一隊鱷魚回來了,果然很快就聽到曹吉祥大呼小叫的標志性聲音。然后郭勁開始扯動弓弦,不得不說,他的箭法比起寶格力來說,真是糟透了。

  寶格力以前看過郭勁用弩弓射飛鳥,準頭是極好的,原以為就算差也不會差得太過;郭勁自己倒也是用弓箭射過固定靶,成績還算中上。但弓不是弩,是這兩回事,而且這把滑輪弓就算有滑輪省力,磅數也是極高,郭勁拉滿已有些吃力。

  他用了五箭,只有一箭命中了鱷魚的背部,然后還被彈開。甚至有一箭還差點射中了曹吉祥,以至后者一邊奔跑一邊咒罵著。寶格力不得不向沖著郭勁伸出手:“扔給我。”這時候幾匹角馬被驚動竄過林間,一頭正在追趕曹吉祥的三米多的鱷魚就這么極快速地咬合,然后做了一個死亡翻滾,輕松地就咬斷了那頭角馬的脖子,曹吉祥用余光瞄著,嚇得愈加地尖叫起來。

  寶格力接過弓箭之后,用余下的五根箭,殺死了兩頭三米多長的鱷魚。

  曹吉祥也趁機爬上了樹,但是那頭五米多長的雄性巨鱷,咆哮著,并沒有如方才那條鱷魚一般離開。正當他們束手無策,不知道如何是好時,灌木叢被拔出,露出丁一極其疲倦的臉,而讓他們絕望的是,丁一的位置,正對著那頭五米多長巨鱷的正面。

  “先生快走!”、“少爺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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