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崗之上,羅睺七迎風而立,山風將她柔順的馬尾高高吹起。
而羅睺七就靜靜的看著遠處月色下那螞蟻大小一般的人群,還有徐樂與野足利的拼殺。
羅睺七柔嫩細膩的小手一翻,如玉如脂的手心里,又多了一張符紙。
這張符紙長約一寸,寬不過兩指,小巧已極。但是在符紙上,卻畫了密密麻麻的圖案,在月色下發出淡金的光芒。圖案四下,七曜各按方位,布列符上。
符紙上突然升騰起火焰,這火焰做青藍色,應該溫度極高,但在羅睺七小手上騰起躍動,她卻渾然沒有感覺一樣,符紙轉眼間就化作飛灰。身周天地元氣,突然就為之一寂,接著就在方寸之間瘋狂卷動起來。
羅睺七小手一握,火焰頓息,再攤開手時,已經是一手金色流砂一般的符灰。她揚起符灰,身周似飄起了一層金色的雪花。在月色下奇幻迷離美麗之處,竟難以用言辭來形容。
天地元氣,就隨著這金色的流砂飛舞卷動。
羅睺七雙手齊揚,低敕了一聲:“去!”
在她身周盤旋舞動的天地元氣,頓時向著徐樂所在方向涌去,無形元氣去向所歸,正是在苦苦支撐的徐樂!
雖然羅睺七每個動作都舒展漂亮,更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美感,可做完這一切,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
羅睺七深深向南看了一眼,低喃自語:“看你能不能撐過這關,再說其他罷…”
語音仍是那樣稚嫩嬌柔。
再下一刻,羅睺七身影,已經消失在高崗之上。
徐樂提刀而起,準備接下野足利重重劈下的一刀。
哪怕性子在同齡人中算是堅韌的徐樂也覺得,這應該是最后一刀了。
雖然有點不甘心,可穿越過來這條路也是自己選的。下輩子再遇到這種情況,不用說先打電話給龍組,把這光門交出去。
不過此時,我也絕不放棄!
兩刀就要相交,徐樂揚起劍眉,在這個時候,仍然絕不認輸。
在下一刻,徐樂就覺得一股灼熱熾烈的天地元氣,從頭頂處涌入了體內。這次并不是為自己胸口氣團轉動牽引而入,而反倒像是硬生生的灌進來的!
胸口處顏色黯淡的氣團,一下就亮了起來,變成了淡金顏色,這顏色還越來越深,轉瞬之間,胸口處,又如有一團烈陽升騰!
而氣團中原來枯竭消失了活力的元氣,一下又恢復了生機,在氣團中奔騰跳躍。而色做淡金,灼熱異常的元氣還在源源不絕的涌入,一下子就將氣團脹滿!
本來按照這氣團自行旋轉,牽引元氣入體內蘊的流入速度,徐樂自己估計,怎么樣也要個一兩個月才能將其蘊滿。結果此刻卻在一瞬間,氣團內被狂涌而入的元氣脹得幾乎要爆裂!
第一次徐樂穿過來,突然就感應到天地元氣的存在,結果在胸中形成了氣團的輪廓。而第二次穿過來,這氣團輪廓瘋狂引天地元氣入內,最后讓這氣團成型,而自己身體也經歷了一番脫胎換骨也似的變化。
而現在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又將引發什么?
徐樂已經忘了自己在死斗當中,也忘了野足利的彎刀就要劈落在自己頭頂。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體內發生的變化當中。
氣團脹滿瘋狂涌入的天地元氣之后,就有兩個感覺同時襲來。
第一個感覺,就是這飽脹的氣團,隱隱有下沉之勢。而前路一下變窄。若說前面元氣涌入體內,歸于胸中氣團,再流向全身各處,一路暢通無阻。現在這氣團想要下沉少許,都千難萬難,仿佛一條寬闊大道,突然就變成了羊腸小徑,稍稍下沉少頃,整個胸腹之間就傳來針扎也似的劇痛,而飽脹的元氣,似乎隨時都會為這狹窄的道路壓迫得炸裂開來。徐樂毫不懷疑,這一旦炸裂,則自己內蘊的元氣將散逸回這個世界的天地間,而自己也要跟著粉身碎骨!
這一個感覺已經足夠讓人痛苦,另一種感覺卻又加倍的讓人承受不了。
這次流入的元氣,是灼熱的。就有如頭頂高懸烈日,在盛夏中午,散發出來的那無窮無盡的熱力!到了后來,簡直就變成高熱的巖漿充斥在自己體內。徐樂似乎覺得,每一次呼吸,自己吸進去的是火,吐出來的是煙!
自己的五臟六腑,在下一刻就會被烤熟,自己全身的血液體液,在下一刻都要蒸發成水汽!
這是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若說上兩次的感覺已經夠痛苦的了,則這一次的感覺,還要十倍于上兩次元氣涌入引發的那種痛苦的總和!
周遭一切,再不為徐樂所念及,只是在苦苦抵御著這一波波涌來的痛苦。每時每刻,徐樂都覺得自己要撐不下去了,可每時每刻,總有什么牽掛,讓徐樂又挺了過來。
或者是自己的父母,自己還沒有有所成就,對他們盡孝。或者是那幾個不靠譜的弟兄,在這個陌生的新世界,自己必須要擔起老大的責任,一旦倒下,他們也就再也回不去了。甚或還有那個有著一頭酒紅色波浪長發的兇丫頭,自己要是死了,沒人和她吵架,這兇丫頭不知道又要禍害誰去……
反正總之一句話,老子命硬,那是那么容易死掉的!
氣團的鼓脹和高熱到了極限,這氣團就開始猛烈縮小。那些高熱而飽脹的元氣被劇烈壓縮。徐樂才知道,剛才痛苦的極限,還不是極限!
氣團內蘊滿的灼熱元氣,在這一瞬間被壓縮成液體也似的東西。在氣團劇烈縮小之后,本來下沉之途的羊腸小徑似乎也變成了陽關通途,在就要闖關下沉到另一處之際,這氣團又猛的張開,仍然被阻住去路,停留在原來位置。
氣團當中,已然變得空空蕩蕩,只留下一滴金色液體也似的氣息,盤踞在氣團的一角。
所有極度的痛苦在瞬間消散,而眼前一柄黑沉沉的彎刀就要和自己揮出迎上的彎刀相交。
剛才體內天翻地覆,幾乎要死去活來無數回,結果經過時間,只有一眨眼功夫的千百分之一?
不過這個時候,徐樂也顧不得去想剛才突然發生的這奇異變化,只覺得疲憊的身體在這一刻已然全部恢復,渾身充滿了蓬勃欲出的精力。
徐樂眉毛揚得更高,如兩柄在他英挺面龐上斜飛的利劍。雙刀頓時相交!
重擊之下,火星再度四濺。徐樂仍然發覺,自己力量如舊,不是野足利的對手,雙手仍然劇痛。
可體內氣團中那滴金色液體也似的氣息,飛也似的流向手臂,流轉之處,酸脹的肌肉,刺痛的關節,全都恢復,在虎口處傷勢一轉,痛楚也好了許多。更讓徐樂意外的是,這滴金色液體也似的元氣,更躍躍而動,仿佛在下一刻就要破體而出!
元氣內蘊以來,一直是在體內流轉,旋即歸于胸口氣團。從來沒有過這樣似乎要外放而出的感覺!
不過這從來,也不過就是短短的一夜而已。自從第二次踏入這個世界以來,這一夜間,徐樂已經經歷了太多兇險和變化。
電光火石之間,徐樂心思一動,他向來就是想到就去做的灑脫性子。現在也沒時間讓自己去多琢磨。踉蹌后退一步之際,已然返身搶上,一刀橫揮而向野足利。
野足利微微訝然,適才每一刀相交,徐樂踉蹌而退,再下一刀到來之前都喘息恢復不過來,現在卻馬上就能騰身之上,還反攻一記。這東華人怎么越打越精神了?
打了這么一陣,野足利也有些膩了。也摸清了這個東華人的底細,無非就是鍛體之階的才開啟云門的第一境,雖然在第一境中已經算是境界穩固,將自己身體差不多錘煉到這一境的極限了。可比起已然闖過峽關,入鍛體之階第二境的自己,還是差得甚多。更不必說這家伙簡直沒習練過什么戰技,全憑本能在戰斗!
徐樂反擊,野足利仍然搶前一步,橫刀去撩徐樂手中彎刀,準備蕩開徐樂刀后,中宮直進,將這東華人捅個透心涼拉倒。
當的一聲,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徐樂和野足利兩刀相交,毫不意外的徐樂手中彎刀又被撩開,遠遠的蕩出去,胸腹處門戶大開。
可就在剛才一瞬,一直在歡騰跳躍的那滴金色液體的元氣在徐樂刻意催動之下,果然外放而出,沿著彎刀揮出之勢,向外激射!
元氣外放之后,徐樂就覺得全身從頭到腳,說不出的空空蕩蕩。那滴金色液體也似的氣息,也褪去了顏色,懶洋洋的歸于氣團,再不動彈。
而野足利正又上前一步,正做挺刀欲出之勢,所有動作卻僵在半途。在他胸口處,開了一條創口,身上皮甲,皮甲下的皮袍,粗礪的胸口皮膚,皮膚下的肌肉,肌肉后的肋骨,全都被切開,連心臟之上,都有一條深深的創口,幾乎變成了兩半!
野足利神色古怪,啞聲道:“真元外放?你是洗髓之階?…不可能!”
一開口他嘴里就涌出了大團的污血,卻仍堅持著舉刀過頭,還要向徐樂劈來。
徐樂進步一刀橫掠,野足利的頭顱頓時就沖天飛起,接著就是血雨從腔子中噴出,淋得徐樂一頭一臉。
身后傳來幾個貨變了調的吼聲,已然沖近,就要和自己并肩作戰。身前數百異族騎士奔涌呼嘯而來,一頭座狼沖在最前,血盆大口張開,彈地而起,露出白生生的獠牙想自己咬來!
昨天此刻自己還在和研二的師兄通宵麻將,今天此刻就已經在這新世界中戰斗廝殺,面對莫名而來的大敵,自己手中已經多了若干條人命,而現今生死仍在一線之間。
人生際遇之奇,莫過于此。
飛升求