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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忠義無雙(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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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太陽升起,劉鐵仍然還沒有回來。這讓吳全義很有些擔憂,不知道出了事情,按照飛剪船的速度,這時候怎么也應該回來報個信才對。而他所能做的,就是準備領著陸戰隊,去護衛著丁一殺出香山縣,只要去到廣州府,白蓮教也不敢貿然進犯,畢竟在沒有準備充足之前,向州府進軍,除了帶給自己傷亡之外,并沒有什么好處,這年頭的州府,都有著高高的城墻,不是那么好打的。別說白蓮教,就算是縱橫草原的也先,要攻城也得有一番布置。

  只不過他剛剛吹號集合了部隊,縣衙那邊就派了人來,很簡單,只是來傳一句話:稍安莫噪。吳全義當然知道,這是丁一聽著號聲之后,知道了他的意途,專門來阻止他行動。身為軍人,服從命令便是天職,盡管他很不愿意,仍然按照丁一的指示,沒有帶著陸戰隊行出船塢去。但他仍極為擔憂,對著這將要到來的一夜,他有著深重的憂慮。

  “不能魯莽的行動,吳全義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丁一端著茶杯,慢慢地喝著,對著坐立不安的鄭文奎說道,”你知道什么是網狀神經嗎?嗯,你不懂,比如水螅,就是網狀神經的生物,你一觸動它,它就收縮起來,這是一種很低級的反應。”鄭文奎苦笑著,他佩服丁一在這當口,還能有心思提出這種種匪夷所思的格物之論,只不過唐家這種豪族發動起來的愚夫愚婦,可不會因為先生高深的學問而退下的。

  丁一的話沒有讓鄭文奎消除顧慮,但他也實在不好再說下去,因為他信仰和迷信丁一。

  不過鄭文奎并沒有發現,在縣衙邊上的大街。多了幾個陌生的賣菜販子,而斜對面那個酒攤里,兩桌年青的客人已經從還沒到中午剛開鋪,一直坐在下午的現在。當然那個一副土財主模樣的山西胖子。戴著好幾個金戒指的胖手不時在砸著米鋪的柜臺。卻就較為引人注目了,至少好幾股地痞流氓是打算等胖子出了縣城。少不得跟他搭搭話,弄兩個錢兒來花花。

  其實如果不是胖子邊上三五個保鏢,看著就是極為精悍的做派,尋思著就這么上去怕是討不了什么便宜。反而會被飽以老拳的話,只怕從這胖子第二次拍著柜臺吼叫:“這鋪子胖爺收了!胖爺只要把廣東承宣布政使司每個縣城都開上一間米鋪,家產就沒我二哥的事!你把東家找來,你家胖爺不差錢!”,那些混混潑皮們就該蹭過去撩拔著來事了。

  直到傍晚的時候,快關城門的時光,三騎急馳而來。因著他們身上揣著安全局衙門的公文,所以守城門的老軍無奈,只好陪著笑臉讓他們進來了再關上門。三騎奔到了縣衙,也不與人說話。但凡擋路的都用刀背砸開了,去到后院見著丁一,方才立正敬禮:“山地特種大隊指揮排偵察班,武裝偵察小組前來報到,請您指示,排長譚風。”他站在那里,如一桿槍。

  而丁一也然,盡管這一隅之地的院子只有兩個人,但他們卻站出了凜冽。丁一對譚風點了點頭說道:“你且跟著我,他們兩個,安排到永章身邊,以防晚上有什么差池,總要護得永章周全才是。”譚風馬上應了,安排那兩個邊軍出身的偵察兵去保護知縣鄭文奎不提。

  卻說后院里只余丁一和譚風,后者便低聲匯報道:“先生,錦衣衛在廣州府這邊有個試百戶,喚作謝雨城,他總是吹噓和您如何相熟云云,那日您在廣州府上船,他還想跑去船上跟您敘舊,后來被宣旨的太監喝罵了一頓。”

  丁一閉上眼細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道:“謝雨城,當日在貓兒莊,的確是見過的,想不到他還活著。身手不怎么樣,膽氣倒是不弱的,以后若有機會,你可以跟他親近、親近,這次錦衣衛那邊是他帶隊過來?”

  譚風絕對不會在這時候,無緣無故來說起謝雨城的,所以丁一便這么問了一句,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譚風點頭道:“是,還有個鹽監太監,喚作王毅,帶著東緝事廠的十幾個好手,也往香山趕來。”

  這回丁一的面色不太好看,謝雨城倒就罷了,王毅這廝,真的運程是不佳的,這事被他摻和進來,雖說丁一不是那些出兵要問卜看吉日的人,但始終覺得有點玄乎,天知道這王毅又能攤上什么事?這廝最倒霉的時候還被踢去過南京的浣衣局。

  不過說實話,丁一也沒有指望廠衛的人手能派上什么用場,白蓮教的活動是極有隱蔽性的,終明一代,起事不斷,但大明朝廷一直就沒法把這白蓮教連根鏟起,可見廠衛在這事上,還真是不要對他們抱有什么寄望為好。

  “我們的人員都到位了?”

  譚風在心里再次復核了一回無誤,方才開口:“是,山地特種大隊第一連和大隊部,已由大隊長帶領著,進入了香山縣;第二連在城東一帶潛伏;第三連在城西;騎兵連配合著警衛連正在各處路口布置工事。”

  這就是丁一為什么不慌張的根本,因為他在上午就看見了文胖子,在米鋪拍著柜臺要買下鋪子的暴發戶,文胖子帶著大隊的奴役、下人,招搖過市真的把一個暴發戶富二代,演繹到了極致,不單把第一連名正言順帶了進城來,還把這暴發戶為何要來香山開鋪子的理由,也編到所謂蠢得有理有據——爭家產,要不然,不是這樣的貨色,誰會來這邊陲之地,開什么鋪子?至于能不能讓白蓮教人的相信,那就不重要了。如果他們盯上文胖子,就沒有可能再去調查二連、三連的情況,這么大一座縣城,能容納的人數總是有限的,也不可能無限地涌入人手來供唐賽兒調派。

  譚風覺得現在動手也是一個好的選擇,而不是晚上再上演什么單刀赴會,去赴唐塞兒的約。

  “不要急。”丁一并沒有給予譚風太多的勸慰,只是平緩的對他這么說了三個字。然后他擎出那把百煉秋水雁翎刀,慢慢地用油石打磨著鋒刃。丁一很堅決地拒絕了譚風替他磨刀的好意,“草原人的騎術教官,應該教導過你,一個好的騎兵,無論他是什么樣的貴人,都會自己去喂馬、溜馬。”也許草料是別人先鍘好的,也許清洗馬匹的工作也有其他人代勞,但喂馬和溜馬,絕不應假手他人,除非這名騎兵已經不再追求和座騎的默契,而這點默契,到了沙場之上,卻就往往是生死之間的差距。

  譚風點了點頭,的確不論是吉達還是那些投靠過來自愿給丁一為奴的蒙古人,都這么告訴過雷霆書院的學生,確切的說,是雷霆書院容城本部的學生,南北直隸和梧州的分院,還不可能奢侈到任用草原教官的程度。

  “刀也一樣。”丁一笑了起來,很認真的打磨著手里的刀,這不是一件多有出息的事,丁一自己也很清楚,他很認同那種“當一個領袖必須拿起槍時,那么對這位領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的說法,一個好的領袖,的確如此;一個優秀的政治家、戰略家,的確如此。

  所以這曾經讓丁一很迷茫,他努力讓自己去按一個優秀的領袖所應該的軌跡靠近,但總是讓他感覺到別扭。直到后來,他終于想通了,他不是那位領袖,他不是,他是丁一,若他終將完成自己所要完成的使命,成為自己所期望的、帶領著這個民族出困境的人,那他也只能成為一個丁一式的領袖,而不是理想中的那一位。

  “做我們各自擅長的事吧。”丁一是這么對譚風說,也是對自己說。

  春秋總會變改,金烏總須西墜,不論鄭文奎如何緊張焦急,也不論在船塢的吳全義如何擔心憂慮,這一個夜,終于到來,如昨夜,又如明夜,一般的漆黑無光;只是它又不是昨夜,也不是明夜,就是今夜,這平凡而又不平凡、平常而又不平常的夜。

  丁一來到連升客棧的時候,大致各處剛剛掌起燈來。赴宴自然不是住店,所以丁一要去的,當然也不是連升客棧,只不過縣城就這么點大,主要的街道也就“井”字型的幾條,所以香山縣里唯一的一間略為看得過去的香山酒樓,便開在連升客棧的隔壁。

  香山酒樓外面沒有迎客的小二,有的是神色剽悍的壯漢,看上去都是臂膀上能跑馬、拳頭上能站人的角色,這門口七八條漢子,隨便哪一個,扔到哪個府城里,不出一旬,都是能憑拳頭打成當地一霸的角色。他們看著丁一,并沒有納頭就拜口稱哥哥,而出擎出刀劍厲聲喝問:“來者止步!此間唐三姐宴請的,乃是江湖一等一的好漢子,鐵肩擔道義的大俠丁如晉!卻不是狗官丁一!”卻是要把身份撕擼清楚,生生地來做切割。俠以武犯禁,莫過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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