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時代的戰場上,猛將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這個戰爭法則用在丁一他們身上,也同樣適用。在這生死存亡之際,丁一緩緩抽出長刀,堅定地向前踏出一步,那種寧死不屈的氣勢,教得景帝和莫雷娜也一時激起了熱血,誰愿意甘心受死?螻蟻還尚且偷生呢!
敵人的恐懼會讓人害怕,但當丁一站出來,虛弱的丁一,搖搖欲墜的丁一,就用自己的信念,去點著人們心里求生的欲望。只不過人與人是不同,同樣前沖的景帝馬上就被當頭那個勢如泰森的土著,一腳就踹得倒飛出去。
但莫蕾娜卻就象一頭羚羊,靈活地跳躍移動著,很明顯她原先就受過持刀搏擊的訓練,沖上去之后,一刀斬斷對方手中木槍的刺刀,也讓她的對手有所顧忌,盡管力量遠遜著對方,但還能苦苦支持。
但丁一就半跪了下去,如果不手里長刀撐著,他整個人都要這么仆倒了,那是真不成啊,粗大的桅桿在颶風里這么砸中了,肋骨沒斷算命大,說話大聲些都會咳血的身體,無醫無藥休養了這一天,能恢復出什么來?
當頭那個土著笑著,咧嘴一笑,那口白牙在黑夜格外小說.的滲人,掄起那成人大腿粗的木棍,就要向丁一砸落,這時候一聲弓弦崩響,寶格力百忙之中回身引弓,正中這個土著的左眼,三棱破甲箭頭,在這么近的距離里,直接擊碎了顱骨穿透出后腦。連慘叫一聲都沒有就仆倒了。只不過寶格力所能做的,也只有這樣的,他已經拉不動弓了。剛才高強度、高密度的引弓,這時已經雙臂很難再快速開弓;一個兩個土著也怪叫著高舉石斧向他殺來。
只不過看著身邊的同伴突然這么仆倒,那個踹飛了景帝的土著,愣了一下。
赤裸著身軀、肌肉盤虬形如泰森的土著,并沒有想到會出什么差錯,這本就是手到擒來的三個敵人,其中那個拿著漂亮長刀的家伙。還是明顯病得半死,但這時他就看見一道月芒平地而生,他踉蹌倒退了兩步。有些不明白地望向天際,明月就掛在天上啊…
這就是他最后的記憶,帶著人生最后的疑惑,這土著仰天摔倒。從胯部到頸部。一道血線隨著他摔落而呈現,鮮血如泉噴薄而出。站在他面前的,是提刀喘息的丁一,那不是月芒,那是丁一從下至上掠出的刀鋒。
那個正在跟莫蕾娜纏斗的土著,擲出手中被斬斷的木槍,引開了莫蕾娜注意力,一拳擂在莫蕾娜腹部。把她打得整個人滯空倒飛,回頭卻見著部落里最出名的兩個勇士。就這么倒在篝火邊,無了聲息,他也愣了一下。事實上,在一個提著刀,并起了殺心的兵王面前,發愣絕對不是一個好習慣,哪怕只是一剎那,哪怕丁一虛弱如斯。
雪亮的長刀平平抹過,那刀是如此之快,快到這土著根本就沒有想到,死亡來得如此突然。但他也許是幸運,這刀斬出一半,丁一就腿下一軟,他本就是站都站不穩的人啊,平抹向對方咽喉的長刀,就變成歪歪斜斜斫中那土著的左膝蓋。
土著慘叫著也隨丁一摔倒,丁一趴在地上,咬牙雙手握刀柄,用盡最后一分力氣在地上做了一個戰術滾進,陷在那土著膝間的長刀,在丁一身體旋轉之下,也同樣做了一個旋轉,鋼質不良的刀,也許會崩刃,會折斷,但這把能讓大明錦衣衛指揮使裝瘋、宮中大太監身死的金刀,它足夠堅韌,很好地執行了丁一的戰術意途——旋轉中切斷了對方的小腿肌肉。
這條被斫開一半骨頭,又被切斷了半邊肌肉的腿,將斷未斷,讓這土著在地上,以極高的分貝慘叫著,丁一嘔出一口血,掙扎著,想爬起身,但他連翻身都艱難,剛才這兩刀,可以說,已耗盡了、榨干了他最后一點力量。
“殺了他…”丁一吃力抬起手,把刀柄遞向爬過來的景帝,“…殺了他,不然我們都得死…拿著刀…拿著!象個男人!”景帝明顯被嚇壞了,如果說還有熱血,也被剛才踹飛的疼痛消磨盡了,他努力地向后躲著,搖著頭,固執不肯剃去的長發,披散在臉上,無比的狼狽,丁一再一次想掙扎起來,但他真的做不到,眼角看見莫蕾娜艱難地在爬起來,卻又摔倒,丁一不得不再次對景帝說,“想想你的國!你的國!他媽死在這里還有個卵蛋的國啊!”
“我的國?對,我的國,你答應過我的!”景帝的眼睛就亮了起來,有某種東西被點燃了,“是,我的國,那國里的子民,不會都是這種昆侖奴吧?要都是這樣的昆侖奴…”他喃喃地這么問道,似乎近在咫尺的生死,全然與他無關。
丁一苦笑道:“不會吧,因紐特人說來還是從華夏遷過去的,印第安人也不是黑人…拿著刀,快去,讓他這么鬼叫著,其他土著一會就過來了!”
“不,我不要拿他的刀。”景帝看了一眼丁一手上的金刀,他認得,是英宗的物件,他固執地拒絕了,然后爬了起來,咆哮道,“如晉你答應我的!我的國里,可不是這種昆侖奴!”然后他就沖上去了,被那斷腿的土著一拳砸倒,但倒地的景帝,在爪哇動了數百次外科手術的景帝,利落地用低碳鋼質材的手術刀,切開幾條肌肉,割下了土著那條將斷沒斷的腿。
在那土著慘嚎聲里,他爬了起來,猶豫了一下,自語道:“沒消毒啊。”然后劃開了那土著的咽喉,每一個經驗豐富的外科醫生,如果他愿意而且有足夠膽量,都是可以馬上上崗的殺手,畢竟,他們整天在干的,就是避免弄死病人,所以他們很清楚,如何弄死一個人。
當莫蕾娜掙扎著過來把丁一抱起時,戰斗就結束了。
部落里最勇敢、最兇猛的三個勇士,全都不能再回應部落長者的呼喚;甲、乙兩個戰斗小組,和發瘋的曹吉祥,讓土著留下了二十來具尸體之外,還打傷了三四十人。于是土著無法承受這樣的傷亡,盡管他們看起來近乎兩百人,他們撤退了,而就算發瘋的曹吉祥,也在雨林外面停下了腳步,逢林莫入他還是懂的。
很快曹吉祥就不瘋了,因為景帝對他吼道:“老狗,拿個火把,滾過來!”盡管他壓根不想理會景帝,先前坐過龍椅又怎么樣?落架鳳凰不如雞啊!但他還是下意識地服從了,特別是在他望向丁一,而后者點了點頭之后,他就拿著火把走過去了。
然后他就不瘋了,再一次被嚇得快要心臟病的模樣:“王爺、王爺,您這是魔障了么?少爺,不好了…”他又再次尖叫起來,因為景帝用鋒利的手術刀,切開了那個土人勇士的胸膛,一個“丫”字形的切口,又從醫療牛包里掏出一件斧狀的手術工具,正在砍著這死者的胸肋,似乎他的力氣不足,于是又掏出一把鉗子…
“血是紅的,也有心,除了皮,里面似乎也一樣啊…”景帝自言自語著,卻突然又喝道,“老狗!把火把移過來!”死者為大,是華夏的習俗,但對于一個做過幾百例外科手術的醫生,尤其是還被丁一灌輸了一大通似是而非的、半通不通的人體結構學之后,哪怕是蒙古醫生,他也難免對人體的結構產生興趣,而去偷偷地進行解剖。
在爪哇他就這么干過,王振認為他在學巫術,向丁一報告過幾次,丁一自然不會去打擊他的科研熱情,反正景帝又沒用明軍自己的尸體去擺弄,也就由得他去;這時當景帝克服了對黑人的恐懼之后,他就好奇了,他就想弄清這昆侖奴,到底身體結構是怎么樣了。
除了丁一之外,其他人都下意識地遠遠避開了景帝,殺人也罷了,這么來切割,是個正常都不會覺得痛快,這說起來,不單是恐懼,還是惡心。丁一也是無奈,因為景帝還要找他討論:“這個昆侖奴的肺部,以前受過傷,居然沒死,啫啫,真強壯啊!”
后面丁一也頂不住了,雖說丁某人不怕這個,但這血腥味,臭啊,直接跟景帝說自己身體不行要休息,景帝倒也贊成:“對、對,如晉趕緊去睡,你這身體得小心…老狗,你留下來,給我照著亮!”
曹吉祥就痛苦了,他是真想哭啊,本來他還想說剛才戰斗中,似乎有傷——他的厚棉布盔甲上此時還插著十數枝箭。但看著景帝這模樣,他壓根就不敢提,別一說這位來了興致,拿刀子也來自己身體割幾下,那就凄慘了!不過景帝無意的一句話,卻就讓曹某人捏著鼻子認了,認認真真地打了一夜下手。
“老狗你現時又不在宮里侍候了,如晉也沒把你當寺人使喚…你不去找個機會,把那東西接上?過來點,低些,看不清啊!”
“這、這能接上?”
景帝手下不停地解剖著,嘴里隨口應道:“我怎么知道?以前受傷血流不止,金瘡藥也止不住,聽說就是烙鐵烙熟了,然后看命夠不夠硬,能不能挺過去吧?現時呢?清創、消毒、縫合、打針,一般就能活了,是吧?行了,我也是隨口一說,滾過那邊去,你手上的火把都快燎到孤的須發了!”
這兩位折騰了一夜就不提了,太陽升起時,丁一他們就迎了一拔土著,他們是來談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