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吉達還是文胖子,在野戰科目的訓練里,都讓他們做過各種條件下的戰場適應訓練。
但訓練,永遠替代不了實戰。
如果不是丁君玥這一腳,也許他永遠只是一個上不了陣的懦夫。
就是這一腳,才把他踹回來,那個接受了近乎兩年嚴格操典訓練的人。
“一班應到十二人,實在七人,三人負傷,兩人無應答…”這是三連第一排的一班長在向向接管指揮權的丁君玥大聲呼喊著匯報,而接是其他班也開始吼叫著在箭雨里報數,“三班應到十二人,實在九人,三人陣亡,包括正副班長在內,我是慕仲秋!”、“二班應到十二人,實在四人,三人負傷,五人陣亡…”這就是剛才跟著排長跑出去那些人所在的二班,余下四人沒有潰散,只不過因為他們呆在四班的邊上,而丁君玥所在的這個班,是唯一保持著無損的隊伍,這讓四班殘余的人員感覺到了有所依靠。
丁君玥只覺著撐起大盾的左手已經開始發酸,不過她實在沒有時間去考慮,不知不覺,胸墻后方的三連第一排,所有的幸存者已經在等待著她,來發布命令,來拯救他們自己,來擔負這一份責任。
“一班、三班向我靠攏,盾!”丁君玥的嗓子已經沙啞,但她停不下來,沒有什么能阻擋她,不論是箭雨還是那些在黑暗里如同連綿不絕涌出的敵人,看著那十五個扛著盾牌的身影。從兩邊向著自己側身低姿匍匐而來,丁君玥的心才略為安定了一些,是的,她和他們都練習過,如何應對這樣的戰場情況,只要穩定下來,只要冷靜,“四班都有了。跪姿持槍!預備!”
盡管三班和一班的人把扛起盾牌遮罩著正前方,而自己身上也穿著一樣成型的雞胸甲,只要不是轉身跑出去被面中四肢,然后跟那些倒霉收一樣,被羽箭命中面門和四肢,基本上不會有什么生命危險。
但這只是理論上的概念。
在如雨的箭羽上,什么理論性的概念,都不能人帶來絲毫的安全。
所幸,他們訓練有素。
特別是丁君玥放下盾牌。把自己的安全,交給了一班和三玉和的同學之后,四班的學生們。在不知所措的此時。下意識地完成了平時重復了千百遍的動作,那就是聽從口令,服從命令,做動作。
十二把步槍從胸墻邊緣的盾牌間隙里靜靜地探出,丁君玥并沒用那把她配屬的步槍,而是操起了一個負傷學子的步槍還有他掛著子彈盒和火藥袋的皮帶。草原的騎兵的奔射仍在繼續,他們聽見了營地里的慘叫和,以及哭泣,這對他們來說很好,跟以前所攻擊的明軍沒什么區別。緊接下來就是讓連綿的箭雨讓這些明人失去最后一絲抵抗的意志,陷入崩潰散逃。然后草原的男兒就可以收到弓箭,拔刀沖鋒,以至于一切平息收獲戰利品,如果不出所料,到時候赤軍那顏會和七受撻那顏因為戰利品分配的問題,吵上一通,和以前一樣,是的,大家都是干熟了這活計的。
“放!”丁君玥下達了動令,十二根槍管就噴出來焰火,還有大量黑火藥燃燒引起的濃煙,瞬間便有三四匹馬慘嘶著倒下,滑膛槍的準頭不好是一個不能否認的事實,但面對這么密集的奔射,又是有依托的五十步左右齊射,除非故意把槍口朝天,否則以這些受過近二年訓練的學生來講,不命中比命中還要困難。
炒豆子一般的槍聲,從各段胸墻后面連接響起,雷霆書院并不只有一個丁君玥是清醒的,“四班后退裝彈,一班、二班持槍,棄盾,跪姿射擊,預備…”丁君玥果斷的讓一班放下了盾牌,余下九面盾牌,讓胸墻前方和上方多出許多空隙,不時有羽箭墜落,撞擊在盔甲之上,滑開時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這時候發表棄盾的命令,已經沒有人猶豫或是遲疑,并非他們特別英勇,而是槍聲讓他們回到了熟悉的場景,在訓練場上,他們一次又一次地這么訓練,開始用的是火繩槍,還有個笨重的大木叉,后來是遂發槍,他們習慣在前一排的同學開槍之后退下,自己就依著口令向前一步,準備射擊。
丁君玥又在地上撿上另一把負傷的同學,裝填好的滑膛槍,瞄準了前方高喝道:“放!”
第二輪的發射,依然是十二根步槍,一班和二班加起來的剛好是十一人。
但戰果要比前一輪更好一些,丁君玥透過完煙霧,就著那遠處的篝火光照,隱約看到了至少有三個韃子從馬上摔下來,還有好幾匹中彈慘嘶著倒下的戰馬。她馬上下達了命令:“一班二班后退兩步,裝彈;三班持槍,棄盾,跪姿射擊,預備,放!”
說不清楚是因為箭雨的減少,使喚得丁君玥這種基層指揮官下達了完全放棄盾牌的命令;還是因為她放棄了盾牌之后,所增加的攻擊力度讓羽箭減少,因為沙場上實在很難有一個明確的分界線。
但絕對不是一個熱血。
一名足夠好的軍人,在這個時候,不要有什么熱血,也不會喊叫出諸如“為了歷次被侵略的子民,給老子狠狠地打!放!”、“因著廣大飽受韃虜犯邊之害的邊民家庭,給予侵略者懲罰!”、“以華夏百姓的名義,向韃子討回血債!”
不會這么干,是因為浪費時間,而或這種滿帶情緒化的命令,會讓接受命令的士兵無可適從——到底聽到是“狠狠地打”的“打”字,扣下扳機,還是等待“放”的動令傳來時,再一起射擊?
丁君玥也許還不夠好,但她也不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
機械,冷漠,無情,這才是戰場上,能存活下的部隊的真實形象。
指揮著三列士兵進行射擊的丁君玥,穩定而冷漠,甚至她在指揮射擊的間隙,還沖著裝彈的士兵說了一句:“記得把通條拿出來。”丁一不可能還給個火藥壺讓他們去自由倒,必然用的是定裝藥包,所以也不太可能會填入兩顆子彈頭,但剛剛第二輪射擊時,就有忘記把通條取出來的學生,槍通條的直徑要小得多,倒不至于炸膛,但這把槍,在這場戰斗里,也就廢了,沒有槍通條,對于前裝滑膛槍來說,怎么裝藥裝彈?
所幸胸墻上還有好幾把負傷、死亡的學生留下的步槍,所以丁君玥才會對著他們提醒了這么一句,然后她抽出戰術刀,沙啞地呼喊:“一班、二班向前一步,跪姿射擊,預備…放!”隨之槍聲響起,她奮力揮刀,斬向大腿上剛剛被射入的箭,刀很快,她的手也很穩,一下子就把皮肉外的箭桿削斷了,但留在肌肉里的箭頭因為震顫而帶來的疼痛,也讓她悶哼了一聲,然后她開口,“一班、二班后退裝彈,三班…”
當雷霆書院的學生清醒過來之后,他們恢復了身為軍校生應有的素質。而雞胸型的胸甲,能不能抵擋子彈尚不知曉,但至少和他們頭上同樣一體成型的后世德式鐵盔一起,還是很好的抵御了箭雨。
特別是北面防線的兩個連,全都扔下了盾牌開始連綿不斷的三段射之后,讓人心悸的羽箭破空聲,漸漸稀疏了下去。近二百把步槍,每次六十多發彈丸的直射,其殺傷要遠比拋射過來的箭雨更為可觀。
并且開弓是需要體力的,而裝填、開火、裝填、開火…如果需要,每個步槍手只要能克服戰場的恐懼,那么在沒有受傷的情況,完全都可以這么輪流打下去,直到把身上的定裝射藥紙包打光。
草原上的牧民,特別是這三部離大明比較近,從法理上來說,還屬于大明朵顏衛的牧民,對于火銃并不陌生,明軍使用熱火器不是什么稀罕事,反至此時明軍之中就大量裝配了熱火器。
盡管雷霆書院的最佳配比精制顆粒狀黑火藥,質量跟明軍的原始黑火藥不是一個檔次的,但火舌閃現,白色煙霧,爆炸聲響,草原人并沒有因此而崩潰,只不過牛角聲響起之后,他們留下了一地人馬尸體,停止了從黑暗沖出來奔射。
幾個部落在頭人在黑暗里商量著對策,赤軍長勝沖著其他兩人說道:“派出三百人馬,分左右兩側,把明人包圍起來,我就不相信,他們能不投降。”另外的一位頭人倒是表示了贊同,因為傷亡略有點超過他們想像中的規模了。
“不,明人快要崩潰了。”七受撻那顏用力地拍了一下他圓滾滾的肚皮,這讓他脖子上、臉上的肥肉,也因此激蕩著顫動起來,“這就是他們最后的本事,大約殺傷咱們的人馬的,就是叫百虎齊奔的玩意,那東西重得很,如果放完了還被咱們近身,他們就會崩潰!”
他認為明軍這么密集的槍聲,只不過是說明了最后的掙扎,而且他說:“想來就是把手銃吧?你們別被騙了去,把手銃別說晚上,就是白天,能打中人也是靠運氣!這種動靜聽著至少有兩隊人,在不斷放著百虎齊奔,又有一隊人,在放銃,想騙我們,以為是火銃打死了人…他們如果不是保護著大人物,就是有大量的糧草,要不然,不可能帶這么多百虎齊奔!沖吧,只要殺近身去,他們就必定崩散,如果分兵繞行,一旦鐵門關的明軍出來接應,那就是大麻煩!”
唉,又不知道是什么敏感詞,又被審核中,再發一次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