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節奏不對啊,看對方這模樣,倒像是來千里尋親的。
明明應該是自己找人,怎么讓別人找自己呢?
光明神庭安排的人到現在一個都沒有看到,卻沒想到別人尋親竟然尋到了自己的頭上。
所謂的神轉折?!
那個老石匠歐克羅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單單撇下林默一個人,這回可是真的有點手足無措。
“對,信物!布尼安特倫老爺,您的信物!”
詹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連忙提醒自己的這位主顧。
“哦,哦,對對對,差點兒忘了!”
原來還在殷切地盯著林默猛看的貴族老爺連忙從懷里摸摸索索掏出了一樣東西,那是用無瑕純白色絲巾襯著一樣東西。
一塊灰不溜丟的石塊,不,不對,應該是陶塊。
林默漸漸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對方手中的陶塊,又看了看那位貴族,仿佛要印證什么似的,從自己懷里同樣掏出了一塊模樣不起眼的陶塊。
“是了,是了,是這個東西!”
掮客詹金喜不自勝,功夫不負有心人,自己一番辛苦果然找到了要找的人。
這筆豐厚的賞金足以讓自己逍遙好久,為此他已經在安斯特拉瑟帝國苦苦找了一年多,假消息,冒充的,不計其數,直到最近才剛剛到一些可靠的線索。
布尼安特倫子爵卻是不顧磨坊工地的臟亂,三步并作兩步搶上前來,一手奪過林默手上的陶塊,扔開手中的絲巾,毫不在乎地任由其落入污濁的泥漿中,自顧自全神貫注地將兩片陶塊相互靠近。
由于心情過于激動,以至于雙手顫抖個不休,連續對了兩次,才成功地對到了一起。
兩片陶塊缺口處嚴絲合縫,它們仿佛原本就是一體。
“我的孩子啊!”帶著哭音的子爵大人卻是一把抱住了林默。
“你。你是什么人?快放開我!這位貴族老爺,您認錯人了。”
兩片能夠合并的瓦片,對方應該是神庭的人無疑,林默依舊滿臉茫然和麻木的叫喚著,卻一動都不敢動,。
甚至連光明神庭都無意中忽視了斯蘭帝國皇室推薦的這個年輕人也同樣是個孤兒,假戲真作的背后,隱隱有一兩分真情被意外勾動了起來。
由于是本色演出,他的反應毫無破綻。
“不,不。我沒有認錯。你就是我的兒子。我唯一的兒子,這毫無疑問,你的眼睛,你的鼻子。跟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不要叫我貴族老爺,你也是貴族,尊貴的子爵血脈,你可以叫我父親大人!”
布尼安特倫子爵卻是雙手緊緊按住林默的肩膀,說什么也不肯放手,仿佛真得將林默當成了他的親生兒子,這份表演功底竟同樣是影帝級。
父子相逢一幕,讓老掮客觸景生情,雙目莫名浮現出濕意。感動之余,也自認為替父尋子,是一件天大的善事。
當然,善事是不應該用金錢來衡量的,他倒期盼著子爵大人開懷之后。一揮手,重賞!
“這,這是怎么一回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還要做工,不然會沒有飯吃的。”
林默將一個不知所措的憨厚小石匠扮演的淋漓盡致。
若是按著原來的劇本,他應該跟著老石匠在這個小鎮待上一段時間,然后有幾位神庭人員以各種身份前來接頭,同時點出“四月”主教的孫子,經過身份偽裝后,直接護送他前往光明之城“朗加隆多利”。
“傻小子,你發達了,你是貴族老爺的孩子!以后也是貴族老爺,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住上漂亮的大房子,再也不用做這些力氣活兒,有花不完的錢,還可以睡漂亮女人。”
所有人都已經看出來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偏偏這個小石匠就這么憨呢?終于看不過去的工匠們紛紛相繼大聲叫囂起來。
話語雖然粗鄙不堪,卻是充滿了羨慕與嫉妒。
小石匠茫然無助地望向其他人,似乎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如此驚人的事實。
身份卑微的小石匠,血統高貴的未來子爵老爺,兩者之間會有聯系么?這實在是太離奇了。
“你叫菲卓爾是嗎?”
“是!”
“今年26歲?”
“呃?你怎么知道?”
“在新士村長大?”
“你,你......”
小石匠眼睛瞪得溜圓,不由自主退后兩步。
“這就是了!你是我的兒子!獨一無二的親生兒子!”
貴族老爺換了另一種對方可以接受的方式證明了雙方間的血脈關系。
“可,可是......”
“沒什么可是,現在你是高貴的子爵繼承人,走,跟我離開這兒,嗯,讓這些丑陋的石頭和骯臟的泥漿見鬼去吧。”
一腳踢開粘土漿,布尼安特倫子爵不由分說,緊緊抓著林默的手抬腳便走。
一個傻小子竟然是子爵老爺失散的兒子,真是好命的家伙!
跟著子爵大人身后的護衛馬克頓嘴角扯了扯,就算是再羨慕嫉妒,也要暗嘆一句命運弄人。
“歐克,歐克爺爺!”
剛剛從初具雛形的磨坊工地里被拉出來,林默就看到老石匠正扯著褲腰帶懶洋洋地走過來,將自己一刻都不離身的錘子重新插回腰后。
貌似失蹤了好一會兒老石匠原來是去放大招了。
“這是誰?”
布尼安特倫子爵對于自己兒子喊“爺爺”的家伙格外敏感。
自己兒子的爺爺不就是自己的老子么?哪個不知死活的老家伙敢當他子爵大人的老子,作死么?
“啊!你們,你們這是干什么?”老石匠一如意料中的吃驚,甚至有些外強中干,遠遠站在那里。
“歐克爺爺收留了我,他是好人?不要傷害他!”
所有人都在擔心老石匠的時候,卻聽到小石匠在大喊,那年輕人果然是個有良心的。
“一起帶走!”
布尼安特倫子爵卻是一點兒也不猶豫。
“是!”
跟在子爵大人身后的馬克頓與提米斯摩拳擦掌沖上去前,一左一右,將那個骯臟的臭老頭架了起來。
“喂。喂,你們干什么?放開我,我還要工作,不要帶我走啊!救命啊!”
老石匠的大喊大叫卻沒有人在乎,就算是附近的治安隊趕過來,看到子爵大人也得當場跪舔。
法律是用來欺壓良善的,手握權勢的人從來就不在乎什么道德法律。
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趕過來的磨坊主恰好看到一位中年貴族正扯著工地上的小石匠,兩位隨從架著那位老石匠,以為這一老一小得罪了大人物,連忙壯著膽子湊上來。陪著笑臉說道:“這位老爺。請問菲卓爾和歐克老頭是不是得罪了您。請老爺寬宏大量,放了他們,小的給您賠禮道歉了。”
沒想到這個磨坊主也是個有擔當的,竟然不嫌給自己帶來麻煩。主動出頭為這一老一小說好話。
布尼安特倫輕蔑地看了一眼這個骯臟的賤民,不屑地說道:“你是這里的磨坊主?”
“是!”
磨坊主沒有聽出子爵大人語氣里的異樣。
“滾開!”
“煩人的家伙,給我下去吧!”
“啊!”
老掮客詹金仗著子爵大人的勢,沖上去一腳將對方踹進了溝里。
看著嘿嘿討好般作聲的布尼安特倫子爵滿意地點了點頭,摸出了幾枚金幣丟了過去。
“走,回到旅店,一分酬勞都不會少你的。”
工地上一片鴉雀無聲,這位貴族老爺竟然也不是個好惹的,二話不說。連磨坊主都打了,換成其他人上去,還能落個好嗎?
工匠們眼睜睜地看著老石匠和小石匠被貴族老爺帶走,只有磨坊主無比狼狽地從水溝里爬上來,沖著遠去的馬車揮舞著拳頭。氣急敗壞地大罵:“貴族了不起啊!我還認識鎮上的治安衛隊,咱們走著瞧!這事沒完!”
馬車已經行的遠了,也不知車上的人有沒有聽見。
風蘭城最好的客棧。
“謝謝布尼安特倫老爺!不用送了!”
領到了豐厚賞金的老掮客捧著一袋沉甸甸的金幣,點頭哈腰地從貴賓獨院里退了出來,懷里揣著一張面額為兩萬金幣的金票才是他喜不自勝的真正原因。
“提米斯,你守著院門口,馬克頓,叫上老歐克一起進屋里來。”
布尼安特倫子爵的管家打了個響指,驕傲的支使起子爵大人在兩個月前收到的隨從。
在他的眼里,這兩個平民出身的家伙明顯是不合格的,還需要繼續調教才能夠堪使用,唯一還算令他滿意的,就只有聽話了。
當然,作為下人,這是最基本的要求,若是連這個都做不到,那么便只有一個下場,卷鋪蓋滾蛋!貴族家里不養廢物。
“是,希克管家!”
馬克頓恭敬地說道,轉身時不經意地一瞥,恰好看到提米斯向自己虛張著嘴巴,似乎無聲的在說,小心點,別走神!
這位兄弟還是在擔心自己會漫不經心,他向對方用力點了點頭,快步而去。
唯唯諾諾的老石匠歐克被引入房間后,馬克頓返身關好屋門,腰桿筆直的站在角落里充當著護衛職責。
“菲卓爾!我的兒子其實不是你!”
布尼安特倫子爵出乎意料地說出一句令人難以置信的話,同時不經意地抬起手向角落里一指,“而是他!”
表哥是陰謀論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