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如龍,在外北市狹窄的街道上涌動,向著談焞老巢涌去。
整個外北市中,所有街巷兩旁窗邊門口滿滿都是好奇的人站著,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今天大隊劍手呼嘯而過,兇神惡煞的直奔浣衣場而去。對于外北市中住民而言,都知道浣衣場那兒要出事了。
浣衣場中,都是從奴市買回來的少年,群集在一起,做一些辛苦活計為生。尤其是浣洗活兒,咸城商人運來一船船的素色布匹,要將其浣洗干凈再加上柔順平整之后,再運到岐陽染坊中上色。寒冬臘月,這些少年就在冰冷刺骨的河灘邊上勞作,個個手腳皴裂,凍得發青。
這樣整日勞作,才勉強能養活這幾百少年少女,還得向談焞繳納份子錢。要不是他們的領頭人朋沖是鬼方燒山部戰士出身,有一手神射,這些少年又極其抱團,不知道還要受多少欺辱。
現下侯爺手下大舉齊集,不用說就是沖著這些可憐少年去的。為什么會找上浣衣場麻煩,其間來龍去脈,外北市中人也全都知道。只是沒想到要動用幾百劍手,數名健將,披甲持兵,操強弓硬弩,拿出今日要將他們斬盡殺絕的架勢!
對于在談焞淫威下勉強求生的住民而言,也只有嘆息。各自關門閉戶,等著浣衣場大火燃起。
卻沒想到,浣衣場那里是傳來了火焰爆裂之聲,聲浪也一陣高過一陣。到了最后,卻是那些劍手丟盔棄甲,亂紛紛的逃了回來!
沒過多時,就見火光如龍,數百興奮得滿臉通紅,穿著那些劍手的皮甲,持著精利兵刃的少年。涌滿了街道,呼喊著向著談焞在外北市的老巢撲去!
除了浣衣場的這些青年少年之外,眼尖的人還看見有其他不相干的住民也參雜其中,興高采烈的夾雜在隊伍里頭。每個人也都是操著那些劍手丟下的精利兵刃,腳上穿著扒下來的皮靴,同樣呼喊著向前涌動。
在隊伍中看見有熟識的人,就有人招呼:“這是怎么回事?”
頓時就有人大聲回答:“朋君請來強援,將談焞打跑了!羅曉霍屠隋奔也都橫尸當場,幾百劍手給打得雞飛狗跳,現在我們就跟著去抄談焞的老窩!”
有人不信:“侯爺那么大勢力,怎么會一下給打跑了?”
隊伍里面亂紛紛的吼叫著回答:“你沒看見那場面,天火突降,燒得河都紅了!幾百劍手亂成一團,朋君強援單人獨劍殺過來,一下就干掉了三個健將。侯爺…談焞那家伙沒膽子,混在隊伍里面就跑他娘的…呸,真沒看出來他原來是這般軟蛋!”
多少人好奇的發問:“朋黃毛…朋沖請來的援手是誰?”
無數手指指向隊伍前頭:“就是那日一人打跑了銳士軍,被嫣侯女請入虎衛軍的徐樂徐君上!徐君上威風,今日才算是真正看見了。談焞哪里是他對手?”
無數道目光頓時向隊伍前頭望過去,就見朋沖持弓背著箭囊,亦步亦趨的跟在一個年輕人身后。那年輕人黑袍束帶,身姿英挺,按劍走在前面。不是徐樂又能是誰?那些舉著火把的少年也爭先恐后的朝前擠,只要能離徐樂近些,就興奮得滿臉通紅。仿佛是世界上最大的榮幸一般。
居然是虎衛徐樂!這等大人物,怎么會和一臉晦氣色,守著個浣衣場苦哈哈的過日子,見人就是堆笑的朋黃毛的靠山?而這個突然間就聲名鵲起的人物,北市侯談焞對上他,居然就一下垮了!
難道外北市,真的要變天了?
涌在隊伍中的人拼命向各人相識蠱惑招呼:“快點抄家伙跟上吧!談焞老窩不知道有多少財物,這個時候不跟著殺進去撈點好處,還等到什么時候?錯過可別后悔!”
如此場面,不少外北市中身強體壯膽子又大的漢子按捺不住,抄起家伙就跟入隊伍當中。更多人卻是還在觀望,談焞積威在外北市中深厚之極,誰知道他一時退避之后會不會卷土重來?不看見談焞真的死了,大家絕不出頭。
饒是如此,這向前涌動的隊伍也越來越壯大,更多火把燃起,不僅將外北市照得通明,更燒紅了半邊天,連岐陽城中,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見!
徐樂按劍走在最前面,臉上還帶著輕松的笑意,不時回頭和劉軍蘇明說幾句話。
臉上雖然輕松,這主要是用來維持自己的光輝形象,鼓起跟著自己涌來的人馬的士氣信心。
在心里面,徐樂可是繃得緊緊的。談焞作為掌控外北市這么多年的黑社會老大,如果就這點本事,怎么能在岐陽城立足十余年,勢力還越來越大?
今日一舉將他打垮,除了自己相貌英俊(主要原因),沖殺果斷,實力穩穩壓住那些號稱健將的混混頭目之外。還多虧了那神秘少女突然現身,一下子就拿出那么驚天動地的本事,徹底將談焞麾下擾亂,然后自己再乘亂殺入,談焞不走就得死在自己劍下,他見機得快,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他的麾下也就亂得再也無法收拾,一點抵抗的勇氣都提不起來了。
這場勝利,有不少運氣的成分。不過徐樂也擔心這談焞溜得如此之快,是不是藏有什么后手,也許在下一刻,這家伙就帶著大量高手高高手返身殺出報仇。那時候自己被攆得雞飛狗跳抱頭鼠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越是向前,徐樂心里面就繃得越緊。蘇明倒是無所謂,劉軍卻明顯和徐樂擔心的事情一樣,徐樂和他沒話找話,劉軍緊張得都不知道把話題岔到哪里去了。
眼見眼前街道就要轉一個大彎,原本密密麻麻的棚戶也變得稀疏了些,街邊開始有了些像模像樣的建筑。朋沖搶前幾步,湊到徐樂身邊,躬身行禮道:“君上,轉過這里,就是談焞府邸了,圍墻又高又厚,至少還有百十名劍手看家守衛。小人去打前鋒吧。”
徐樂深吸口氣擺擺手:“你約束手下,讓他們稍候,不要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亂沖。”
然后又一指劉軍:“將我這個兄弟看好,要是他有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劉軍鼓足勇氣:“老大,我們一起上!”
徐樂哼了一聲:“別扯淡,你就算上了也是給我添麻煩,老實呆著。”
劉軍給徐樂以老大作派蠻橫的壓制,只能嘆口氣領命,狠狠捏著拳頭,似乎再恨自己怎么不跟老大他們一起冒險,那么現在說不定也有和老三老五他們一樣的本事,省得事事都要被弟兄們保護,只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朋沖也不愿意,急急道:“小人請為前鋒!再讓君上親身沖殺在前,小人算什么?”
徐樂仍然很霸道的朝后一指:“你也別廢話!老實看著你這幫童子軍!老三,跟我上!”
蘇明摩拳擦掌的答應一聲,嗆啷一聲拔出佩劍,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剛才那場廝殺,他留在后面照應劉軍,早就手癢得不成了。現在徐樂號令,正合他的心意。
朋沖被徐樂一喝,再也不敢多說什么,就退步護在低頭發狠的劉軍身前,準備約束要沖上前的麾下人馬。
徐樂左右活動活動腦袋,做了個擴胸運動,也拔出劍來,不用招呼,對蘇明一擺頭。就要彈身而出,直撲談焞老巢!
突然之間,就聽見一聲爆響,火光騰天而起,卻是那談焞府邸所在之處,燃起了熊熊烈焰!
徐樂一怔,急掠而出,轉過街角。就見眼前是一片在外北市中難得的空地,一座占地頗大,墻高而厚的府邸,現在火光在院墻內熊熊升騰。一座二層小樓,眼見得一下就被燒得透了,轟然垮塌下來,濺起漫天的火星。
談焞府邸,不知道為他用了什么法子,一下子就燒得跟一座噴發的火山一樣。原來想象這位掌握岐陽地下勢力十余年的侯爺要竭力反撲,怎么樣也要在這兒再打一場惡戰。沒想到自己咬牙切齒的殺過來,卻看到的是這樣一副場面!
火光之中,還傳來大呼小叫之聲,不知道府邸中有多少人也在四下奔走逃命。院墻四角本來都有箭樓,上面架著強弩,現在都空蕩蕩的無一人守衛。
火光之中,徐樂茫然轉頭:“這他媽怎么回事?這侯爺也太沒種了吧?連自己老窩都燒了?”
這等人物,怎么能有這么大勢力的?
蘇明聳聳肩膀,一言不發。黑臉上滿是失望神色,今天想好好打一場的盤算看來注定是落空了。
后面人影一閃,卻是朋沖跟了上來,聽見了徐樂的問話,朋沖苦笑答道:“岐陽實力超過談焞的貴人自然很多,可誰不知道談焞的靠山是河陽君?這些貴人如何還敢對談焞下手?只有徐君上,不懼河陽君,一人就敢獨斗銳士軍。談焞如何還敢在君上面前硬扛?”
原來又是河陽君的手下!這河陽君真是將岐陽看得死死的!自己也不折不扣是河陽君的對頭,陰差陽錯又打垮了他布下的一股勢力!
雖然朋沖這話說得通,可徐樂還是隱隱覺得。談焞逃走的原因也許不僅僅是自己這個河陽君克星的威名。不過到底是什么,此刻徐樂也懶得去想了。
現在徐樂,看著眼前熊熊燃燒的談焞府邸,眼睛直了。
正主兒都逃了,丟下這么個家當,自己窮得叮當響。不趁這個機會沖進去大撈一把,還等到什么時候?
徐樂滿臉帶笑,兩眼綠油油的看著朋沖,嚇得朋沖身子一顫。
“老朋,我對你怎么樣?”
朋沖趕緊行禮:“君上大恩,無以言報。就是要小人粉身碎骨,小人也毫不猶豫!”
徐樂笑笑:“別說這些虛的…現在就帶著你的人,沖進去一邊滅火一邊搶東西。得了什么,我們五五分賬,今天廝殺一場,我出場費也該值這個價吧?”
朋沖愕然的看著徐樂,然后馬上回頭大吼:“找東西打水!沖進去滅火!遣人守在外面,誰要是敢跟著沖進來,就問他們是不是要與徐君上為敵!”
徐樂也一拍巴掌:“老三,我們也守在門口,看誰敢跟我們搶食?”
蘇明大聲應是,劉軍在幾個弟兄中很高的節操這個時候也丟到了九霄云外去,大聲附和:“老大,誰敢搶食,千萬不要客氣!”
談焞府邸燃起的火光,將整個外北市照亮。無數人涌上了街頭,呆呆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誰也不敢相信,橫行此間十余年的北市侯談焞,就這樣垮在了虎衛徐樂的手里?
而在岐陽城中,也有多少貴人登樓而望,看著城外北面燃動的火光。多少手下都被緊急遣出,看看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到了明日,徐樂注定要再一次震動岐陽,甚而整個秦國。
今天出去辦事,很晚才回來。拼死拼活的趕了一章出來,總算沒有斷。羞愧遁走……明天奧斯卡發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