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瑤看了一眼臉色頗有些悻悻然,卻沒有開口為自己分辨,顯得挺光棍兒的史豹。又看看為人群簇擁,正在擺POSE感謝諸位岐陰秦人聲援的徐樂。
最后她蒼藍色的眸子落在史豹身上,史豹強撐著和她對視一陣,最后還是耷拉下腦袋:“不就是男人間賭賽一場么,我也沒出全力,這小子還是活得好好的,現在更是成了名,說起來還是我虧了…”
史瑤朝著史家府邸方向擺擺頭,史豹想說什么,最后還是垂頭喪氣的帶著幾名手下,挪到離徐樂不遠處,手一招,落在地上的那支追影箭就象活過來一樣從地上跳起,回了他手里。
這個動靜倒是把徐樂嚇了一跳,再來一箭無論如何也吃不下了啊!
史豹將破鋒弓和追影箭都丟給手下,沖著徐樂一齜牙:“行,算你贏了。以后看見你我繞得遠點,算我倒霉!”
徐樂對史豹倒沒什么惡感,今天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史豹身后那個學南宮安的裝B男。不過也給突然爆發的老五打得鼻青臉腫,南市中屬于史家的秦人看向那裝B男都是滿滿的鄙視。那些咸城出身的秦商也是一臉不自在的樣子,刻意和那造型凄慘到了極點的家伙保持點距離。看到自己這一副無人搭理的樣子,那裝B男氣得嘴角直抖,手也在不由自主的哆嗦。
這家伙倒霉成這樣了,徐樂也懶得和他計較。對史豹拱手一笑:“都是男人,意氣上來了拼上一把。打完就算,還扯那么多有的沒的做什么。我以后都在史家手里討生活,還要請史右翼多關照呢。”
史豹嘿了一聲:“好,心意我領了。將來義兒軍中見!你這本事,我在大兄面前保你!”
說完之后,史豹就帶著幾個從人擠過人群施施然而去,丟下背后這堆爛攤子不管。這豹頭小子,打起來利索,認輸痛快,不找后帳,倒真是一個熱血陽光的家伙。
史豹去后,史瑤又緩緩策狼過來,直抵徐樂面前。
此時此刻,徐樂才第一次這么近的看清史家雙翼之一,那夜一劍給了自己太深印象的女子。
面前狼背上的女孩子,身形高挑已極,和柳小眉不相上下。和柳小眉經常穿個短褲T恤在校園亂晃,惹得一幫魔法師狂搓火球不同。史瑤卻是將自己裹得嚴實得不能再嚴實,斗篷頭巾,都是厚重的質料,斗篷下垂到小腿,只露出一雙厚重的靴子。從上到下,半點身材都不顯露。
只有從頭巾縫隙中,可以看見她的眼睛。眼角挺長,眼睛很大,深深的雙眼皮。眼形漂亮也就罷了,最迷人之處,是瞳孔色做蒼藍,藍的有如一泓清澈的海水。讓人一望就忍不住想在這泓藍色中沉下去,哪怕沒頂也不浮出水面。
竟然還有這么漂亮的眼睛!
背后響起王登科吸口水的聲音,這個家伙,看來已經從剛才驚魂一刻恢復過來,現在又故態重萌了。
不過徐樂也沒資格說王登科什么,就是自己現在也不是著迷的看著史瑤唯一露出的那雙眸子,怎么也舍不得轉開自己的視線么?
媽的,不看白不看!
史瑤騎著的那匹白狼,似乎感受到了從徐樂到王登科,六個家伙無一例外死死盯著史瑤眸子,還有一個家伙很淫賤的在吸口水的動作。抬起狼首,很鄙視的看了徐樂他們一眼,無聲的對徐樂齜牙。
徐樂才不在乎,剛才豹子腦袋的都拿自己沒辦法,一頭傲嬌狼我怕你屁。你這粽子丫頭先過來又不吭聲,你不說話,難道我就不能看兩眼了?
史瑤猛的偏開了頭,卻是她先躲開了這對視。然后史瑤朝后一招手,一名她帶來的從人已經快步上前。從懷中取出一塊黑沉沉的牌符,遞給了徐樂。
徐樂有點奇怪的接過,打量一下。就是一塊方型的木牌,在手里沉甸甸的,象是一塊鐵一般,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料。這塊木牌只有上半部分,下面露出了榫口,似乎是要和另外一半合上的。
木牌上別無文字,只陰刻出史家家旗上那頭異獸,那異獸本是雙面,在木牌上卻是只有那張怒容。只是簡單幾刀刻出這頭異獸,可那張猙獰怒容,卻像是活的一般!
史瑤從人也是一名方冠公士,對徐樂淡淡道:“家主有令,召下民士徐樂應役,三日后日出前至水關碼頭匯合,可帶私屬為己部曲,最多一曲建制。若是誤時,則重治其罪,絕不寬貸。史家軍法素嚴,切勿自誤!”
周遭本來已經圍上來的秦人又是一陣低低的驚呼之聲。史家但凡召集兵馬有所行動,除了直領的義兒軍部曲之外,騰吼牌符最多發至分封上公士一階。作為下民士收到這騰吼牌符,只怕有史家以來,還是第一次!
就是說嘛,這個叫做徐樂的年輕人,如此潛力。家主如何可能不看重?現在雖為下民士,也許只是還欠磨練,在史家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績。但以后前景,絕不可限量!今日大家對他表示善意,一直支持,看來是做對了!
徐樂拿著牌符,卻有點哭笑不得。史家召集部曲自己也打聽過究竟,民士階層一般都是應自己所依附的公士之召,從來沒有為史家直接招募的。這個也還罷了,反正自己入秦以來,所有待遇都是古里古怪。
民士從而為部曲出征,自己是可以帶私屬的,一般最高為一曲,就是百人規模,不過應募都是自家出要帶兵刃甲胄座騎還有糧草的,除非應役超過四十五天才由上一級主家供應,民士封田有限,出產有限,一般應募能帶足一屯連自己十人的私屬就算是經營自己產業得好了。
現下自家封田還是那個破敗樣子,私屬就是幾個弟兄。到哪里湊出人馬兵刃甲胄出來?好歹讓我在你們秦國經營一陣再召集嘛。現在就分幾百畝破田,一點喘息時間都不給,就要召集我們應役,這個老板也太他媽黑心了!
那手下將騰吼牌符交給徐樂之后,史瑤掉頭便走。在幾名從人簇擁下轉眼就去遠。從頭到尾,她看都沒看一直在那里氣得發抖的申屠方一眼。
史瑤一去,那些一直支持徐樂的秦人們又歡聲大作,湊上來和徐樂搭腔。或者通名姓,或者訂交,或者干脆就約飯局。秦人性子爽快,看對了眼沒那么多矯揉造作的作派。旁邊齊芳樓上那些少女將窗戶大大推開,也嬌聲拍掌而笑。
岐陰雖然不算什么富庶的地方,可好歹也是史家根本,齊芳樓也算是有點規模。那些徐樂幾個心知肚明做什么營生的少女,個個都是明眸善睞,正是處于女孩子最好的年華當中。
少女的笑聲,將氣氛推得更熱烈了一些。有幾個秦人中有點身份的,更是不由分說的在那里硬拉徐樂,先去己家做客細談訂交。一時間竟然為到底去哪家做客,開始小小的口角。
申屠方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不知道怎么事情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熱鬧的南市,竟然沒人愿意多看自己一眼。就連同出身咸城的秦商,也離得遠遠的,似乎覺得自己為咸城丟了人。
申屠方想要繼續發作,一摸袖中,卻沒有可以傷人的符了,更沒有史豹在這里給他撐腰。而且這畢竟是岐陰,是史家的地盤!
到了最后,他只能恨恨一擦嘴角血跡,怨毒的看了被秦人簇擁的徐樂他們幾個一眼,帶著同樣灰溜溜的從人踉蹌而去。
史家有什么了不得的!除了史烏居幾個被收養的賤種還在苦苦支撐外,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現在河陽君一家,勢力早早超過了史家!為什么安少主還要來助這史家?今日之辱,必要十倍百倍奉還,這些趙國奴,都得死無葬身之地!
徐樂已經給這些熱情爽直的秦人拉扯得渾身都是汗,南市這場賭斗雖然短暫,卻驚險之處層出不窮,變數迭生。自己好容易積攢的這點內蘊元氣消耗得干干凈凈,渾身上下疲倦若死,幾個貨似乎也感應到了天地元氣,正想回老窩好好理一下這事情。說實在的哪家的客自己都不想做。
可別人如此熱情,剛才還一直表示出了善意,這拒絕的話怎么說得出口?
幾個家伙也和徐樂差不多,擠在人堆中也是一臉油汗,臉上濺得全是吐沫星子,每個人都向徐樂投來求援的眼神。
正當徐樂準備橫下一條心,說幾句場面話就落荒而逃后。突然一個清亮的聲音在人群外響起:“各位可能給杜某人一個面子,讓杜某與徐兄弟好好敘談幾句?算是杜某占了諸位一個便宜,將來必有報之。”
徐樂轉頭看去,就見那送史豹申屠方而出的齊商,正含笑站在人群外,遙遙朝著自己一拱手。
人群喧囂漸漸平息下來,眾秦人望向徐樂的目光除了此前的善意之外,簡直都有點嫉妒了。
南市街中獨當史右翼,接下了破鋒十二箭之三追影,麾下私屬也有武者與術士苗子。身為下民士而接到騰吼牌符直召。現下岐陰城中連家主對之都頗為客氣的齊國西極商社的巨商杜君都要與徐樂私下對談!
看來岐陰城中,就在今日真是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幾名方冠公士最先對那齊商行禮:“既然杜君有召,我們就先去了。什么便宜不便宜的,杜君切莫說這等話。”
然后那幾名方冠公士又對徐樂拱拱手:“小兄弟,那咱們下次再會。”
這些方冠公士,基本上都是下公士之階,有的還無封地,只是在城衛軍中或者史家幕府中擔任個職司,領史家的俸祿。雖然稱得上有頭有臉,但怎么也不敢和這杜姓齊商抗禮。
徐樂也忙不迭的對幾人還禮:“這次真的是我失禮了,各位都知道我在象林那兒,到時候遣人來傳個消息,我一定來各位府上拜謝。”
聲名鵲起說話又得體,幾名方冠公士都是一笑而去,只覺得今日沒有白站在徐樂這邊一場。今日之事,也是好多天的談資了。
這幾個有身份的人先走,周遭秦人更有不少是在南市討生活的,這齊商就是實際執掌南市的人物。也都紛紛行禮告退而去。徐樂也不嫌麻煩,帶著幾個貨全都拱手抱拳客氣還禮,笑得臉上肌肉都快僵了。覺得這應付周旋禮節比剛才和史豹賭斗還要累得多。
人群散盡,只剩下那齊商還耐心極好的在那里微笑等候。徐樂望過去,這齊商就做了個向齊芳樓讓客的姿勢。
王登科頓時發出了一聲小小的歡呼。徐樂沒理這個用下半身思考的家伙,也遙遙對那齊商一禮:“不知道杜…杜君找我們兄弟,有什么要談的?”
還是那句話,徐樂現在就想早點走人干凈。今天入岐陰城一趟,事情實在太多了。
齊商一笑,指著除了徐樂之外,其他幾個人拿回來鼓鼓囊囊背在背上的登山包:“徐君今日此來,莫非不是想市賣些出產?一路行來,都是在南市看各色匠韓貨物,打聽價格,如此可見徐君貨物當是不凡…區區不才正是市販生利之人,自然就是和徐君談談生意了。”
徐樂悄悄吸了口氣,這齊商剛才明明是送史豹他們出來的。短短時間之內,就能知道自己在南市做了些什么。這南市,果然是這齊商的國中之國!而天底下,又有多少南市?匯聚在一起,連同那個自己還不知道在哪兒的齊國為根本,這個團體,果然是一個龐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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