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改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實質性地推行下去,這已是一個現狀了;
而丁一要見的朱動,也暫時趕不過來,因為暴四起。滿者伯夷城駐了兩個營;蘇魯馬益城駐著李云聰帶的陸戰第二旅的兩個營;朱動手頭五個營的明軍,有三個營是分散下去,如同郭勁這邊一樣,駐扎到村子里,而其他三個營的機動力量,就由他自己率領著,正在四處撲火,因為在明軍拿下滿者伯夷的大半個月過去之后,各地的暴動真就是風起云涌,所以朱動是暫時無法來見丁一了。
“南邊的五個村子暴動了,那里的士兵被迫撤退,還有兩個新兵下落不明,朱動聞訊帶了一個營南下…來回至少要十五天,留守的士兵給我看了記錄,五天前出發的…我想回來問問少爺的意思,是不是我帶人去把他追回來?”文胖子很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事實上如果不是在船隊離開之前留了兩匹馬作為通訊用的話,他根本沒有這么快就能跑個來回。
丁一搖了搖頭,自然不可能去把朱動追回來,只是對文胖子說道:“命令李云聰,在蘇魯馬益和周邊地區,開展土改和宣傳工作。要注意群眾政策,別趕走了土著的老爺,自己成了外來的老爺。”
文胖子倒是沒二話,馬上奔了出去,只是曹吉祥卻就低聲說:“少爺,老奴有些謬言愚見,可否…”他的眼光掃過郭勁和那些在一邊列隊的士兵,很明顯,是不想在這些士兵面前說出他的想法。
丁一這時真沒心情跟他玩這一套,不耐煩地說道:“說吧,郭勁跟我出生入死不必提了;這幾個是密云前衛的兵吧?都是當年我從韃靼那邊,于脫脫不花手里弄回來的兄弟;那幾個,在云南就跟著我了,應該是大明第二師的兵員…”就算穿著一樣的軍常服,對于丁一來說,他依然能從他們的站姿和樣貌的細節上,分出不同的出處,他望著那幾個草原籍的新兵,沖他們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來,“嗯,你們是都音部落的吧?整編之前,賞賜都發下去了么?”
那幾個草原籍的士兵,聽著丁一叫他們上前,一上前,便是腿腳受傷的,也扔了拐棍跪下去磕起頭來,口中稱道:“給那顏請安了!回那顏的話,都發了,小的依著戰功,分了兩個女人,二十頭大羊,七匹馬!”、“小的分了三個婆娘,兩個崽子,三十只大羊,十五匹馬!”
這就是都音部落的戰爭紅利,在整編之前,先把這戰爭紅利發下去,所以草原的兵員對于南下給丁一打仗,完全是沒有什么抵觸的心理,不單是跟著丁一能贏,而且戰利品也真的如加入都音部落時說的一樣,沒有象其他部落的貴人,打完仗不認帳,總會少給一些。
至于當初融入都音部落時的血腥?對于草原人來講,真的沒什么,在草原上,吞并融合這些事,本來就是一個勢力崛起的軌跡,每一個能被人們記住名字的大勢力都是這么來的。如同兄長死了,弟弟連老婆也繼承,在華夏農耕民族來說不可接受的事,草原上這個時代基本也是定式。
“是,少爺說得是。”曹吉祥諂媚地笑道,彎腰說道,“都是少爺的爪牙…噢噢,都是立了志,跟隨少爺振興大明的同志!只是老奴要說的話,頗不佳,便是這爪哇水土不好,這幾日有些不舒暢…”他指著自己的臀部,“…拉得生痛,都出血了!少爺您是無所不能,開恩給老奴想個法子可好?”
丁一和那些士兵聽著,都是忍笑忍得極艱難,好不容易緩過氣來,丁一對他道:“這我有什么法子?多喝水,少吃點胡椒吧!”然后丁一就揮了揮手,示意曹吉祥不要再插科打諢了,他開始詢問郭勁,到底這土改工作,怎么弄成現在這樣子?
曹吉祥彎著腰退下,他剛才要說的,當然不是拉到菊花出血的事,只是他知道怎么當好一條好狗:當有不常來的客人到時,這狗看見陌生人就狂吠,主人自然是會喝令這狗閉嘴的;若是這狗仍接著吠,大約主人會有些不快的訓斥兩句或是打一巴掌的,但事實上,主人心里,卻是會愈覺得這狗對自己極忠心。什么大明?什么立憲?什么大航海時代?這些曹吉祥是不管的,他決心緊跟丁一,就要做那丁一最親信的好狗!所以他沒有說出自己想說的話,而是扯了個菊花出血的事來逗趣。
丁一聽取著郭勁他們的匯報,大抵就是說因為語言不通,人手又不足,宣傳根本無法開展,所以也只能弄成現在這樣子。丁一聽著,一時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只能對他們說道:“不要歧視人?在大明,讀書人叫你們赤佬、韃子時,你們痛快么?這樣對我們開展工作有什么好處?盡量不要拉仇恨,樹矛盾…”
直到郭勁他們下去了,丁一瞪著曹吉祥說道:“說吧。”后者才湊上前開口。
“他們跟著少爺,去國離鄉,拿命來搏,便是想著富貴啊!”曹吉祥開得了口,卻是很認真的,全沒有剛才說起菊花出血的那臉嘴,“那什么工業化、立憲,實話說,老奴也是聽不太懂的,依老奴這狗腦子想來,他們怕也是不太懂的…若是這么飄洋過海,拿命來搏,卻不能富貴,也不能高人一等,只怕是有傷士氣…老奴腦子不好使,只怕說的都是胡話,污了少爺的清聽,著實是有罪的…”
“行了,你煩不煩?”丁一截著曹吉祥的話頭,對他說道,“你說的,不是沒道理…對了,你勸我上岸來看看,倒也要記上一功的…且下去吧,容我想想。”
曹吉祥說的,不是有些道理,基本就是句句是理,丁一很清楚,也正是曹某人說起的事,才會誘發這種把村子弄成封建領地、索要第一夜權之類的事情的根源。而有些事情,實質上操作起來,對于存在特權階層的問題,是一個無法回避的事情――士兵沒有足夠的好處,沒有利益,他們當然就會士氣不高了!
因為不是人人都覺悟那么高,愿意為了解放全人類而奮斗終生的,包括丁一自己,他要的也是利益。之所以讓他很不開心,是因為這么搞的話,爪哇就無法正常運轉起來,自然也就無法得到他所希冀的利益了。
丁一足足想到了天黑,李云聰到來之后,也等了半個時辰,丁一才把郭勁叫過來:“這個村子的稅收,有一半歸舊港宣慰司,有一半歸你,不能世襲。你先別激動,但是,除了軍事權以外,你不直接管理它,由爪哇人自己來管理這一切。”丁一抬頭對李云聰說道,“蘇魯馬益也是一樣,確定一個稅收,農業稅和漁稅盡可能比以前低,要明顯的低,提高商稅。”
“是,先生。”
丁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穆斯林都是順從真主旨意的人,他們的教義,是禁止隨地大小便的,有許多的講究,例如我記得的,似乎還禁止小便時說話的,禁止浪費水的,我們要尊重宗教自由,凡是自稱穆斯林而又違反這些教義的,不能使他們玷污他的信仰,全部捉起來,游街示眾之后,殺無赦。包括吃非清真食品的,禮拜時衣服不干凈有泥污的,也是假穆斯林…可以定期弄些測試,比如說三天不給吃東西,然后在他們面前放一些非清真的食品,有假穆斯林吃的,誅之。總之,要尊重別人的信仰,不要滅佛,也不要揚道,不要因為別人是穆斯林,就多收他的稅之類,要信仰自由。”
“是,弟子謹遵先生教誨。”李云聰聽著,緊鎖著眉頭便舒展開來。
“但若那人改了信仰,也是可以,例如這村子里的人,他向村子里所有的人都說了,他不是穆斯林,那以后,便不可當他是穆斯林來對待;蘇魯馬益如果有人在集市上,連接三日向人宣講,自己不信穆斯林了,那么以后他就不當穆斯林來要求,可明白?”丁一又這么對著李云聰吩咐,“但若那人是守著教義的真穆斯林,他要禮拜,不可攔他,不可打責罵他,要尊重信仰。”
曹吉祥在邊上又不失時機拍上一記馬屁:“少爺真是能者無所不能…”
“你錯了。”丁一很認真地對曹吉祥,也對李云聰和郭勁說道,“不是我無所不能,是因為在大炮的射程里,我們就是真理。而如果真有信奉《古蘭經》教義的穆斯林,我也是敬重的。”
“學生這就去蘇魯馬益,選著親近大明的土著貴族,教他們管理這些土著。”
丁一點了點頭,取了炭筆,在紙上列了若干項,交給李云聰:“大抵按這章程來辦,實際之中你覺得不妥當,自行修改就是。”這是丁一仿照記憶之中,香港的殖民地時期港英政府的結構列出來的。
“那顏,我要是和老郭一樣,也當上軍士長,是不是也可以分到村子啊?”那個兩腿負傷的草原籍士兵這么熱切地向丁一問著,當丁一微笑點頭以后,他更激動了,“聽老郭說,這軍士長還有營的、旅的,是不是當得官大了,還能再分多些村落?”
丁一對他說道:“這是看軍功,你軍功到了,當然賞賜也就高。”
“那顏,求您帶上寶力格去打仗吧!寶力格也要有自己的村落!這腿不礙事的!寶力格夾著拐棍也能開弓啊那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