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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秦國上卿 第八章 棋子

  龍山之上,中山趙人神宮。

  自從姚霸即將北征旋師的捷報傳來之后,中山這座高踞在趙人土地頭頂的城市就開始緊張的準備一場狂歡。

  西極商社趙國總號,就牽頭承辦這個儀式。在總號長堊老聯席會議上,慷慨的批準了六萬枚金方的開支。而且也不需要趙國國庫的償還,全部由西極商社一家報效。

  整座城市,道路整修一新,移栽了各種奇花異草夾于道旁,平整了數處廣堊場,并請來高手匠人在城市中心打造出一個足有七層高,層層疊疊而上的噴泉出來。

  中山住民約有七萬戶,四十余萬住民。秦趙兩國遠出戎岐辟地立國,國中土地資源豐盛,所以分門立戶比東華腹地諸國的大家族多。而且趙國在姚霸更制之后,頂著波及全國的繁曲之亂也基本剪滅了國中世代相傳的舊貴族舊領主,這戶數分散得就更加散了。

  西極商社為這北征凱旋儀式,中山住民每戶發給一匹葛布制作新衣,還有兩瓶酒,二百枚銅方錢。因為戶數增多而開支也大增,不過對于幾乎壟斷了西荒所有資源商路的西極商社而言,并不算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只要討得這位霸主的歡心,區區幾萬枚金方,又算得了什么?

  姚霸即位之時,西極商社還隱然以秦趙兩國的幕后操弄者而自居。不管掌權之人是誰,西極商社都有足夠的資源和力量讓他們為了西極商社的利益而行事。

  可是到了現在,整個西極商社雖然不曾明白表露,但是聯席會議的長堊老們心中都有數。整個西極商社,只怕都已經匍匐在這位霸主的腳下顫抖!

  姚霸即位十八年,當年即斬除與他爭權的五位兄弟,全都滅其滿門。當時三侯子的師傅是趙國劍神疃尊,已經是洗髓第四境初段修為,號稱趙國無敵。他的女兒也嫁給了三侯子,一起為姚霸斬盡殺絕。疃尊殺上趙人神宮,兩人在龍山深處一場激戰,最后走出來的是年僅二十六歲的姚霸!

  即位第三年,姚霸即揮軍西征,殺入烏居河深處,一年后回返,號稱大捷,柔然人不堪一擊。秦襄侯為后輩戰果所鼓勵,因而也集堊合大軍遠征西荒,并引姚霸為援。千海原一戰,姚霸不至,秦襄侯敗死。后來秦趙兩國人才知道,姚霸不僅僅是單純的大捷而已。而是千里奔襲長生家王庭,奪下了長生家的王旗,殺到柔然人圣地長生殿腳下,逼得柔然人長生家匍匐在他腳下!

  而柔然人在他的授意指揮下,引秦襄侯深入,最后千海原一戰擊敗了秦國大軍。而千海原一戰,姚霸也許也暗中帶領突施騎參加了的!秦趙兩國國勢,從此顛倒。戎岐之西,強趙一家獨大。

  而姚霸這個時候注意力又轉回國內。當時趙國國內領主貴族之多,實力之強,還在秦國之上。姚霸手中唯一靠得住的實力,也就突施騎而已。而這點實力,并不足以支撐姚霸足以吞食天地的野心。

  姚霸果斷的引邢夫為相邦,在國內開始更制,消除這些綿延流傳多年的世家封地,將國內權柄盡皆收歸侯室。此舉果不其然激起了趙國內亂。世家大族在繁曲舉兵,最盛時候有聯軍三十萬以上,武者術師無數,天道宗當時也選擇站在了這些世家大族一邊,西極商社也暗中給以經濟支持。世家聯軍,甚而包圍了中山!

  又是姚霸,率領突施騎東征西戰,先解中山之圍,陣斬世家聯軍強者九十余名。后兵圍天道宗圣堂,迫得天道宗大祝天拜倒乞降。歷經十年苦戰,終于平息了這場幾乎是趙人世家大族全體聯合發起的繁曲之亂,整個趙國權柄,都收于趙人神宮!

  正是因為趙人十年內亂,秦國在千海原之戰以后才能茍延殘喘至今,而史烏居在對著柔然打出了他劍鎮西荒的名頭。

  繁曲之亂接近尾聲,姚霸又將最后平亂之事丟給了邢夫主持,自己率領突施騎北征。去整個東華最后一塊蠻荒所在磨練他的實力。沿途燕侯糾集各部聯軍阻攔,同樣為姚霸一戰擊破!

  經歷繁曲之亂以后,趙國實際實力,其實已經削減。可是只要姚霸仍在,這強趙之名,就不可動搖!

  而現在這個即位以來,卷起了無數腥風血雨,經歷傳奇的強者霸主,就要回返了。西極商社恨不得拿出全部家當來討好這位三年北征之后,不知道又強大到了何等程度的霸主!

  六萬枚金方的預算,很快花完。而西極商社長堊老聯席,又毫不吝惜的追加。

  甚而在這些時日,西極商社從燕地請來的北蠻雜耍,從韓地請來的曲社,還有遠從齊地而來的幻術團,在中山各處都搭臺表演,分文不取。就是要營造出一個狂歡迎候趙人霸主回返的氛圍出來!

  而中山之巔的趙人神宮,整修裝飾,就全由相邦邢夫主持。這個位高權重的相邦,也放下手頭不少事情,投入了準備迎接姚霸凱旋的工作當中。

  偏偏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了雙鷹關陣法重現,而柔然三大王帳在雙鷹關前全軍覆沒的消息。

  邢夫一身紅袍,站在神宮最高處的露臺之上。這露臺也是姚霸命令修建的,從他的寢宮前伸出,高踞在那座趙征侯的巨大的塑像之上。

  哪怕這位開辟趙侯之國的先祖,也要居于他姚霸的腳下。

  高處勁風吹來,邢夫紅袍飄飄。雖然他體型矮胖,可站在那里,也自有一種威嚴氣度。

  在他腳下,就是整個中山。四十萬住民正在街上熙熙攘攘的往來。中山七處城門大開,各種各樣的物資組成車隊正源源不絕的輸入,都是為迎接姚霸回返的狂歡所準備的。

  七層樓高的巨大噴泉,在陽光下泛著七彩的顏色,燕地雜耍,韓人曲社,齊人幻術,正在城市各處上演。

  整個趙國,上千萬子民,現在全是侯室的子民。這十年來組建的四大軍團,也再不是貴族世家的私軍,只聽侯室和他這個相邦的號令。

  邢夫背后突然傳來了腳步聲輕響,不用回頭,邢夫就知道這是的侍衛隊長程揚波。其實也就是魔廷放在自己身邊的一只眼睛。

  計都十九神魔當中,第八天魔。

  這腳步聲,也是程揚波刻意發出的。以他的修為,只要刻意隱藏,哪怕是邢夫自己,也很難發覺他的行蹤氣息!

  邢夫并不回頭,淡淡道:“那家伙怎么說?”

  程揚波長身玉立在邢夫身后,看不出歲數的一張玉面仍然帶著慣常玩世不恭的笑容。

  “……那家伙還能怎么說?帶著一大堆女人去靈木林那邊行獵去了,這才是男人該過的日子啊……好容易聯系上他,問是怎么回事。他說三大王帳此次突襲雙鷹關,跟長生家沒關系,要是那三個狼王能回來,長生家還要找他們算帳呢。”

  邢夫點點頭:“長生家還算老實,若是敢異動,契必誅生也要隨侯王回返了,他很樂意找長生家報仇……那你有沒有問,不是長生家暗中操縱,那是不是他搗的鬼?”

  程揚波一笑:“他說忘了。”

  “忘了?”邢夫嘿了一聲。轉過頭來,一張平平無奇的面孔竟然殺氣畢露。

  “侯王就要回返,大舉在即,他還想生什么事?不用侯王出手,本座就能滅殺了他!”

  程揚波攤攤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相邦要滅殺那家伙,我反正是樂見其成。”

  邢夫死死看著程揚波,半晌之后才轉過身來:“你和魔廷說一聲,好好約束一下那個家伙。這也是魔廷的大計!”

  程揚波笑意仿佛刻在臉上一般,看起來竟然有些詭異:“為什么相邦自己不和魔廷說呢?你可是第三天魔,比我說話有份量得多。”

  邢夫冷哼一聲:“你在魔廷當中,可比我受信任得多,就不必客氣了。”

  程揚波想想,最后點點頭:“那就我去說吧,現在要緊的事情,的確是盡快打到戎岐以東去。那位侯王,還在路上磨蹭個什么勁兒……難道一邊走一邊養傷?我就說從那極北冰海與火山之間回返,不帶點傷也太逆天了些。要知道當年周穆王這種絕代強者,遠征西荒后還在雙鷹關養了三年的傷呢……”

  他絮絮叨叨的在那兒說,邢夫一動不動,也不理他。

  程揚波自己說得沒趣了,又問了一聲:“雙鷹關穆王法陣重現,說不定就和日曜之源有關系。背后難道沒有戎岐以東那些家伙的影子?要知道半個日曜之源可是在他們的手里。這件事情,你準備就放著不管?難道一切都要等那位侯王回來再說?這個變數,拖得越久,也許將來就會有大堊麻煩!”

  這句話終于打動了邢夫,他冷冷道:“是魔廷的意思么?”

  程揚波笑笑:“是不是魔廷的意思我不知道,反正我就知道,云臺宗已經有人在趕往雙鷹關了。”

  邢夫舉首向天,喃喃自語:“變數,變數……”

  他緩緩又轉過身來,對著程揚波道:“你替我走一趟河陽,去告訴那個河陽君,也該動一動了!不管打哪一家,總之現在秦國不能因為這場雙鷹關大勝,讓史家勢力壯大起來!史烏居據說正在閉關,侯王未曾回返,就已經為他們牽制了最強的對手,正是他們的機會!”

  程揚波點點頭,突然又問:“要不要我出手?在中山過得實在有些悶了。”

  邢夫冷冷道:“隨你。”

  程揚波笑笑,微微向邢夫點頭示意,轉身大步離去。

  邢夫仍然站在那兒,呆呆看著腳下的中山雄城。

  本來秦國,在他眼中,只是隨時可以伸手采摘的戰果。只是在大舉之前,不要壓迫過甚,逼得秦人狗急跳墻,將戎岐以東的勢力引入秦國,負隅頑抗罷了。秦侯一脈本來未必愿意做這件事情,因為將戎岐以東勢力引入和趙人入侵,對他們而言結果都是一樣的,就是秦侯一脈,從此煙消云散。

  所以邢夫并不愿意在大舉之前,多生什么事端,一切都鎮之以靜。只等姚霸回返。

  可是偏偏雙鷹關這里,生出了變數。忠心于秦侯一脈的史家勢力變強,要是在秦國那里糾纏的時間長了一些,天知道會給他和姚霸的理想,又生出什么阻礙來!

  這十余年來的理想,現在似乎已經近得摸得著了。

  這個時候,就該河陽君這個棋子動一下了,打堊壓一下史家的勢頭。雖然早早在秦國生亂,并不是他的計劃。

  可這些小麻煩,如果不早點果斷料理,也許將來就是大堊麻煩!

  姚霸為什么還未曾趕回啊……難道真如程揚波所說,北征途中,他也受了傷?

  還有,那個徐樂,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他到底是史家的人,還是戎岐以東那些勢力布下的棋子?還是要試探一下為好!

  就用河陽君這枚棋子吧,看看會攪出多少藏在暗處的影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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