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羅干的心腹本來有些不服氣的,能在草原上混到這位置的人,誰也不是善茬,但他身后有幾騎低聲沖他說道:“貴人,那吉達,他領著的,怕是都音部落的人,我不會認錯,他身后幾人,全是都音部落的。”
這話聽了,別說這心腹,當他把話傳到朵羅干那里去時,朵羅干都不禁打了個冷戰。
若說阿傍羅剎還只是一個傳說,那么都音部落,就是近來草原上的惡魔,他們號稱是也先手里最鋒利的刀,已經在草原上,不知道屠殺了多少個小部落,他們與馬匪不同的是,聽從也先的命令,所以盡管他們極度兇殘,也沒有人敢去找他們報復。也許更重要的是,他們比馬匪更殘忍,更冷血。
無論是誰,也不愿意去招惹都音部落,盡管他們的人數并不多,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部落到底在哪里,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人,所以不會有人愿意與這樣的部落為敵,盡管朵強作鎮定地對著心腹說道:“哼,都音部落又怎么樣?這個所謂阿傍羅剎,還要請都音部落的人過來保護他,看起來,也不是什么巴圖魯!”
但他沒有再提,讓人去試試那些明軍成色的問題。
新城衛的舊址,幾日前第一批抵達的軍兵,就已除草,而除著軍兵越來越多,原來的衛所廢墟,也很快就被清理出來。洪武年的將領,都是能把蒙元驅出中原的戰將,絕對沒有哪一個是庸才,真的隨便拖一個出來,都要比王振那種強大一百倍,當時選在這里立下衛所,是有原因的。最為的直接就是地形比較高,而且有活水。
所以新的衛所,也就依托著舊址。開始規劃。
丁一把畫好的圖紙交給隨行而來的李匠頭,對他說道:“你趕緊把這事安排好了。最多兩天,我就得往回趕,馬上就要秋闈了,最好明天就走,估計到了京師還能喘息一下,要是后天走,馬停人不停。去到就要進考場了。”
“你本就不該來!”李匠頭一說就光火,脾性上來根本就不給丁一什么面子,“秋闈多大的事?你來干什么?我也不該來!那攤子活計好不容易有點進展了,你就這么把我拖過來。換個人不行啊?”
如玉全身披掛遠遠看著丁一被李匠頭痛罵,不禁嘴角彎起。
這便是她的少爺,也許好色,也許有諸般的不好,但越是底層的人。少爺越是不會跟他們計較。她卻不知道,丁一和天然呆在京師里,對那十幾個混混如殺狗一般的結果了他們性命,連個求饒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們,若是知道了。想必丁如玉又會替她的少爺,想出別的什么說辭。
丁一笑著對李匠頭拍了拍肩膀,低聲說道:“統籌安排人員,分工協作,這玩意我現在只信得過你,明白么?交給別人,心里放不下啊。如玉這邊,不過來看一眼,我總歸是放心不下的…李哥,別這樣好不好,這不憑仗著你么?”
李匠頭聽著,漸漸火氣退了,卻又知道怕了,眼看又要跪下磕頭,丁一對他這性子已是了如指掌,沒等他動作就把他攙住:“李哥,不興這樣弄虛的,還是趕緊折騰好了,咱們早點回京吧。”李匠頭尷尬地摸著頭,翻著那圖紙,這年把時間他已習慣了丁一用現代制圖標注的各種尺寸、角度、視圖等等,倒是沒有任何看不明白的,這也是丁一要帶他過來的原因。于是李匠頭連忙沖丁一唱了個肥諾,吆喝著他的徒弟,開始讓他們領著軍余去干活了。
“少爺,是奴奴累你受苦了。”如玉走到丁一身邊,低聲說道,“其實少爺原也不須來的…”
丁一搖了搖頭,對如玉示意走到邊上去,又向杜子騰使了個眼色,左右親衛警戒開去,方才對如玉說道:“不來看看,我心中終究是不安的,但卻也不止于此,你須知道,密云前衛被設到這里,正合我意。此地若能成事,便是你我基業所在,可明白么?”
看著丁一認真的態度,如玉也知道此時不是撒嬌逗樂的時候,便沖著丁一點了點頭道:“是,朝中欲絕我,然若不能絕我,必也不能使我。”所謂孤懸于外就是這樣的道理,朝廷不會派兵支援,同樣,要來調動這個密云,就不見得那么容易了。這玩意本身就是一個雙鋒刃,若是密云前衛能與朵顏衛分庭抗禮,或是直接取而代之,那么密云前衛就有了跟朵顏一樣,和大明的關系,就不見如先前隸屬關系那么密切了。
“糧食,是朝廷唯一能控制這邊的辦法,這個我會想法子解決。”丁一指著在忙碌的李匠頭說道,“他的幾個徒弟給你留下來當監工,你要注意,盡管他們知道的東西不多,但最好也不要讓敵人擄走。”
丁如玉點了點頭,她明白丁一的意思,論殺人,她也不見得就比丁一手軟。
第二天的早上,丁一就帶著李匠頭趕回京師了,畢竟他要赴科舉,能早回一天也終歸是好的。而這個時候,丁某人設計的一大三小四座棱堡,已經開始動工,他并不太擔心丁如玉,別說后者的身手,便是留下的五百親衛,也足夠護得丁如玉平安逃回京師。
杜子騰本來是被丁一留下來指揮那五百親衛的,但他堅決不同意這么干,說是如果他留下,那么丁一就帶五百親衛走,否則的話,他就必須跟隨保護著丁一,于是丁一無奈,便只好把劉鐵留下來,這越發讓他感覺到,夾袋里沒人的空虛了。
但是丁一走了不到半炷香,就被后面的都音部落的兩個騎手趕上,他們是最早跟隨著丁一的蒙古奸,一趕上來張嘴就喚道:“那顏!趕緊回去吧!要是那顏不回去,看現在這景況,一會總得有個人死啊!”
丁一連忙問道是怎么回事?原來卻是巴達瑪來了,找不到丁一,正在跟丁如玉爭吵!
聽著是這兩人,丁一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兩話不說,圈了馬就折返奔去,杜子騰倒是從容,只是苦了李匠頭,他雖是會騎馬,終歸不是騎兵啊,所幸路程倒還不算遠,不一陣就到了那個正在大動基建的大工地。
走近中軍的帳篷,還沒入得內去,剛沖著帳外丁如玉人幾個親兵點了點頭,就聽著巴達瑪略帶沙啞的聲音,如母獸一般咆哮著:“安答不在!我不跟這個女人談!我,我,斡亦剌惕部的巴達瑪,馬哈木之孫,脫歡的女兒,也先的妹妹,她以什么身份來跟我談?就憑她一個小小的衛指揮使?可笑!吉達,你一句句地翻給小小的衛指揮使聽!”
充當翻譯的吉達被逼得無奈,只好一句句地翻過去。
丁一真不知道該進去還是等她們吵完,這很頭痛啊,他不可能去幫著巴達瑪去對付如玉的,但按著巴達瑪的脾性,進去之后如果調停不好,搞不好之前計劃的邊貿就告吹,那樣密云前衛就愈發艱難了…
這時卻就聽著丁如玉冷笑道:“你有降表?瓦剌若要來降,當首領自縛、呈上降表,的確按人的身份,自然會有禮部的人來與你接洽,不是本將與你說話了。黃蕭養那邊幾十萬人,本將一人一劍,人頭砍得多了,這叛亂也就平了,你不想談,就去點了人馬來,砍下幾千人頭,你就想談了,若還不行,便再砍多一些就好。吉達,一句不許漏,翻給這狄夷女子聽!”
明明兩人都是大明官話和蒙古話都能聽能說的,要比吉達流利無數倍,偏生跟不愿降了氣勢一樣,一個勁地支使著吉達在那里來回倒騰,有時吉達不知道某個詞怎么翻,或是翻錯了,這兩位還馬上就給他糾正過來。
丁一真是聽著一頭的汗,這么折騰下去,一會怕真的得砍死一個在這里,連忙快步行了進去,只對看著他入內而喜出望外的吉達說道:“行了,你先出去吧,看好了,誰也不許進來。”
吉達如蒙大赦,連忙就往外走了,別看丁如玉措辭之間似乎沒有巴達瑪那么兇狠、激動,可是那冷冷地語氣里,也盡是肅殺之氣的,就如她自己說的,殺了那么多人,一發作起來,一身殺氣是作不得假。并且關鍵是,吉達又不蠢,他很清楚這兩位他哪個也得罪不起吧。
丁一看著帳篷的簾子放下,沖著巴達瑪勾了勾手指,后者見得丁一,立時便如暴雨轉為碧空萬里,眉開眼笑地叫道:“安答!”撲向丁一的時候,還不忘向如玉翻上個白眼,女人便是如此,丁一是否在他心目中如此重要?只怕也不見得,以巴達瑪的性子,但在丁如玉的面前,她卻就偏要如此做。
誰知她剛一靠近,就被丁一扯過來按在自己腿上,抬手就往她臀部抽了下去,狠狠地罵道:“你沖她兇什么?她是我父親的養女,是我的妹妹…”
被抽了兩下的巴達瑪反而笑了起來,嘴里卻還說道:“安答,你不要生氣,巴達瑪不跟她吵就是。”
丁一剛松了一口氣,那邊卻聽丁如玉幽幽地說道:“少爺小時候就答應過我,說等他長大了,就會把我收房。”她用蒙古話說的,順溜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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